S城总人口三千多万。是一个遍地都是哈撒的地方，高楼大厦一栋比一栋高。
昊天帝俊集团的总部在S城。是S城最大的上市公司，经营范围十分广，涉及互联网科技，餐饮，游戏，医疗器械，旅游，教育等等。集团总人口在三十万之间，遍布全球。
集团总部大楼门口围着一群人，站不下，有些人站到车道上，迫使豪华气派的飞车纷纷停下，堵了一地，有一两个从来不上网的车主下来问清楚情况后，搓搓双手上去凑热闹。三天前，昊天帝俊集团在网上发布一条消息，说请了一个修房师出山，乃是修房师的祖师爷。不出意料，网友炸开了锅，纷纷转载，赚了一大波流量，转发量三十亿，阅读量百亿，评论量达到十亿，昊天帝俊集团当天市值翻了一番，达到两万亿哈撒。因此S城的很多市民知道这里要来个大人物，前天晚上就在这等了一晚，从遥远的地方慕名而来的人很多。
举着相机的记者朋友们咔嚓咔嚓，不断变换着姿势，脸上都是像野牛一样的笑容。
此时，人群让开一条道，女孩们尖叫声刺耳，呐喊声震天，几百名护卫人员井然有序地守护两边，拿出铁护栏围住。人群中一个小伙子激动高叫道：
“暮春先生，我要拜师，我要拜师，收我吧。”
另一个人说：“收我，收我。”
还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只见她挥动双手，被偶像爱情电视剧毒害了脑袋，奶声奶气说：
“我要献身，我要献身。”
人头攒动，挥舞着手臂的市民们，在中午热气腾腾的太阳下和垃圾箱里散发出的阵阵恶臭中，欢呼雀跃，热闹非凡，有人昏迷和被踩倒。
甚至连S城的领导人都来了，亲切的跟暮春三月握手示好。
人群议论纷纷。
“修房师，这个职业就是他开创的，一亿人靠他吃饭啊喂，我就是修房师，我能有这份收入不错的工作，那可是咱祖师爷的功劳。今日能见到，我此生无憾呀，呜呜呜。”
“你哭什么？”
“高兴呀。”
“呜呜。”
“呜呜，你哭什么？”
“我也高兴啊。我儿子也是修房师。”
“暮春先生怎么来了，他不是十年前就归隐山林了么？”
“昊天帝俊集团真牛掰，据说花了一千万哈撒，把暮春先生给请出山了。”
“啧啧，出手阔绰，不愧是昊天帝俊集团。”
“听说昊天帝俊集团最顶层的办公区域老是塌下来。自家的修房师修不了，在外面请了很多修房师，都不行。”
“可不是么，把修房师的祖师爷给请来咯。”
小果拉着行李箱跟在暮春三月的身后，低头看地上，地面是石英石装饰而成，内心万马奔腾，红了脸，小果嘴上笑了一下，脚步加快和暮春三月站在一起，不自觉抬起头，扬了扬不尖不圆的下巴。目光注视躁动的人群，耳朵轰隆隆，享受传来的欢呼声，感觉自己被一股强烈的冲击波击中，不断飞升，被人高高抛起落下又抛起，这种感觉，奇妙。昊晴静和S城的领导在身边领路，光头在前面护着，进了大门，电梯下来，门开了，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脸上特有的自信，让他显得威风凛凛，那是惯常的经过大风大浪历练而成的职业气派，一副严肃脸，披一件大皮衣，穿一件白西服，打个领带，全身都是白的，四十多岁模样，头发往后梳，定型的，身上散发出香水味。嘴巴扯出一个微笑：
“咿呀咿呀。”
“咿呀咿呀。”
他伸出手：“暮春先生好，我是昊天帝俊集团总裁，昊青杰。”
握手。放手。
“您这边请。”
一行人进入电梯，这栋大厦一千六百米高，总共两百五十层。输入250。点击确定按钮。电梯缓缓升起。十秒钟，很稳，不晃动，门开了。
走出电梯。地面是青瓷砖，迎面是宽敞的前台，一个打扮漂亮的小姐姐笑容可人坐在那里。继而是走廊，墙上是洁白干净的，上面贴着一行醒目的标语贴纸：“将来的你一定会感谢现在奋斗的自己。”，奋斗两个字是红色的，而且特别大，其余的字体是黑色。
往里走，左边的墙上贴着标语：“我能行，我能做到。”中间画了一个拳头。右边的墙上是：“成功的路上并不拥挤，因为坚持的人不多。”
光头阿壮推开门，他们拐进一间办公室，奢华，富丽堂皇，明亮的灯光，比白天还白，小果感到压抑。现在是午休时间，几个员工在电脑前啪啪啪手指飞快打键盘，一个头发稀疏的员工本来是靠在椅子上的，看总裁进来，挺直腰板，抬头挺胸，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打，键盘震动的很厉害，声音他最大。还有一个女孩在涂口红，只是看了总裁一眼，就继续涂她的口红，因为现在是午休时间。
一间办公室的门打开，走出个肚子像孕妇一样的人，腰上系着一根黑色镀金皮带，一身西装，是这家公司的主管，有着老鼠似的狡猾眼睛，叫苏奥洁，差不多四十岁。头顶最上方的发没了，四周还有头发。他跟昊青杰点了下头，默默走在昊青杰后面。
一行人在一个人形的洞前停住，这个洞就在地上，穿透下面，可以看见楼下的办公位置，那个位置现在没有人坐。离地面的人形洞口不远处坐着个女孩，就是那个正在涂口红的女孩，长发，身材往横里长，因此胖嘟嘟，圆圆的脸，像颗球。
“暮春先生就是这里。”昊晴静看着暮春三月，手指着那个洞。
暮春三月看了看这个人形的洞，外形来看，应该是女生的，而且这里干净整洁，他又四处瞧了瞧，这个洞弄出的石头被人打扫到墙角里。他走过去，有成块的，有沙子的，手拿起一块石子翻来覆去仔细凝视。
沙石中跳出七八个椭圆透明的灵。
暮春三月心里和灵通话：“何事？”
“不能怪我们，乃是此地有人太过恶毒。”
暮春三月皱眉，回头开口：
“叫这里的人都出去，小果你留下来。”
“那好，暮春先生有事，可以叫我们，我们就在外面候着。”昊青杰说。
“嗯。”
人出去。
暮春三月拿出锤子和七根钉子，在那堆沙石插进一根钉子，过来，往地上的人形洞外边钉了六根钉子，钉子没入半截。左边和右边各两根，上下各一根。
他收回锤子，站定，闭眼，呼出一口气：“万物有灵。”
小果看到和之前自己房子同样的事情，金色的光线通过钉子连接在一起，那堆沙石瞬速覆盖在人形洞口边，融合，打乱，重组，地面修好了，小果脸上很欢喜，仿佛看到了很多哈撒，不断向自己砸来，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暮春三月睁开眼睛，看着被他修好后完好无损的地面，皱眉，摇头，手捏成拳头，往额头上撑，放下。
抬起头，桌上一个樱桃小丸子的布娃娃，是坐着的，不能站立，衣服是粉色的，脖子领口是一个白色的纱布，脖子上打了个粉色蝴蝶结，脸上两笔黑色八字眉，眼睛两笔向下弯，嘴巴一笔向上弯，脸颊两个粉色的小圆点，一头锯齿样的黑发，腿上穿的是红色的鞋子，圆圆的。它隐隐发光，血红色的光。暮春三月走过去，这个座位是刚才涂口红胖胖女孩的。他快速走过去拿起布娃娃，敲了三下，出现一个透明的樱桃小丸子。
暮春三月心里说：“有事？”
“请您替我主人报仇。”樱桃小丸子说。
暮春三月点点头。
一个透明的女子身穿连衣裙突然出现在空中，长发垂肩，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美丽动人，估摸二十来岁，刚出现，一看到暮春三月，就打算逃走，暮春三月拿出钉子瞬间飞出，牢牢将灵钉在墙上。女子挣扎着，始终挣不掉。
“不许伤我主人。”樱桃小丸子小拳头对着暮春三月打，暮春三月捏住樱桃小丸子脖子，打不着。
暮春三月心跟那女灵说：“你是它主人，地上的人形洞是你。”
“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我会替你完成的。”
暮春三月手一伸，钉子从墙上脱出，飞回他手中，放进布袋里。
女子下来，快速走到暮春三月面前，想了一会儿，咬了一会嘴唇，点点头：“好吧。”接着跪在地上。
暮春三月手掌放在女灵头上，闭上眼睛。灵慢慢变成星星点点的光朝掌心涌去，一点也不剩。拍了一下布娃娃，樱桃小丸子即刻消失回归。小果眼睛一直盯着暮春三月看，他不说话，动作又很奇怪，好像在跟什么互动，小果转动眼珠，看了四周，没什么东西，但她知道，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小果毛骨悚然，觉得四周都是东西，不敢乱看，像木头人似的，也不敢动，她吸了一大口气，腮帮鼓起，憋着，鼻子慢慢轻轻呼出气，正常喘气，怕惹祸上身。
“你去把人叫进来吧。”
小果呆愣了会儿，说应一声：“哦哦。”立刻跑出去，跑进来。人都进来了。
地上已经修补完成，昊晴静上去蹲下，伸手敲了敲。
昊晴静站起来注视暮春三月“暮春先生真厉害。”
S城的领导对暮春三月竖起大拇指：“暮春先生，真乃神人也。”
暮春三月拿起那个布娃娃问：“这个是你的？”
胖女孩摇摇头：“不是，是之前坐在这一个叫娜莎乐的。”
“人呢？”
“不知道。听主管说，她辞职了。”
苏奥洁瞪着眼睛，从暮春三月手里抓过布娃娃摔在地上：“这个布娃娃，我不是叫你扔了么？”
“可是很可爱呀。”胖女孩斜眼瞧苏奥洁，给他一个白眼。
“扔了。”
“好的，主管。”她嘴巴嘟嘟。
这时，六个穿警服的人进来，一人掏出警察证件在所有人面前晃了晃，收起来：“有人报案，说是她女儿失踪了，目前已经找到尸体。”
“她失踪前曾在这里上过班。”
“你们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我。”昊青杰说。
“这期间，你们必须随传随到。”
“放心，我们一定配合调查。”昊青杰充满疑惑的眼神和眉头一皱，在露出的微笑下全被冲淡。
警察走了。
苏奥洁放在前面的手抖了抖，垂眼，努力控制，还在抖，他把双手放在后面抖，右眼皮跳个不停。这些全被暮春三月注意到。
苏奥洁说：“我去一下厕所。”
暮春三月上前一步，手搭在他肩膀上，苏奥洁回过头掩饰不住的颤抖问：“什么事？”
暮春三月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在苏奥洁的脑袋中悠远不断回荡：“你的灵将背叛你，你将不是你。”
苏奥洁往后退几步，回首，看见一面坚硬的白墙，咬牙切齿，气血上涌，满脸血丝，助跑两步，撞到桌前，再跑，被椅子绊了一下，趔趄前倾，双手扶在椅子上，稳住身体，拿起椅子摔在地上，跳脚咆哮着，嘴巴张开，仿佛要从嘴巴里吐出什么。再次看那面白墙，眼睛是坚定的，头向前伸，跑动起来，跑了两脚，他倒在地上，口吐唾沫，身体不断抽搐。
“快，快，他心脏病发作了。”胖女孩尖嗓子喊。
“马上到医院。”S城的领导指挥着。
暮春三月看着慌乱紧张不安的人，把人抬上担架，到人被抬走，只剩他和小果两人，他仍然未动。苏奥洁的灵来到他面前，坐到桌子上。
灵说：“他始终逃不了欲望的诱惑。”
暮春三月心跟灵通话：“欲望双刃剑也。”
灵化为星星点点的光钻进暮春三月的体内。
暮春三月带着小果走了。
三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网上纷纷传出，昊天帝俊集团高管骚扰女下属，下属不堪羞辱反抗被杀。高管羞愧，心脏病发作而亡，言论四起，一瞬间昊天帝俊集团市值降回一万亿哈撒。还有一条和这一样传播甚远的消息，说是暮春先生修好了昊天帝俊集团久未修好的办公楼，不愧是修房师的祖师爷，如此之类的赞美。
一条林荫小径，暮春三月背负着手和小果走在一片黄土地上。
“暮春先生，希望您能留下来。”背后的昊晴静很诚恳，低下头以表诚意，距离暮春三月只有三米多。她身边带着光头阿壮，他默不作声，低下头。
小果侧头，望暮春三月，他没有回头，继续走，抬手晃了晃：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