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送我的?”
“呸,谁要送你。”
沈娇鸾转回身一把夺回帕子,脸色难看。
“我绣了自个用,用腻了就扔,扔得远远的。”
“都不知娇鸾名号中还有个生字呢。”裴生死不悔改。
“你!”
再怎么伶牙俐齿的,遇上裴生,沈娇鸾就没了能耐。明明恼得不成了,到后来,除了说个你你你,居然就没了话反驳。总算裴生还有点良心,眼瞅着再戏弄下去真个就能把沈娇鸾给气哭了,这才收了恶癖正色起来。
“已经这么喜欢我了?”
“你,你讨厌!”
一下被说中心事,沈娇鸾只剩羞了。也是,大凡女儿家,再怎么脾气火爆,真个遇到冤家了,罗刹也能软成水,何况一个沈娇鸾?
“娇鸾。”裴生收了笑,自然执了沈娇鸾的手贴上自个脸颊,眼中有晶亮。“能得你全心相待,我就是登时死了也无憾。”
“说什么混话!”沈娇鸾娇嗔。
裴生又笑,桃花眸微微眯起来。
“这次南下,不出意外一月后便能回返。待我回来,就成亲。”
鸡飞狗跳。
裴生回到裴府时,瞧见的便是这么幅情形。裴老尚书怒发冲冠,池鱼便跟着遭了秧。前脚不过踏进府的,一众人就呼啦一下围上来,厚实的门柱也跟着一并落进了闩槽。
“把这逆子绑了扔进柴房!”裴老尚书恨恨号令。
一众人,蠢蠢欲动。
裴生倒不慌,懒懒瞥了眼,脸上就生了点怪异。到后来,竟干脆低了腰,一点极力遏制的笑就那么溢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最后,居然放声大笑。
本欲动手的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要绑我?”
带了些戏谑的嗓音,人也随之抬了头,手间不知何时多了柄匕首,一点亮光足以叫众人分晓那锋利。
“你们,居然要绑了我?”
“给我绑!”裴老尚书彻底恼怒。“伤了也无碍,给我死死的绑!”
“本还想着回来跟您老人家道一声别,如今瞧着,倒是我多此一举了呢。”裴生笑,丝毫不曾将众人放在眼中。“你们,谁敢过来?”
说话时,竟是转了匕首架上自个颈子。
这下,众人只顾迟疑,倒没有人敢壮着胆子上前一步了。
“你,你你!”裴老尚书怒目圆睁。“你这不孝子,今日若敢踏出这府邸半步,此生也不必再回来了!”
“哈,这种阴森的宅邸,您以为,我愿多涉足?”裴生笑的愈发狂妄了几分。“开门。”
主子有令,做下人的莫敢不从,更何况,那主子还拿命来赌。话一出的,早有下人慌张着开了门。吱呀一声响间,府外那满地银光便入了眼。裴生扫一眼众人,不慌不忙收了匕首朝外走。又是一脚踏出府门时,回首,脸上多扭曲。
“在孙儿事成之前,您可别驾鹤西归,否则,平白错过一出好戏,日后又得怨恨孙儿了,哈哈哈。”
裴老尚书只气得面如红松,却又没辙,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儿扬长而去。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抓紧去追少爷!”候在一旁的老管家冲着身旁小厮低声呵斥起来。“招子放亮点,给我提上十二分的小心照看少爷,若有何闪失,唯你是问!”
小厮也不敢多言,道个诺后急急追了出去。
天亮了。
也就在裴生走后没多时,一道圣旨进了尚书府。说起来,自打九五之尊染了疾,早朝便暂歇。如今突兀来了圣旨,裴老尚书心间咯噔一声,直觉着便有事要来。忙不迭着了官袍迎到院中跪下时,宫里来的主轻咳一声就展了圣谕。
“诏曰,裴进乃两朝元老,护主衷心自不言表。及裴生新科高中,实乃吾朝之幸。朕今罹患重疾,闻世间有奇物血菩提,可治百病。着裴生为朕寻来解朕肌痛,他日位封四品,赏金万两。钦此。”
圣谕宣完,裴老尚书面上一点血色也消得干净。
“老尚书,还不快些谢恩?”
裴老尚书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谢恩接旨。
“恭喜了。不过寻个药引呢,就能得了四品的官职,老尚书,他日公子高升时莫要忘了咱家。”公公甩一把拂尘嬉笑。
“公公言重了。”裴老尚书勉强挤出几丝笑意来。“厅里备了茶,公公稍事休息再回宫也不迟。”
“不了。要喝茶,日后有的是机会。老尚书,咱家多嘴,可得教小公子紧着办那。走了。”
待一帮人浩浩荡荡离了尚书府,裴老尚书面色一恨,一道圣谕也被扯成了两半。
“孽子!”
第一缕晨曦投下来时,小厮站在原处,突然就提不得脚了。
是那般玉树临风的人呢。虽说只能瞧见个背影,却也动了心,想要努力去追随。自个尚且是个男子都有心动,更何况是这世间女子?心间三两思量,小厮却又不觉耸耸肩,身子下意识地往角落里靠了一靠。
就是这么个玉树临风的人,怎么就会叫人周身都生出股子寒意呢?是主子,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是自己要终身侍候的人,却总会在主子直视来时脊背生寒。甚至,当那主子眸子微眯轻轻笑时,眉梢里的那点凉意总叫人心颤。
玉树临风的主子呵,却也是个谜。
“看够了,就出来。”
裴生停脚,实在懒得回身正眼去瞧身后那萎缩之人。
小厮一愣,想了半晌也不知自己是何时被发现的。心里尚惶恐着,也知实在躲不过了,忙不迭紧走几步出了角落到主子身后,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主子,您让小的陪您去吧。这一路上有小的侍奉您,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裴生这才转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英俊容颜泰半隐于晨曦中。
“你自己要来,还是裴进差遣?”
“是……”小厮下意识垂了头避开主子似要烧灼的视线,支吾半晌。“是老爷差遣。”
说了,又生了悔,慌乱着抬头,平凡的容颜里居然也多了几分坚持。
“可、可小的想要追随主子的心是真的。主子,小的一定会终身追随在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