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可以给奶奶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宋颜书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复杂的情绪交杂着，像是透不出光亮的阴暗山谷，除了无休无止的回音之外，什么都找不到。
慕卿卿拉了拉宋颜书的衣角，提醒他的语气似乎重了些。
老爷子猛的吸了吸鼻涕，耸拉着脑袋，像是失了灵魂的一具躯壳，苦笑了一声，“没用的，医生说老婆子是晚期重度心衰肾衰，已经回天乏术了……”
“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宋颜书的眉头皱的死死的，沉声说道。他之前一直记得奶奶身体很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医生说从检测看，很可能是家族遗传，到了发病的年纪，势不可挡。”老爷子虽然是个没什么文化的手艺人，可却从骨子里面透着一种独特的气质，那种坚毅和隐忍绝非是一般人能有的。
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可从宋颜书的反应，不难看出他跟奶奶的感情有多好。虽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因为多年来的相互依存依赖，有了超乎亲情的感情，这一点慕卿卿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她也能明白宋颜书的心情，恐怕是跟失去亲人一样的痛。
奶奶说完话就睡了，没多久又醒了过来，她像是完全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宋颜书和慕卿卿刚进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见到宋颜书的眼簌簌而下，老太太像是突然间清醒了一般，一手抚摸着宋颜书的脸颊，一边安慰着，滚烫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在了枕巾上面，只是她依旧在笑着的。
“不用担心，奶奶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说什么死字，谁准许你死了，没我的允许，你不能走！”宋颜书陡然拔高了嗓门，情绪显得十分激动。那种心情挣扎的就像是在生死边缘徘徊，没什么两样。
慕卿卿在这样的时刻，显得很木讷，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连安慰都觉得是累赘。奶奶的手拉着慕卿卿的力道突然间加重了些，这才勉强拉回慕卿卿游离的思绪。
“奶奶老了，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其实我就只有一个心愿……”虽然嘴上说着一时半会死不了，可那都是安慰孩子的话，这分明像是在留遗言的语气，让人听着没有丝毫轻松，反倒是更加沉重，好像是一颗沉甸甸的石头砸了下来。
“奶奶，你瞎说什么呢！”
老太太打断了宋颜书，闭了闭眼，虽然嘴角苍白无力，却仍旧是一脸和蔼慈祥的面容。在慕卿卿看来，这的确是一对眷侣，两个人都没有被困境磨去理智和心性，反而看的更开了，更豁达了。
奶奶拍了拍宋颜书的手背，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看上去也十分吃力。
“你们就让她说吧，这老婆子要是不说出来，揪心的很！”老爷子很了解自己的老伴儿，虽然喉咙不停的滚动着，却仍旧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
“颜书这孩子心思很柔软，就是平时把自己包裹的太紧了，他是个好人，真的很好。
就算有时候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情，你也不要怪他，他虽然很有钱，但奶奶知道，他的内心很空虚。
他需要的是爱，是关怀。我们都老了，这么多年来没能给他多少帮助，倒是他一直照顾我们，做了不少事情。
奶奶这心里呀，对他有愧！
我没什么心愿，我觉得我们老两口特别有福气能遇到这么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好孙子，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很孤独，也一定是个专情的好男人。
卿卿，看得出来，颜书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奶奶临死前就希望，你们能幸福快乐的在一起，我看人不会错的，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
宋颜书低着头，眼角含泪，他死死的咬着嘴唇不知道作何反应。
慕卿卿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一时之间犹豫的不是该不该接受宋颜书，而是该如何委婉的将这件事搪塞过去。
“奶奶，别胡思乱想了，你一定没事的，好好养病，吉人自有天佑！”慕卿卿转了话题，一字一句极为艰难的从口缝中挤出来。
“卿卿，你就答应奶奶这个心愿，跟颜书在一起吧，好不好？”
奶奶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的抓住慕卿卿，像是稍有差池慕卿卿就会被风吹跑了一样。
“嗯？答应奶奶吧，好不好？算奶奶求你了！”老太太苦口婆心的说着，尽管她心里明镜似的，这样做无疑是要挟这个孩子，可做家长的哪有不自私的，老太太自然是看得出宋颜书的心思。
这大半辈子自己没尽上什么力，也想着趁着自己这一次临终，推慕卿卿一把。
整个病房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呼吸和心跳声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慕卿卿皱着眉，就在为难的时候，她突然间想起自己刚刚经历的事情，想起了小池想起了墨连城。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竟然猛的将慕卿卿推开，她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手从老太太的手心里面抽了出来，起身退后了半步。
宋颜书似乎被慕卿卿激烈的反应吓到了，尽管他知道慕卿卿不会这样就接受自己，却也没想过慕卿卿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奶奶对不起，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唯独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慕卿卿的应对显得颇为冷漠，对于一个垂死的老人家，她竟然撒个谎骗一骗她都不肯。
说完，慕卿卿冲着爷爷奶奶深深鞠了个躬，便跑出了病房。
“卿卿……卿……”奶奶似乎有些激动，连同着连在身上的仪器也跟着发出滴滴答答的警告声。
奶奶大口的喘着粗气，直到医生护士挤满了病房，忙碌的在病床前做着急救措施。
宋颜书觉得自己除了心脏，全身上下都在痛，看着慕卿卿决然离开的背影，他觉得自己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一片嘈杂的哀嚎声，一阵深深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