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难得圆又碎,百年灯火为谁吹。
-
刹那间,数以千记的刀刃穿透了方志忠的身体,尽管立刻用出了术式,却依然被南荣子墨此时无比强大的功力给震飞,重重地砸在了青石墙壁上,而南荣子墨的身形也即刻追上,一刀斩向了方志忠的脖颈,而却在距离他还有数米的地方,跪下了。
“呃……唔……”
“猫儿!”
张天临……
你来得……太迟了……
听见了张天临的声音,南荣子墨闭上了眼睛,却已经连回过头都做不到了,两行清泪透过黑血划过了破碎的脸颊,她等到了这个声音的,却已经,再也听不见了。
张天临手臂上的一道禁金咒怦然破碎,一只无形的手以近乎光速冲向了南荣子墨,却只抓住了她的一束发丝,南荣子墨的身体就这样破碎了,化成了一地闪烁着红光的齑粉。张天临愣住了,时隔数百年,他的手第一次这样颤抖起来。
南荣子墨没吃完的小半袋猫粮掉在了地上。
|三极|
突然,一个巨大的奇门阵法出现在了张天临的背后,又透过张天临的身体飞向了南荣子墨所化的那一地齑粉,一股金红的气息逐渐凝聚起来,却始终不成形体,似乎是少了什么东西,使她不能拼凑到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见到来的张天临,方志忠突然仰天狂笑起来,一脸奸邪地看着近乎慌张的张天临说道:“三极道人!哈哈哈哈哈……果真是这样!果真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那家伙就是以前的……”
“死。”
张天临的声音几乎失去了所有生气,就如同死尸口中发出的吐息一般,而下一秒。方志忠的身体就直接被撕碎。
一只手伸向身后,瞬间托住了刘天师的身体,护下了一命将息的刘天师,但张天临始终注视着那个阵法,手中攥紧了南荣子墨的那一束发丝,就如同攥紧了最后一丝希望一般。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方,万事万物的规律都包括于其中,花开花败,生老病死,这就是天道,也称双极道。
而偏偏有那么一类人,毕生都追寻着天道的缝隙,并试图进入缝隙的彼岸,并且真的有人坐到了,在天道之外开辟出了一片神境,那片神境的名字,就叫做三极道。按照双极道的法则,南荣子墨既然肉身已破,全开了心魔,又燃烧了灵魂,她已经彻彻底底地死了,但在三极道,或许还有将她抢回的办法,这也是张天临唯一的希望。
可显然,在过去的九百多年里,希望已经降临在他身上太多次,这一次,希望不再眷顾于他了,哪怕他是曾被举世供奉的三极道人,哪怕他是威震天下的张道长,哪怕他是张天临。
看着那道阵法渐渐黯淡下去,张天临的身体瘫了下来,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三百年了,我等了三百年了。
为什么三百年前的第六世,张天临会选择突破神上三阶?那个人的死就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而张天临兜兜转转在浮世的泥潭中等了三百年,却没有等到,所以这一世他放弃了在那个世界的等待,来到了现世,偏偏在这现世之中,遇到了她。
可是,也仅仅是,遇到了而已。
张天临默不作声,身后的刘天师却已经调整了过来,但右臂已经消失了,止住了流血,刘天师看着那满地的齑粉,又看着坐在地上发呆的张天临,一时间竟也不知说何是好。
半晌,刘天师开口了:
“张道长,都是我的错,道长……”
“如果都是你的错,刚才我会救你么?”张天临一句话便让刘天师愣住了。
寂静,只有寂静。
张天临跪在地上,几乎是用双膝往前走着,来到了南荣子墨的旁边,一点一点地把她放在手心里,而南荣子墨生前一米六的个头,虽然身子削瘦,但现在全部收集起来,竟只剩小小的一把了。
张天临双手捧着那一小把赤红如朱砂的粉末,轻轻地吻了一下她,又颤抖着将她倒入了腹中。
三百年了。
……
当晚,张天临喝了比平日里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酒,烈酒,才歪在一片狼藉的房间中睡着了。他很少做梦,而今天不同往日,梦里,是南荣子墨。
……
“喂,臭道士,外套给我,脸转过去。”
一片无垠的乳白,南荣子墨就站在一片云气之中,浮云挡住了一片春色。南荣子墨捂着胸口,向张天临伸出了一只手。
张天临却有些呆了。
“你变态啊,还看!没见过搓衣板啊!快把你那破道袍给我披一下。”
张天临脱下了道袍,却缓缓地走到了她的身前,南荣子墨抬手锤着他的胸口,却又被他一把揽入怀中,为她披上了道袍。
“臭道士……”南荣子墨抬头瞪了他一眼,却又马上依偎在了他的胸口。“呐——臭道士,我是不是已经……”
“你没有。”张天临果断地回答了她。
“可是……”南荣子墨的眼角湿润了,她知道张天临在骗她。“我……”
“你没有死,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的。”张天临说着,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说道:“我等了你三百多年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你,我已经不想再等一辈子了。”
云气似乎更浓了起来,遮住了其中的旖旎风光,一时间教人心向神迷,张天临知道这里是梦,但又不是梦,眼前的南荣子墨,就是他的南荣子墨,只不过是她的灵魂。幸亏了当时张天临展开了那道奇门阵,要是再晚哪怕一刹那,恐怕南荣子墨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恩……”南荣子墨在张天临怀里蹭了蹭“我以后就在你身体里住下了,不介意吧,嘿嘿。”
“好,不过我可不允许你永远住在这里,我的房间很乱,但是我可以把它打扫干净,我的房间冬天很冷,但我可以为你装个空调,我的房间里有为你买的新衣服,还有你喜欢吃的猫粮,如果你不喜欢,哪怕我再为你建一座房子,都可以。”
这一大段话从一个道士口中讲出来,似乎哪里怪怪的,不过如果这个道士是张天临,倒也算合情合理。
南荣子墨抬起头看着他,笑了,她的笑,和三百年前一模一样。
“我以后可以喊你天临吗?”
“喊我臭道士也可以。”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的?”
“是的。”
“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南荣子墨的脸颊泛起了一阵俏红,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可她想听张天临说出来。“咳咳,算了,不为难你了,你可真是个花道士……记得每天,多喝点酒,晚上,来见我。”
“好,不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云气愈发浓重了,甚至有些遮住了张天临的视线,梦就快要醒了。
张天临缓缓地低下了头,凑到了南荣子墨的耳边,他的声音极小了,透过云气则完全听不清楚,但一直到张天临离开了那个梦,当他醒来的时候,脑海中回荡的依然是他对南荣子墨说的那句话:
你是我九百年来唯一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