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啊，真的只有一次，过不好就是过不好。
章子兮与生俱来的底气或许就是在高一期末消耗光了。当初的任性招来了多少质问，现在想起就有多想抽自己。
沈佳悦为了不打扰她的创作，忍了好多天才上门找她，是小黄给她开的门。小黄换了身装备似的，酷酷的竖在她面前，却温柔地向她问了好。
沈佳悦进门便看到瘫倒在沙发的章子兮，电视屏幕一闪一闪，巨大的广告声掩饰了她的呼噜声。
窗帘被风吹得微动，压抑和黑暗笼罩在客厅。沈佳悦有种来鬼屋一游的感觉，小心地推了推章子兮。
“北老师……”
章子兮闷着头嗯了一声，连身都懒得翻。过了一会儿又说：“帮我关一下电视，谢谢。”
遥控器就在她手边。
沈佳悦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在电话里侃侃而谈的章子兮，见到真人，和具死尸没两样，果然距离会产生美。
沈佳悦刚把电视关掉一两秒，就见沙发中的人猛地弹起，像刚从乱葬岗爬出来似的，目不及他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嘭地关上了门。
沈佳悦感觉自己好像不该这个时候来，但是前两天听她说是新书快完结了，实在是按捺不住兴奋才来。
小黄在房子里游走，路过她的时候又温柔地说了句：“请坐下休息。”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咦，小黄的声音还挺好听。”
沈佳悦这时才放下自己的东西，去到厨房，发现倒是挺干净，但不像是她老师打扫过。
小黄走进了自己的领地，在她身后停住，问：“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佳悦惊讶地回头，看到小黄锁定了她，并在等待她的回答。
完了，如今机器人都要成精了。
上次见它，好像没有这么智能？
沈佳悦仔细看看它，发现确实哪里不一样了。看来看去也只是发现外壳包装不一样了而已。
“你怎么这么先进了？”她摸摸小黄问道。
“因为我是老婆最好的伴侣。”
像是设定好了程序似的，又让沈佳悦觉得哪里很奇怪。
突然卧室里面爆发出笑声，“哈哈哈！”不用想都知道是章子兮。
这时小黄已经转身走出厨房，同时说着：“恭喜老婆，贺喜老婆！”
沈佳悦忍笑不住，简直服了这个机器人小黄。
章子兮正在客厅做着伸展运动，看到沈佳悦从厨房出来还有点惊讶。
“你什么时候来了？”
沈佳悦无语，原谅了天才的忘性，指着小黄说：“这么好的机器人从哪里买的？”
章子兮一脸骄傲，“就市面上最普通的机器人啊！”
“骗人，这要是是普通机器人我给你跪下，都快成精了好吧！”
章子兮笑倒在沙发上，又伸出手说：“老公，我要喝水！”
沈佳悦吓掉了下巴，看着小黄熟练地端了杯水给她，还说：“老婆慢用。”
“哇，简直了！”
章子兮得意的扬着下巴，沈佳悦必须得抱她大腿。
“老师，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小黄不会是您亲手设计发明的吧？”
章子兮摇摇食指，“你猜对了一半。”她喝了口水，小黄又自然而然地接走放回原处。
“这是我改良的。”
章子兮这一语实在不得不让沈佳悦激动起来，“您有这技术，还搁这儿写书真是太委屈您了！”
章子兮被她夸得膨胀起来，这可能她一天的快乐源泉。“没你想的那么神啦！”
章子兮其实还有间工作室，在卧室隔间，供她研究些小发明。但是小黄的程序改良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从市面上买了个性能比较好的机器人可以减少改良成本，她为此还把机器人工程研究了个透。究竟还是宝刀未老，章子兮得意洋洋，给小白沈佳悦科普了一通。
连鼓掌已经不能表达沈佳悦的崇敬之意。
“老师，第二副业考没考虑?”
“不，写作还是我的最爱。”
沈佳悦敏锐地察觉她说这话的时候有轻微的失落。
“您是不是还在纠结当科学家的事情呢？”
章子兮又笑了，既笑她无忌的语言，又笑幼稚的想法。她刚好有这个幼稚的想法。
沈佳悦想起了向川渝，问道：“向大学者最近有联系您吗？”
章子兮才想起来，新书一写就是好多天过去，自己都没注意时间。
“我新书写了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完结了？”
“啊，对。”
章子兮敲敲自己脑袋，怎么就记不住一点事情呢？
她拿起手机，把社交软件下载回来，看了看通话记录，好多未接来电，当时自己之所以会和沈佳悦通电话也纯属巧合，她只是偶尔有时间就接起一个电话，可是那人打了这么多电话给她，她却一次都没接起过。
写书的过程中，一共接了两次电话，恰好就是沈佳悦的。有时候打完长长的电话，章子兮就继续码字，要么就是倒头就睡。
沈佳悦注意她的表情，好像有什么不开心。听到她喃喃自语说：“也不怪我，谁叫他运气不好。”
“谁啊？”沈佳悦偷袭着往她那边瞄了眼，看到了好多个未接电话。
“老师，两个月都隔绝了所有人，就只接了我的电话吗？”
章子兮把未接电话记录删掉，抿嘴道：“别想多了，巧合而已。”
沈佳悦很会察言观色，一脸看破不说破，把最新的行程分享给她，“新书这两天出了，礼拜天估计就能举办新书发布会了。”
“这么快？”
“对啊，现在的书籍更新换代太快了，大家都被按了快进，一本接一本，可能得了一个奖以后就忘了上一个得奖的是谁了。”
“我觉得你是在暗示着什么。”章子兮指了指玻璃柜里摆放的奖杯。
确实好像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大多数东西的保质期都比较有限。
沈佳悦努力回想最近能和向川渝扯上关系的活动，终于想到了一个重要的国际天文展览会。
“北老师，想不想去天文展览会？”沈佳悦挑眉说。
“我怎么觉得你表情不对劲，好像要坑我？”
“怎么会呢，我是觉得那么难的国际展览会，可能还能见到各大著名学者，只不过参加方式好有点困难。”
“什么困难？”
“需要邀请函。”沈佳悦置身事外地说。
“你有吗？”章子兮问，说起来确实挺让人感兴趣的。
“我当然没有啊！”
“那你不白说？”
“但是向大学者绝对有！”沈佳悦想了想又说。
话说到这里就只有沉默和尴尬，章子兮情商再低都能知道沈佳悦在拉郎他们两个了。
“我总觉得你在把我和向川渝凑一对儿。”
“对啊！”沈佳悦大方承认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北老师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你想多了。”章子兮无奈地用手指戳她额头，“我都是有老公的人了，朝三暮四不好。”
“对。”小黄答道。
沈佳悦要笑出眼泪，“就它？”
章子兮嘴不是一般硬，最后还是如愿来了展览会，关键是向川渝主动邀请的她。当然，这少不了中间人沈佳悦的功劳，她找到向川渝的名片，主动加了他的联系方式，还顺便解释了一顿章子兮最近的动态。
所以向川渝在半夜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章子兮还有些意外。
“睡了吗？”
“醒着呢。”
他的声音确实比以前沉着了好多，多年没听，就像接到陌生人的电话，听着他温润的声音继续说道，“新书写完了？我有这个荣幸可以在出版前看到吗？”
“嗯，等会儿发给你电子版。”
像是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爽快，向川渝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你.......”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13年的跨越没有那么简单，对于人来说，没有几个13年。小说里的破镜重圆搁现实里就显得十分尴尬，因为彼此就真的像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了。
“还有事吗？”
“没有。”
“那就明天见吧。”
“好。”
再多的脑补果然还是抵不过人间真实，现实就是打电话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所以见面的第二天，章子兮看见他就能想到打电话时的生疏和礼貌。
“带你参观一下？”向川渝风度翩翩地从二楼下来，一楼大厅有许多人，其中不乏知名学者，他刚在章子兮面前站定，就被一个人叫住。
“川渝！”说话的人一袭淡蓝色长裙，面容精致，大方微笑地走过来。
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自带一种气质，与身穿休闲装的章子兮形成巨大的反差，毕竟后者是连重大颁奖现场都穿得和去吃大排档一样。
等女人走近了，章子兮才觉得格外面熟，这不是她高中同桌段薇么？
真是尴尬到家了，章子兮纠结是不是要装不认识的时候，段薇已经认出了她。
“噢？这不是子兮么?”这一声亲切的呼唤让章子兮不禁捋了捋耳后的头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回以微笑。章子兮见她嗔怒似地看着向川渝说：“怎么不早和我说子兮要来呢？”
一口一个川渝，真是亲切呢，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章子兮觉得自己此时的演技比起上次颁奖典礼时真是好了不少，至少礼貌的微笑是能保持的。
又听见段薇说，“真的好久不见了，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不好意思说高就，我就挺简单随便的找了份工作糊口。”章子兮说。
“怎么会啊，你肯定是谦虚了，这是我的名片，我们以后保持联系吧！”段薇体面地递出自己的名片，章子兮只好收下，瞟了一眼上面写的某某策划师，便大概知道这个展览会是她策划的了。
向川渝等她们寒暄完才说话，“中午一起就餐？”
章子兮刚想拒绝，段薇就说：“太好了，我们可以好好叙叙旧了。”
章子兮真是不知道有什么旧好叙的，但面上的礼貌不能失。她前脚刚往前走，向川渝就跟了过来，和她并排走着，然后段薇加入了他们，成了三人行。
看展览的过程中，不时有人过来和他们两个交谈，章子兮懒得应付便一言不发，假装和他们不认识，只是段薇好几次都提到她。
“这是我和川渝的高中同学，今天也是过来观看展览的。”章子兮第三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再也笑不出了，只能开口说：“抱歉，这边有洗手间吗？我有些不舒服，午餐就不陪了。”
章子兮不等他们答复就往出口处走了，向川渝当然知道她是生气了，所以也对段薇的做法不满，但是只是沉默着跟着章子兮走。
“川渝，你也不看了吗？”段薇拉住他。
“不好意思，失陪。”
看着一前一后的身影，段薇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期，那时候经常能看到这种画面，向川渝默默跟在章子兮后面，而她跟在他后面，却永远都等不到他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