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美黎的病房外有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把手,进行着名为担心治疗被影响而进行保护,实则其实只是软禁的行为。
想要进入这间房间,需要上层有人亲自批准,对看守者进行通知或者让探视者出示“证件”才行。
证件的种类自然就很多种,他们可没有时间专门为此准备个小红本,上面印着烫金的“探视证”三个字,首长的亲笔签字也算是证件的一种了。
李老实猜到了祝飞会到这里来,所以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证件”——也就是祝飞现在还塞在怀里的那张字条。
接过字条的士兵通过自己的对讲器低声说了些什么,祝飞无意了解,说完后的对方点了点头,把门禁给打开了。
“请您注意时间,不要单独和她待一起太久,有事可以直接呼救。”
这些话倒只是例行公事一样,没有什么感情在里面,祝飞也不会去在意。
伊美黎躺在病床上。
用更准确的语言描述,是因为铁链的束缚而不得不躺在床上。
从四肢关节处延伸出的锁链紧紧束缚到了床脚的空洞上,而床本身似乎被焊到了地上。
“你们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作人类看待吗?”
还没有等祝飞说话,伊美黎先开口了。
祝飞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军人的第一要务是服从命令。”
“二号,你当时的选择很有可能间接导致了特战队的重大伤亡,你应该被送上军事法庭。”
“你能在这里治伤,本身就是我们出现的不该有的仁慈才是。”
在聊天当中,如果直接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对方可能会对你接下来的话置之不理,所以先说出自己的认知,最后稍微对对方的问题进行旁交侧击才是正确的。
尽管祝飞天天泡在实验室当中,社交能力低的可怕。但是去申请科研项目以及经费时的经历也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
像是回合制游戏一样,回答完伊美黎的祝飞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你最近在想什么?”
“想一些……‘新人类’的事情,一些怎么活下去的问题,一些我是不是应该继续装着什么都不清楚的事情。
“每次我做梦都能够见到以前的自己,她哭着对我说她要消失了。
“奇怪的是,每次醒了之后我能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涩涩的难受,却没有对自己梦到的事情有过其他情感的共鸣。
“我刚才……问你们是不是没有把我看作人类,你给了我一个答案,一个和我推测一样,认知中却不大一样的答案。”
“所以?”祝飞听她断断续续说了这些,但是却没能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抽象的意义,眼看她没有继续说的打算,只能接了下话头。
“我一直都是新人类,一直都是。
“谢谢,父亲大人。”
这最后四个字就像是重锤一样,一字一顿敲到祝飞心上。
明明算是探监的行为,但是祝飞此刻感觉比被绑着的伊美黎还要不自在许多。
……
此刻的杨羽依旧在那个没有阳光的世界和赫卡互相依偎着坐在一起。
突然,赫卡开口了,用自己还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哥哥,如果一个人的身体不再是原本的组成,你觉得ta的精神真的不会受到感染吗?”
“感染?”
祝飞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个稍显特异的用词,手掌轻轻抚过了自己的胸口。
感染……
“精神的异变,应该会导致身体的改变吧。”杨羽说着自己的推测,想到了自己从房间里逃出来的偶尔看到的几只猫猫狗狗,还有路上奇形怪状的入侵者。
“……”
如果不是杨羽感觉自己的衣服被紧紧扯着,可能他不会发现赫卡的脸上又哭了。
“怎么了?”
尽管失去了对大部分情感的反应,但爱与恨这两种足以影响人一辈子的感情依旧能掀起杨羽心底的波澜。
“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不要哭了。”安慰的语句有些笨拙,赫卡的哭声渐渐变大,杨羽能感觉自己被赫卡紧紧抱着,胸口也有点疼。
“对不起,哥哥……”终于,赫卡一边抽泣着一边开口。
“都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注意到了才对,我不能让哥哥去冒这种险……哥哥,不会变的,对吧?”
杨羽稍微用力挣脱开被赫卡束缚的双手,反过来紧紧抱住她,胸口的疼痛逐渐变大,疼到杨羽不得不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控制力气上,不让自己的力气伤到赫卡。
他已经忘掉了这是属于赫卡的世界,无论如何,杨羽目前都没有伤到赫卡的能力。
“都怪我吓到你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指数级上涨的痛苦不断撕裂着杨羽的意识,杨羽的肌肉已经彻底僵硬住了,只能保持着抱着赫卡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过,这个姿势也好……
“哥哥?”
摔到地上之前,杨羽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即使是在这个世界,也存在着晕倒的说法吗……
……
“呃……”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杨羽幽幽转醒,病房内的灯光正亮着,房间内空无一人。
外面似乎传来了争吵声。
“这种时候你还想着个人私情吗!”
声音压抑着怒火,似乎很熟悉……
刚刚苏醒的杨羽意识还不是很清醒,感觉身体有些软,眼前闪烁着几天以前的画面。
“我不是因为这个来的。”另一个声音要低很多,也冷静些,“报告我都了解了,我还没傻到那种程度。”
“老李,你不应该也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吗?
“比如说,为什么你孙女的玩具上却有着他的指纹这件事。”
李老实。
随着那个“老李”的称呼,杨羽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了这个人名,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杨羽的记忆中依然有他一份。
孙女,玩具?
外面的声音小了很多,看上去像是两个人达成了共识,准备一起进来。
“吱呀……”原本好好的门被推开时却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让推门而入的二人面色一惊。李老实坐在轮椅上,大腿盖着个毯子,下面有些空落落了,让杨羽的心一沉。
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李老实的遭遇,自己有了点推测。
而看到床上的杨羽已经睁开了眼睛看向这边的时候,二人的面色就更加不好了些,有种秘密被发现的尴尬感。
除了杨羽已经熟悉的李老实,另一位进来的面相就年轻了些,不过如果是从杨羽刚刚听到的内容推测,面前这位可能也不年轻了,至少挺直的身躯配上军装所散发的气质不是常人能拥有的。
“有什么……事?”
杨羽的声音很虚弱,并非刻意为之。
“我想我们对彼此的认知还很不足。”互相看了看,轮椅上的李老实先开口了。
他有些费力地摸出了右手边放着的玩偶。经过缝补和清洗后的小熊看上了新了许多,但是手上暗褐色的血迹依旧存在着,甚至有种被可以保护了的感觉。
“我想问问你,有关于我孙女的事情。”
“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