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有仙山,高耸入云,似欲接天。
随着险峰峭壁扶摇而上,呈现出一片无边的白玉石广场,倒映长空。
一端连接远方云海浮沉,空荡处可俯见下方巨浪飞溅。一端连接九节宽敞白玉石阶,石阶上耸立着一座宏伟山门,上方镌刻着两个大篆,蓬莱。
此时,峰顶一座大殿中。
殿内主位悬空,而下方两侧正对立端坐着宗内的其余六位真人。
安静了许久,右侧首位的老妪模样道姑开口说道:“逢扬此番下山,除了我们和诸位真人亲传弟子知道,怕是只剩北宗的真人们了。”
此话一出,老妪对面首位的中年道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玉丘真人,话虽如此,可北宗初至南境时,唯有我们蓬莱暗自施以援手,两派相处还算融洽,若真是北宗所为,他们意欲何为呢?”
他邻座的道人接答道:“会不会就是因为逢扬带回来的这柄神兵?”
中年道人只是微微摇头不语。
玉丘真人顿了一下,又道:“事情始终是发生在北境之地,恰好又是逢扬寻得神兵不久,依我之见,即使不是北宗的几位真人,还属北境的门派可能最大。”
众位真人默然片刻,还是中年道人开口:“还是等掌教过来,我们再议吧。”
云海之上,漂浮着一座宫阙幻影,望之如云,与世间极为罕见的海市蜃楼一般。
蓬莱掌教玉阳真人站在山崖边,遥望宫阙。
他身后还站着一名花容少女,少女看着远处宫阙,双眸透出深深向往之色。
眼前的幻影宫阙,名为“不动玄隐殿”,自三千七百余年前,由蓬莱开山祖师承澜真人,在飞升弥留之际,以无上仙法造就,蓬莱创立至今,已有三位真人在此飞升证道,殿内蕴藏着无上氤氲仙气,被天下众修誉为世间三大洞天福地之一。
少女陪同玉阳真人已在此地许久,这时,她开口问道:“掌教真人,古师伯他没事了吗?”
玉阳真人抚须道:“重修元神,岂是这般容易。若非那天你在山下发现得早,要是拖到今日,便是真仙下界也无力回天。”
“那师伯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
玉阳真人沉吟一下,道:“快则十余载,慢则三十载。”
少女吃了一惊,咋舌道:“这么久啊。要是我能早点发现师伯就好了。”
玉阳真人回头望着少女,含笑道:“小蔓,你在山下救回逢扬,带回神兵,已是为山门立下大功,嗯。”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不动玄隐殿,道:“若是我允你在殿外修行三载,你可愿意?”
小蔓双眼大开,呆然片刻,方才清醒过来,立即道:“愿意。弟子愿意。”
月华如霜,夜风微寒。
当吴秋缩回贴在甘风琪身后的手时,双鬓已见细汗冒出。
他方才让甘风琪运行法决,自己在旁以心神探视,只是他不谙此道,是以在耗费大量心神之后,才隐隐窥见甘风琪体内的一丝真元。
只是,这丝真元实在是少的可怜,跟他修炼了第一个月,能够感知真元的时候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难道古师的法决,修行要求比较高?”
看着甘风琪满脸期望之色,吴秋不忍直言相告。他婉转道:“风琪兄,刚才我能够感知到你体内已经,已经俢有真元。所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甘风琪这才松了一口气,平日自信的神采重新焕发过来。
“我还以为是我不能修炼,原来是这真元如此难修。对了,吴秋,你像我修炼了这般久时,也是这样吗?”
吴秋听完一窒。
像这稀薄到令人发指的真元,是用了五天,三天,还是一开始就有这么多了?再次想起首次能探视自己体内真元的情形,反正至少比甘风琪现在身上的真元,庞大百倍不止。
再看着甘风琪神采奕奕的笑脸,吴秋微微一笑,违心道:“嗯,差不多,差不多吧。”
次日,吴秋走出了房门,看见韩琳儿坐在客栈正堂,安静的望着外面道路。
他知道,莫常文还没有回来,或许,他和欧阳治,还有小季三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吴秋看着韩琳儿,而她也似心意相通般,转了过来,然后,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笑时犹带花香。
奇妙的是,他们内心此刻都是出奇的宁静,没有担忧,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
是啊,第一次遇到蛇妖的时候,他们不都是只有彼此在吗?那下一次,其实还有没有其他人在,也不重要了。
若非记得欧阳治赠与的长刀还放在房中,吴秋几乎都要以为这一路走来,其实都只有他和琳儿两人。
吴秋坐在了琳儿身旁,与她一同吃着早餐,看着外面安静的道路。
该遇见的,等遇见了便是。
房门再次被打开,神清气爽的甘风琪昂首走了出来,不曾注意到收银柜里,庞老审视般的眼神。
走到了吴秋二人桌前,用两根手指吊起了碟中的一块龙须酥,随意的丢进口中。
那是庞老让人到城中排队采购回来的,特意为吴秋和韩琳儿准备的。
甘风琪吧唧着嘴吃完,探向了另一个碟子的荷花酥,又随意的丢进嘴里。
那一碟,也是庞老准备的…
“这么早就吃这个,不腻吗?”甘风琪吃完后说道。
一边的庞老低沉地发出了“哼”的一声,差点没忍住冲过来的念头。
甘风琪转过身莫名其妙的看了庞老一眼,随即兴冲冲的跟吴秋说道:“吴秋,昨晚听了你的话,我今早起来好像真的感觉到了体内的那丝真元,刚才我还特意多运行了两个周天呢。”
原来如此。早上吴秋和甘风琪是一同开始修炼的,难怪他行功完甘风琪还没有好,等到现在才出来。
想到这里,吴秋立即道:“风琪兄,这样不妥,我恩师曾说过,修行一途,最初一定要循序渐进,千万不能急攻心切,不然会有反噬之害的。”
甘风琪吓了一跳,干笑道:“还有这事,那我还是像之前那样就好了。”
然后他又问起了其他需要注意的方面。说着说着,甘风琪忽然问道:“对了吴秋,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恩师姓古,叫古逢扬。”
甘风琪哦的一声,一同吃起了早餐,还是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双越来越不满的眼神。
倒是吴秋注意到了庞老的表情,顿时哑然失笑。这时,他的脑中突然醒悟过来,一个念头瞬间掠过。
“对了,我怎么没有想到。我自己对付不了蛇妖,可恩师说不定能有办法,若是有他在…”
此刻的吴秋,再无心他事,只想着怎样能让古逢扬帮忙,慢慢的沉思下去。
“吴秋哥,吴秋哥?”
听到韩琳儿的呼喊,吴秋忙问道:“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你的风琪兄叫你好几声了,你怎么都不理他?”
“风琪兄?风琪兄。”
甘风琪佯装不悦,向韩琳儿道:“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就叫重色轻友之典范,见色忘义之楷模。”
吴秋盯着甘风琪,伸手示意了一下他身后的庞老,制止了他继续过来的步伐,正色道:“风琪兄,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半个时辰后,吴秋从怀中取出了一颗琉璃珠子,递给了甘风琪。
他没想到的是,甘风琪对修行之途的热衷,比他预想的还要强烈。只消说能见到修行宗门,想要甘风琪代他前去与古逢扬相见,甘风琪就已立即拍着胸口,答应了下来。
剩下的时间都是在讲,如何恳求古逢扬看在世人安危的份上,希望他能够出手相助,能否除掉或赶走蛇妖。最后,才说出与古逢扬约定的相见方式。
甘风琪小心翼翼地接过珠子,仔细的端详片刻,抬头问道:“到了那里,才能捏碎?”
吴秋点头称是。
于是,一个时辰后,甘风琪也走了。
站在客栈门口,望着离去的马车,韩琳儿问道:“吴秋哥,你说古师父会来吗?”
“我不知道,但恩师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日落之际,客栈百里之遥。
一个废弃的小山村内,莫常文巡视了一圈,确定了这里只有四五间遗弃的破旧屋棚,并且周围数里都没有人烟后,他回到保存较好的其中一间屋棚。
此时,小季正睡卧在屋内唯一的木床上,莫常文进来后,在床边站立了良久,似乎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浑身颤栗着,终于,他渐渐镇定下来,神色平静如常。
他走至床前,看了一眼小季,然后后退一步,向其跪了下来,将头深深抵在地面上。
“少主,莫常文对不起你,对不起列位先人。我在此承诺,等到来日修得大道,必定百倍奉还,善待其他欧阳氏后人。”
随后,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后,只见他默默地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长条布条包裹,并拆开了出来。
包裹里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剑柄!
正是那天他从吴秋手里接过的,那把落满灰尘的剑柄,此时的剑柄已被擦拭干净了,露出完整的莲花图案。
他将剑柄放至小季身旁,随之取出一柄短刀后,他捉起了小季一只手,犹豫了一瞬,就在手腕处划了一刀。
鲜艳的血液瞬间流淌下来,滴在了剑柄之上。
莫常文睁着双目,目不转睛的盯着剑柄。鲜血几乎要染红了半个剑柄,可还是没有反应。
于是,他又划了一刀,更多的鲜血流了下来。
很快,整个剑柄都被染红了。
莲花也染红了,变得鲜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