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游子休拈起怀里的一枚药丸,激射而出,正打在白染鱼的额头上,白染鱼哎哟一声,应声而倒。
“你们这些江湖人士,就知道仗着武功欺负人!”白染鱼腾地坐起,愤愤不平地瞪着游子休,额头上还残留着药丸的印记,看得游子休嘴角微扬。
“笑!你还笑!当初若不是听信你的谗言,我怎会落到如此田地?”白染鱼气得跳起来,“你不帮我就罢了,还阻我逃出生天,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白染鱼本来没这么快到江陵,都是游子休在信中吹嘘,江陵美女如云,风景如画,佳肴如林,名楼八珍阁三者皆占,他才急吼吼地来了。
谁知他一来,八珍阁竟然关门大吉,他只好尽纨绔本分自行取乐,又是逛市集吃小食,又是跑青楼赏美人,把江陵玩了个遍,结果莫名其妙被揍了一顿,还签了卖身契,这八珍阁是什么“名楼”,压根就是一家黑店!
白染鱼自认这一路也不是没有碰到算计他的人,但他身无分文,旁人又不知他身份,除了“色”和“艺”之外,还有何可图?可这两样嘛,都是他自己的本事,别人就算觊觎,终究是抢不走的,想“借”去用用,他倒也不大在意,如此混不吝,反倒让他时时逢凶化吉,还交上若干推心置腹的江湖朋友,游子休就是其中一个。
可他这次偏就栽在朋友手里!
“火气好大呀,”游子休见白染鱼怒气冲冲反而笑眯眯地道,“需要我给你开点清热下火的凉茶吗?”
“免了,人在火坑,火气自然大。”白染鱼睬都不想睬他。
“又有美人,又有美食,哪里是火坑了?“游子休双肩一耸,两手一摊,“和你在青楼的日子也差不离嘛。”
眼见白染鱼目露凶光,游子休赶紧语气放柔,一双凤目弯成月牙,只是不显和善,反而妖气十足:“她有病嘛,你多体谅体谅。”
白染鱼哼道:“她那么硬的拳脚,能有病?信你我名字倒过来写。”
“她呀——”游子休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头,又指了指心口,“这里和这里都有病。”
白染鱼一听,皱了皱眉:“卿本佳人,奈何是个傻子?不像啊?”
游子休丢给他一个“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是心病。”
白染鱼不以为然,这世道谁还没点心病?当下推开游子休:“我时间很金贵,没空和病人耗着,麻烦你让个道,不要耽误我跑路。”
“你觉得自己逃得出去?”游子休故作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卖身契可在吕掌柜手里哦。”
卖身契白纸黑字,是他亲手画押,就是闹到官府那去,白染鱼也无理可说,这点他当然知道,但是——
“我留了字条给她,”白染鱼指了指厨房,“上面写了,我的账,你来还。”
“你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游子休后悔刚才只是用药丸弹他,应该用石头,不,用菜刀。
“承蒙夸奖,”白染鱼得意地咧嘴笑道,“告辞!”
不料游子休这次没有拦他,还做出“请便”的手势,白染鱼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厨房那道通往自由的后门,终于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迎面一阵畅快江风,直吹得他欢快的脚尖就要踏出,却见数道疾影闪过,嗖嗖嗖,原本打算落脚的河岸上,已然插满了羽箭,他这一步要是踏出去,被插的可就不是河岸了。
哐当一声,白染鱼猛地摔上门,脸色铁青。
“我早提醒过你了,”游子休掩袖一笑,“八珍阁真正的后台,可是不二山庄。没有吕掌柜的命令,你休想踏出半步。”
不二山庄,江湖最大的消息之源,白染鱼周游的这段日子,听了不少不二山庄的名头,若八珍阁是不二山庄的前哨分舵,也难怪会建在江陵这等交通便利、人来人往之处,人人都会武功,易进难出,更是理所当然。
八珍阁背后靠山是江湖大佬,他一个误入江湖的纨绔,就如养在小池子里的小鱼突然游到了大江大河,没被浪打死已经是万幸,还能翻出什么浪?
可是,小鱼也有小鱼自己的想法。
眼见白染鱼陷入沉思,游子休笑盈盈趁热打铁:“小白你想想,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凭你的本事,想拿下吕掌柜,还不是易如反掌嘛,何况,如此病美人,你也不亏吧。”
戴上游子休送上的高帽,白染鱼微微一笑,他阅遍美人,吕岫沨确实有点意思,他好歹是洛阳城数一数二的纨绔,美人在前,岂能轻易脱手?
既来之,则安之,一念及此,白染鱼转身走回厨房,挽起袖子,拿起菜刀,胸有成竹地道:“吕岫沨,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