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经是一月末,黎城正午的太阳还是有些晒人。
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也快来了。
机场里
林舒静静地等着自己的箱子在传送带上一点点靠近,到了跟前,她抓住那个边角掉了几块漆的黑色行李箱的把手,一把大力提起,然后重重地落在自己的脚跟旁。
这个28寸的箱子,陪着她到过渭城、绵城、冀城,以及现在的黎城。
上面长短不一的划痕和一些坑坑洼洼的贴纸痕迹也见证了她的颠沛流离。
就在她抽出拉杆的时候,一位老人家往她的方向,面色焦急地蹒跚跑来。嘴里还喊着:“哎呦!我的箱子呦!你跑得太快啦!”
林舒闻言回头一看,她的箱子前头确实有两个箱子,一个皮革一个铁质。
她想也没想地回身,跨出一步,把那个皮革箱子拿了出来。
“爷爷,箱子。”
当把箱子推给老人家时她看见老人家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姑娘啊谢谢你呐。”老人家道了谢,顿了一下指着传送带说:“只是你拿错了,那边那个铁的才是我的箱子。”
林舒怔了一下,“哦哦哦,不好意思,拿错了。”她有点哭笑不得地将皮箱放上传送带,然后快步追上那个铁箱,把它拿了下来。
她多看了两眼那个有点老旧的皮箱,手提式的皮箱上挂着一个铜锁,锁面有些许铜绿盖着所以看不出锁面花纹。感觉除去铜绿后的样式一定是精美绝伦的。锁眼被提手遮住,看不见模样。
看不见就算了。
这次递给老人家的没错,她也收到了一句真心的谢谢。
坐上驶向市区的机场大巴,林舒刷着手机找住所,她打算先找个酒店,然后再找房子。
作为一个未成年人,她随着自己的梦境颠沛流离。这个理由说出去都让人发笑,但这是事实。
揣着自己那对已经离婚的父母每月转来的高昂生活费,她初中三年内辗转了三个城市,现在是高二,她来到了黎城读书。
父母二人对她的行为虽好奇却并未多问,都很好说话地让秘书帮她办好转学手续和各种证件。
用手机订好了酒店,她拿出耳机。即使是走高速,这段进城路也将近一个小时。
酒店里
“啪嗒”
林舒插入房门卡后打开了灯,眼前从黑暗瞬间光明。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她的头顶,晕出一圈圈光泽。
她随手关上房门,把这温暖的光线与身后冰冷昏暗的走廊隔绝开来。
整理好东西,林舒拎上书包,向前台要了份地图,准备在这附近走走。
一边走一边留意一些电线杆上的租房小广告。高二的下学期即将开始,她计划着租一个离学校近的地方,如果不能在边上,也得保证是十五分钟骑行范围内的房子。
她可没那么多时间耗费在路程上。
打的来到黎城第一中学,路上司机知晓目的地后夸赞到:“一中的学生寒假还上课呢!真不愧是一中!”
林舒下车,看着近在咫尺的黎城一中校门,这个三米多的黑色铁门,庄严肃穆之气扑面而来。
接下来一年半的高中生活都将在这儿度过,不出意外的话。
随意地在学校周围逛荡,偶尔在墙面上看见一些租房广告便打电话过去。但是收到的回复基本都是已经租出去,或者面积过大她得找个室友分担房租。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间便是夜幕降临,天上的星光璀再璨也遮不住月光的皎洁。
因为是学校周围,找吃的还是极容易。
林舒随意地找了家小吃店很快地解决了晚餐。
回到酒店,懒散地躺在床上,当她闭上眼的瞬间脑海中突然涌现那个皮箱,还有那个覆满铜绿的锁。
当她处于浅睡眠状态时,手机突然震动。
是她在网上挂的求租房广告有了回复,打开一看:顾宅,系房东老宅,共三层,二楼一房招租。面积四十一平方。环境良好,独立卫浴,家具俱全。有意者拨打电话,xxxxxxxxxxxx。
看看照片,厕所干净,房间还连着个阳台,光线充足。再看看定位,不就是一中出校门左拐后走一小段路嘛!
真当是,天助我也!
林舒赶紧抄下电话号码,便打了过去。
“喂,您好。”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声音低沉厚实,传出听筒惊艳到林舒。
“喂,您好。我看了你的租房广告,有意向。”她压低声线,装成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是吗?你是一中的学生?”男声出现了情绪一丝波动。
“对。”林舒回答得很快。
电话那头的人又问到:“没有家长?”
这个问题每次租房都会被问,她习以为常,从善如流地回应:“家长让我自己解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你要过来看房吗,我明天正好有空。”
“好,时间您过来定,我都行。”
“那就早上九点,我会穿着黑色外套在第二个巷口等你。”
“好的,谢谢您。明天见。”
“再见。”
从耳边拿下手机,林舒松下一口气,住房问题应该能解决了。
等租到房子,就可以把地址发给之前冀城的房东,麻烦她把自己整理好的其他行李寄过来。
打开备忘录,记下今日开销后,再设置一个闹钟,林舒便洗漱睡下。
早晨八点整,原本灼热的阳光穿过片片云层已被削减得只剩下温暖和光亮。
林舒背起书包,带着酒店的早餐卡奔进餐厅,烤了两片面包抹上果酱再来一碗白粥,早餐结束。
乘公交到达黎城一中,她走过那庄严的校门,往左拐,沿着爬满爬墙虎的老墙一直往下走,直至第二个巷口。
看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才九点,她从包里找出耳机戴上。
舒缓的音乐似一条清澈的溪流从耳朵缓缓流入大脑,带来舒适安逸,平静人心。
林舒微微抬头看向对面的行道树,植物的向光性使树枝更多的向道路中间和更高处生长。这样一来非机动车道被树荫几乎全部遮挡住,只留下几道光斑点缀在柏油马路上。落上几片初生的嫩叶,可以想象秋天的金黄落叶,是道不出的美好。
如果一辈子都在这儿生活,看四季更迭,应该不错吧。
快到九点时,狭长的巷子逐渐显现一个高大的人影。穿着及膝的长风衣,逆着光,向林舒一步步踏叶而来。
林舒盯着来人,几乎到了目不转睛的地步。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当两人四目相对时,她不禁低喃一句:“这眼睛真好看。”
他高挺的鼻梁左右是一双深邃的眼睛,眼尾处浓密细长的睫毛微微下垂,稍上挑的眼尾显得更深刻,墨色的双瞳似寒渊般深沉又如星河般璀璨。
“来看房?”男人居高临下地问道。
林舒找回魂儿,赶紧打招呼:“对。你好啊,顾先生。”
“嗯。”顾谨之转身就往巷子里走去。
林舒在他往前走了三步路后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要她跟上的意思。
未来房东有点冷漠怎么破?在线等,急!
林舒快步跟上他,抬眼看着这高大的身影,宽阔的后背,沉稳的步伐,简直……安全感爆棚!
不行,安全感什么的都是自己给的才对。
只见他在一个棕红色的木门前停下,从口袋里摸出要钥匙,插入门锁,打开。
林舒却被那锁吸引,这锁竟与昨天她抓错的那个皮箱上的锁极像!
同样是被铁铜绿覆满,就连锁面的凹凸不平也极为相似。
顾谨之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牢牢盯住的方向是自家房门的锁,便问:“怎么,锁有问题?”
林舒本想说没有,但是既然对方开了口顺着往下说也无不可。她问到:“这锁安全吗?”
“很安全。”
话题止于此处,气氛再次沉默。
走进房子,入目所见的是宽广的客厅,浅棕色的皮沙发和铁质茶几坐落在正中央,沙发后的落地门外有花园,阳光从外头照射进来,驱散室内所有的昏暗。
“这是客厅,厨房在那边。”顾谨之抬手指向一边,又指向另一边一个架空楼梯:“还有一个架空的茶室,下面是工具间和厕所。”
林舒顺着他的手看了个大概,不愧是老宅,墙上的画、装饰品无一不散发着历史的味道。
“房间在楼上。”
顾谨之带着她踏上木制楼梯,另林舒意外的是这里的木楼梯没有发出“唧呀”的声响,踏在上面有的只是十分结实的感觉。
扶手上有雕刻花纹,飞禽走兽,山河湖海应有尽有。
“我这儿有个规矩:在二楼要穿拖鞋。”顾谨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放在她的脚旁。
然后走到第二扇门前,打开上面的锁,“进来看看吧。”
林舒换上拖鞋,一脚踏入房间,只看一眼便只剩满意二字可言。
与她在网上发的要求几乎一样。进门有一个独立卫浴,面对着窗户的书桌左侧是一个书架,后面是紧挨着墙壁的床,书桌右侧有一个门通往外面的阳台。
走近床,摁摁捏捏床垫,软硬适中。拉开书桌的抽屉,滑道顺畅。打开阳台门,门栓也完好。
“不错。”检查完必要的,林舒点点头,向身后的男人问道:“月租是?”
顾谨之看着她,开口道:“押金一千,一个月两千,水电煤暖免费。”
水电煤气暖气免费?林舒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她问到:“真的全都免费?”
“因为我这是老房子,没办法分开算。”
林舒点点头,环顾四周,看了看另外的三个门:“还有其他人住这儿吗?”
顾谨之指着楼梯旁第一个房间:“这是我的屋子。另外两间屋子住的一个是大学生,一个在附近工作。”
“都是男生吗?”
“你隔壁住的是女生。”他低头看林舒,问道:“确定租这儿了吗?”
“就冲您这儿煤气免费我肯定租。”林舒答到。
“那么,合同呢?”
顾谨之似乎也没料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下,“你等等我。”
转身回房间把合同找出来,递给林舒,“看看有没有意见。”
林舒认真地扫了一遍,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签上自己的名字,留了一份给自己。
她一边塞合同进包里,一边问:“还有一周开学,我能不能现在就搬进来?”
紧接着又说:“我会交相应的房租。”
“不用付了,直接住进来就可以了。”顾谨之同意的也爽快。
搞定了租房,她要来地址然后发给前房东,麻烦她把东西寄过来。
加了顾谨之微信,他的头像是北极星的轨迹图,一圈一圈的像永不停止的轮回。
转账三千元过去。
离开顾宅,她又在学校周围又走了两圈,识识路,赏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