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酒店吃完早餐,林舒收拾好东西,掐着点去前台退了房。
当她拖着行李站在路边等车时,眼尖地看见对街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房东嘛!
看见房东的视线往自己这边转,她抬高手挥了挥,没想到却被无视了……
事实上,顾谨之压根儿没往她这边看,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方向,林舒顺着看过去。
是一对母女。
年近四十的母亲牵着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母亲似是要把孩子往车站这个方向带,但孩子极不情愿。
母亲拿出一包棒棒糖,挑了个粉色的递给她。小女孩不情不愿地接过,有些笨手笨脚地撕包装,发现撕不开就用牙啃。
母亲见小孩的心思已被棒棒糖占据,用手从背后推着孩子往这边走来。
就在这时顾谨之动身了,他快步地走过红绿灯,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只见他跟在那对母女身后,一路随着她们,当她们走过一个小巷口时,巷口里突然冲了两个人出来。一个摁住那个母亲的肩膀,另一个把小女孩抱开。
“呜哇哇哇哇!”
小女孩被这突然来的一抱吓哭了,嘴角一塌眉头一拧,整张脸皱成一个叉烧包。
那个被按住的母亲用力挣脱身后箍着她的手,却于事无济。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她大喊着,“哎呀!非礼啊,光天化日之下啊!抢孩子啊!”甚有泼皮耍赖之风。
抱着女孩的那人单手从口袋里利落地掏出一个皮夹,甩开亮在女人面前:“警察,有人告你拐卖。”
然后他一歪头,对后面的顾谨之挑着眉问到:“小伙子,是你吧?”
顾谨之点点头,随后悄无声息地隐入人群。
林舒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刚刚看起来还是一对母女的情形,现在就变成了拐卖儿童事件。
路上的行人都被这一幕吸引,有驻足观看的,有拿出手机拍摄的。这时有人议论起来:“骗子是真的黑心肠哦,把别人家小孩骗走就为了赚钱。这黑心钱花起来不害怕吗?”
“就是啊!骗子真的太可怕了!”不知是谁义愤填膺地附和道。
“没错!我邻居家之前小孩差点被卖掉,没找回来的时候一家人整天以泪洗面。”
“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还有的家长低头仔细叮嘱自家孩子:“乖宝啊,你以后要小心一点。不要给个棒棒糖就跟别人走了。”
那个被抓住的女人听到这些话逐渐停止挣扎,她低下了头企图用头发遮住自己。
看这样子,她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另一边被抱着的小女孩舔着另一根警察给的蓝色棒棒糖,用她天真无邪的双眼看着这样一场闹剧。
她并不知道的是,如果警察没有出现,那么她的未来会是怎样……
警察局,审讯室
刚刚那个擒住女人的警察打开一个本子,压了压书脊,开口问对面耷拉着脑袋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为什么拐卖儿童??”
女人的声音经过刚刚的大喊现在有些沙哑,她回答得很慢:“于静。江州人。我家里……实在是太穷了。”
他刷刷写下一行字,继续问:“有没有帮凶?”
“有……”她回答,却立马改口:“没有,没有,没有!”急忙否认的样子实在可疑。
“到底有没有?!”笔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有的没有的,真的没有。”女人的声音染上些许哭腔。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好。”警察再次写下一行字,起身拉开审讯室的门朝外面大声喊到:“去联系她家里人。”
女人一下子慌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唰”地抬起头,“别!别联系我家里人。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警察回头看她,“不联系怎么能行呢?”
“我…我其实有团伙的。”她吞吞吐吐地说。
警察向外面比了个手势,坐回座位,翻开一页新的纸记录。
“说吧,据实道来。”
“我说了,你们不能把这件事我家里人。”女子想跟他讲讲条件。
“只要你说出来关键线索,我们就不通知。”
“好,是这样的……”
审讯结束,警察满意地关上本子,走出审讯室,然后走入一个宽敞的待客室。
顾谨之坐在沙发上,面前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茶杯。
那警察走到他面前:“顾先生,这不是您第一次帮我们了。太谢谢了,要不是您教我提起她的家里人。不然这么大一个团伙,没有线索根本无法打击!”
顾谨之拿起茶杯,小抿了一口,看向他微笑着说:“举手之劳罢了,我是黎城的一份子,于情于理都该出点力。”
“无论如何都要谢谢您,那孩子的父母来了,想当面谢谢您,您看?”
“不了。”他打断对方的话,“我先走了,再见刘警官。”
顾谨之起身,轻车熟路地绕开大厅,从侧门离开。
当他走到正门时,看见站在外头坐在行李箱上发呆的林舒有些诧异,走到她跟前:“林舒,你在等人?”
“是啊,在等你呢。”林舒站起身,把拉杆抽出来,对他说:“房东同志,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谨之轻轻地点了下头。
一路上林舒为了打破沉默局面,便问到:“你怎么看出来她们不是真正的母女?”
顾谨之反问:“你在现场?”
林舒答:“我在公交站那边,本来想坐公交去你家的。”
顾谨之点点头,开始分析:“首先是那个她拉扯孩子的时候下手偏重。给孩子的棒棒糖没有帮她撕开包装,而是任由孩子用牙去弄。”
林舒露出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听起来很厉害。”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当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顾宅,顾谨之丢下一句:“自便。”就先上了楼。
林舒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脚边二十八寸的箱子,咬咬牙自己扛上楼。
到了二楼,她踏了一只脚进去,突然想起顾谨之的规矩又退回去,脱下鞋子踩着袜子走到自己房门前。
一把老式的铜制钥匙被插在锁眼里,她旋转钥匙打开门,回身拿过行李箱推了进去。
打开行李箱,她得先把拖鞋找出来穿上。现在天气还是冷冷的,即使隔着袜子,依旧能感受到地板的凉意。
衣柜是镶在墙体上的,她费了点劲才摸到开口,把衣服一件件放进去。
收拾好箱子,去卫生间挂上毛巾等物。发现这儿没有拖把,她抓了手机出门想去超市看看,顺便买些其他东西。
“下一个路口左转。”带着机械感的女声从手机中传出。
都已经跟着导航走了二十多分钟,却没有看到一个类似超市的影子,更奇怪的是也没遇见什么可以问路的行人。
林舒有些绝望地蹲在路边,划了两下手机。
找谁问路呢,这人生地不熟的……
问房东!他肯定知道!
赶紧拨个电话过去,“嘟嘟”两声过后,顾谨之的声音出现,“怎么了?”
“房东,我现在找不到超市。您给指指路?”
“人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没有路标,旁边是个工地。”
顾谨之的声音冷冰冰的穿过听筒:“不懂得开导航吗?”
“可不就是导航把我弄到这儿的嘛。”林舒有点委屈。
“……再多描述点周围。我来接你。”电话那头的顾谨之皱了皱眉,让房客在附近迷路,说出去确实不太好听。
“就……一个工地,里面还有栋废弃的三层砖瓦建筑没被拆掉。周围都在做基建,挡板太高了,看不见别的。”
“我大概知道了,等五分钟。”顾谨之挂断电话,眼神突然变得寒气十足,盯着窗外一个方向,冷冷开口:“敢对我的房客下手,嫌命很长是吗?!”
林舒的电话突地被对方挂断,她静静地蹲着原地等顾谨之。
分针刚刚好走过三十度角,顾谨之准时出现在街尾。他远远地看见那个蹲在地上的一……坨林舒。
走到林舒身后唤了她一声:“林舒。”
林舒扭头,第一眼看见的是顾谨之居高临下的鼻孔。
她被吓得弹跳开,“我的天,你来得也太快了吧!”
“不是说了等我五分钟吗。”顾谨之回答。
林舒看他一点汗也没有,脸色如常,应该不是跑过来的。问道:“你刚好在这附近吗?”
“算是吧,带你去超市。”
还没走两步,林舒发现眼前原本纷纷扬扬的落叶全部停在半空中。她伸手去碰树叶,意外地看见手腕上的手表秒针也一动不动的。
是手表坏了吗?
我看到了什么?
难道……时间停止了?!
接下来的一幕让林舒睁大双眼。
她看见刚刚还在一步之遥的顾谨之双脚悬空,然后在一瞬间内出现在前面那栋废弃的瓦砖建筑上空。
发丝飞舞,衣摆扬起。
顾谨之整个人的气质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的双眼迸出凛冽的寒光,如同一把匕首。
他抬起一只手,朝一个方向五指张开,然后缓缓地做出一个收网的动作。
只见在他前方的半空中,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影出现。人影的四肢被牢牢禁锢,他拼命挣扎却依旧动弹不得。
“啊啊啊!放开我!不!不要!”人影大喊着。那喑哑撕裂的声音极其刺耳,林舒只听一声便觉得头疼欲裂。
“时日无多却在我面前晃荡,当我是死的吗?!”顾谨之靠近人影。
“自寻死路。何必呢?”他抬手在人影的头顶上点了一下。
刹那间,人影聚缩成一个散发危险气息的乌黑珠子向顾谨之飘去。
顾谨之伸手接过珠子,置于手心,端详了一小会儿才转身回到地面。
脚尖刚刚触及地面,就看见林舒跟见了鬼似的目不转睛地看他。
那副想跑却因为害怕不敢跑的模样让他意识到,林舒并不受他暂停时间的控制。
活了一千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个情况。
向来从容淡定的顾谨之突然碰见了棘手的事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你……”顾谨之诧异地开口,欲言又止:“为什么你…没有被控制?”他看着林舒的眼睛,希望从里头找到答案。
林舒此刻内心确实两道宽泪如瀑布般流下,她咬着牙小声回答道:“我也想知道啊!”
顾谨之一点点走近林舒,却不料她转身拔腿就跑。
这下倒是有力气跑了。
他大跨两步,追上林舒,一把拉住她外套的帽子拉到自己身旁,低头压着声音说:“今天看到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林舒极为识相。
顾谨之还算满意地瞥了她一眼,收回双手插进兜里:“带你去超市。”
进入超市,林舒快速地买好东西,然后回家。
一回房间,便从房内锁上门,看着那锁她嘀咕着:“是不是得再买个锁啊……”
隔壁住着有超能力的房东,总觉得危险十足。
而此时门外对着那扇紧闭着的门的顾谨之也在思考,林舒的特殊之处。
他可以确信林舒未曾出现在他之前的一千多年的生命中,因为她的身上并没有自己熟悉的气息。
这事怪得很,等“他”来了,得仔细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