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州,九州西北边陲,多山而少田,荒凉而贫瘠。但是,上天并没有抛弃这方子民,在青岚州的莽莽群山中,蕴藏着丰富的矿藏。故而,青岚州附近的百姓,大多以开采矿石为生计,并以此与东南富庶之地换取所需的物资。
青岚州的东北一隅,便有这样一片盛产铜矿的山岭。此处山中蕴含的铜矿异常丰富,绿色的铜矿石甚至暴露在山体表面,导致整片山地呈现出铜绿色。远远看去,山中似乎绿意盎然、勃勃生机;一旦临近才知道,根本就是光秃斑驳、空无一木。
而此地也正因为此,而得名:“铜绿山”。
铜绿山中有一处地势平整的山谷,山谷中驻扎着一座矿工营地,营地里居住着四十几名矿工。大家都是附近的山民,聚集在此,靠着开采山中的铜矿石,辛苦地讨生活。
这天清晨,天刚露出鱼肚白,一轮弯月尚没有隐去身姿,营地里便已经喧闹起来。矿工们吃过伙房准备的早饭,便扛起镐锨,三五成群,一边闲侃着,一边往山中的矿坑走去。
距离营地五里外有一处河湾,每日矿工们都要路过这里。此时并非汛期,故而河边裸露出一大片乱石滩涂;而一旦到了雨季,从上游奔流而下的河水,会把这里全部淹没。
经过这处河湾,转而再往山上走,便可来到大家每日劳作的地方。可这一天并不寻常,就在大家如往常一般,路过这里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一名矿工突然发现了异样。
他指着那处乱石滩,高声叫喊道:“快看,快看,你们快看,从上游又冲下来一个死人。”
听他这么一吆喝,矿工们立刻聚拢过来,顺着那名矿工的手指望去:果然,一具全身赤裸的男尸正伏在河边的滩涂上。
“哎呀,怎么这么晦气呢,这大清早的,刚出门又遇到死人了。这已经是近几个月内第四回了吧?”有个矿工抱怨道。
“可不是四回了,这都几个月了?上游那几个国家的仗还没打完呢?”
“听说这次的杖打得特别厉害,而且不是俩个国家有冲突,据说是三、四个国家的混战。”“
”哎,这兵荒马乱的,死了不少人啊,尸体顺着河水,竟然都冲到我们这了”
“可不是,从上游那么远的地方冲下来,少说也有上百里了。不过,前些日子冲下来的那几个,虽然在河里被撞得七零八碎的,但起码身上还有些许遮羞的衣服;你再眼前这个,啧啧,那叫一个惨哟,看似留了个全尸,却光不出溜的,身上连片布条都没有。”
有人猜测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真打起仗来,谁的日子都不好过,要吃没吃,要穿没穿,我看他八成是死后被人给扒光了。”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的时候,一个厚重的声音突然喝止道:“好了,大家伙儿别在这闲扯了,时辰已经不早,赶快上工去。去俩个人,把那具尸体埋了,免得被野兽祸害了,也算最件好事。”
说话的这个人叫赵守义,是这群矿工中管事的工头,他一说话,吵闹声果然消失。但是,若说去掩埋尸体这件事,大家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愿意主动站出来。
赵守义自然明白,大家心中犯着忌讳呢。既然没人主动,那就只能强制摊派了。
赵守义简单考虑了一下,点了两个人的名字,让他们去把尸体收拾一下。至于其他人,则由他带着,继续往矿坑的地方赶去。
被赵守义点名的两个人中,有一人叫做赵奎,年纪大概十五、六岁,因为还没有完全成年,相比于其他矿工,身材自然弱小一些,和那些成年人站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本来,以他这样的年龄并不适合在矿上干活,但赵奎很小的时候便父母双亡、从小无依无靠。因为也姓赵,和赵守义是本家,有一点点稀薄的亲缘关系,如果算起来还是赵守义的同族堂弟,便被赵守义破例留在矿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
听到赵守义的命令,赵奎便和另一个矿工脱离大部队,一起向河滩走去。
另外的那名矿工跟在赵奎身后,心里是十万个不情愿,唉声叹气的,一直小声嘟囔着倒霉。
但是抱怨归抱怨,拒绝的话,他却没法说出口。一来,这是赵守义的命令,赵守义作为矿上的管事,很有威信;二来,赵奎是赵守义的亲戚,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埋尸体这件事,赵守义也算是举贤不避亲,连赵奎也派过来了,他自然也挑不出理来。
他一脸不爽地看着走在前面的赵奎,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坏道道儿。
他向赵奎喊道:“喂,赵奎啊。我听人说,前几次从上游冲下来的那几个人,都被河里的石块刮得不像个样儿、一个个的面目全非的;甚至还有一个连肚皮都被豁开了,抬起来的时候,哗啦一下,心啊、肝啊、肠子啊,流了一地,吓死个人。你年纪小,自然是没见过这般场面,一会儿千万别被吓得哭爹喊娘啊。”
赵奎知道,他一张嘴肯定就没有好话。自己年龄是小,力气也小,但也不能老拿这个事说我不是。他立刻反驳道:“你别看我年龄小,但我胆子大得很,不就是一个死人吗,有什么好怕的?”
他自己嘴上虽然说不怕,但心里也确实有点打怵。
“哟哟哟,人不大,口气到不小,你这么说说就以为我会信吗?你要是真不怕,就先一个人过去看看,那人的眼睛啊、鼻子啊什么的,都还在不在了?”
赵奎自然明白他是在使坏,但自己的硬话已经说出去了,这时候不能丢了份儿。一咬牙,说道:“去就去,怕他不成,你等着。”
说完,赵奎便加快脚步,把那个矿工远远甩在身后,只一会儿功夫,便来到那具尸体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