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卡蒂斯家的动作比想象中的来得更加直接,也更加干脆。白煌反而比镇长更加清楚,很多时候计谋是没有必要的。
三家本属于镇子管理、本属于领主的商铺的掌柜接连交上了一笔不俗的违约钱。用脚趾想都大概知道,无论是事先就埋下的种子还是事后才做的准备,终究是阿尔卡蒂斯家的手段。
千里长提,溃于蚁穴的道理,几人都再清楚不过,包括白煌。再如何纨绔的废材贵族,选择了这条路后,面对这如此高压,也终究很难没一丝的长进。尽管白煌的理想一直都是,无愁无忧活到佬。但无论如何,现在局面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几家商铺能带来的利润虽说不至于动摇根基,但这就像一根针,在白煌等人心头上划出了一道伤口,血仍然是留了出来。谁都知道,阿尔卡蒂斯家不可能只插一根针过来,等待的必定是千刀万剐般的极刑。
因卡塔吩咐好工作后,回到领主府看到早已做完所有统计和整改的白煌和少女薇薇安悠然地正下着棋,两个骗来的女仆侍立在一旁,乐意地去掺和几句有的没的。观棋不语真君子,旧朝的道理,显然对于两位女仆来说是陌生的概念。
“我的领主殿下啊,您可真悠闲。”
务实了差不多一辈子的憨厚老实人说出这样嘲讽的话,因卡塔心中的悔恨可见一般,他依旧不明白白煌究竟为何可以如此的悠哉游哉。他曾不懂那繁琐的文案工作有何用,却也曾幻想过只不过是自己的孤浅见识罢了。而鼓起一口劲儿干活的白煌更像是垮了般,自看完那些表白好几日直到现在,一直无所事事。
“呵呵,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已。”白煌伸了个懒腰,不过事实上如果他真只是偶作歇息,因卡塔又怎会如此的失态?他看出因卡塔的脾气,只不过自己早非在王都的怯怯弱弱,所以也不打算解释什么。推翻了将输的棋局,对因卡塔问道,“你去见了那几家商户了?”
因卡塔缓了口气,答道:“见倒是见了,但是没谈妥。有两家早就加入那边了,剩下一家也被说动了。”
“噢,很正常。这两边高下立判,聪明人当然会选边。”白煌应了声,“没办法的事,那就算了吧,你下午再去给其他家打个招呼。快中午了,可以去休息会。”
白煌既无忧虑,也无失望的表情让忙活了一上午的因卡塔又是提起了一口恶气。
“殿下!是您选择要和阿尔卡蒂斯家斗的,无论输赢我都愿意跟随您。可您如果还是一直这样无所事事下去,这怎么能让我们好受啊。您一天到晚和几个女人在这下棋,您。。。”
因卡塔这下终究是毫无遮拦的指责了,甚至让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
白煌恼怒地一拍桌子,随后又挠了挠头,自打没趣地翻了个白眼,对着因卡塔说道:
“我又不是没想过做东西,但你们都给我否决了。”
这里白煌说的是他曾经想了个招,在这卖几个好玩意儿冲击这儿的商业市场。贵族,为了酒会上的表演之类的,总会去扩展一下自己的技能,音乐艺术什么都有。不过白煌生而无争,于是乎去学了个酿酒。至少在酒酿出来封存再装瓶前,不会有人来去批判他的好坏,也更不需要在酒会上被人拉出来展示。
他想的当然是卖酒,自己学的这门手艺当然比这儿的土酒麦酒会好上不少,但这个想法却是有着不少的问题,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
“可是那太不切实际了。而且您不应该像一个商人,用想一些新商品这个角度去对付阿尔卡蒂斯家。这点,我们有我们的商铺去考虑的,您该作为领主。。。”
“而你的商铺,现在被逐步地招安了。”白煌翻了个白眼,“不过你说的对,所以酒这些我就没有再想了。格局太小,的确不妥。但然后呢?我又该去想什么办法?”
“您是领主,当然应该想领主的法子。”
白煌缄默。
这才是因卡塔最初犹豫与不与他摊牌的原因,而随着对现况的愈发掌握,他更加清楚这一点的重量了。没有领主的土地由公国指定的镇长代为管理,所有的权力都由公国赐予。这几乎是所有朝代所有国家的地方管理机制,并不稀奇。当然其中是有不少问题的,比如大魔导镇所面对的这一项:大部分权力被阿尔卡蒂斯家给吞了。始末缘由不再多说,重要的是,这些权力也同时无条件归为此地的领主。
盐铁、经商还是别的什么,总归是命脉以及这般重要的东西。
不过白煌清楚,这种东西拿不回来的,他肯定能抢一点回来,但很难不保证会不会付出更多的东西。
“领主殿下。。。”
“你为什么不想想我做过的其他东西,那些说不定会有用。”白煌打断了因卡塔的请求。
“您还有做过什么其他东西吗?”
因卡塔边说边就想起了,这将近半个月里。白煌除了一直在弄那些文书的东西之外,还吩咐人去做了一件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一旁懊恼白煌不讲道理把自己这局差不多该赢的棋局给推翻的薇薇安也不免露出了一丝疑惑的面容,身旁的两个女仆虽然好奇,但也心知再接下来的话自己是没资格听下去的。
这时正好,丽塔带着领主府的几个护卫扛着个大袋子走了进来,浓厚的血腥味一时间充斥着整个领主府的二楼上来。
“殿下,佣兵协会那边的人把东西送过来了。”
升级为女仆长的丽塔说道,白煌迫不及待地把袋子给撕开,那弥漫而出的恶臭的味道味道让因卡塔都有些难看,更别说才好奇地把头伸过来看的薇薇安。年轻的学生差点把胃水给吐了出来,她们都不得不好奇为什么这对年轻主仆竟然毫无反应。
大袋子里装的是尸体,准确来说是魔兽“鬼豹”的尸体。
卡洛也刚好走了进来,看到伤口已经有些腐烂的尸体,砸了砸嘴说道:
“二十年限的成年鬼豹,差不多该有四级魔兽的标准了,竟然还真给杀了。”卡洛一边打量着尸体的大小,一边说道,“不过这后续的处理也太差了。鬼豹一身就这四条筋最有价值,我记得黑羽弓的弦就是用它当主材料的。”
白煌拿出小刀划破肌肉,该是死了已久,只剩死血,倒也没见兽血狂喷的狼狈画面。白煌戳了戳有些腐坏失去弹性脚筋,说道:
“他们毕竟不知道我要鬼豹的尸体做什么,也更不可能帮我做些什么处理。你该早说的,不过倒也正好。”
“呜哇,我受不了了。”薇薇安大喊一声,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因卡塔也面露难色,捂着鼻子告退。就连那几个护卫,也忍受不了尸体的味道,推门逃了出去。结果剩下主仆从三人,大眼瞪小眼。白煌犹豫了一会,缓缓说道:
“那么问题来了,这尸体该怎么处理?不知道还能吃么。”
丽塔脸上笑意更盛,卡洛则是忍不住扶着头,长叹一口气。
。。。
“我很早就想过,该怎么去对付一个完善的、强大的势力。”
领主府的小院子里,依稀还能闻到二楼传来的恶臭味道,属于领主班子的几人坐在这,丽塔端上了茶和一些吃食,不过此时也没几个人能有食欲,白煌慢慢地边吃边说道:
“那时我的假想敌。。。是白家。”年轻的领主殿下说着大言不惭、大逆不道的话,不过鉴于这厮本就是白家的子弟应,“我翻了很多书,也问过不少人,得出过一个结论:无非两种方法。”
说着白煌竖起了一根手指。
“第一种,天选之人、天命所向、天时地利。唯有非常之人当非常之时趁非常之势方可成非常之事。这点说来很简单也很难,首先要几个能力出众的天才,然后谋划布局造势,接着捕风捉影不错过任何一个机会,最后东风骤起一锤定音。你们所听过的话本小说里,讲的多半是这种情况。但是我后来一合算着,这第一点我们就做不到。呵呵,天才。首先你们的领主我肯定不是,镇长你也不是,卡洛大哥也不是,薇薇安姐,很抱歉也不是。我们这里能算天才的只有一人,你们猜是谁?”
在场的几人左顾右看,看了一圈,首先盯上的是平时看来或许只是美丽可人但那日晚会上的天籁之音、酒会上的惊鸿一瞥可称仙子下凡的丽塔,但后者却只是摇头。然后库姆斯惊讶地瞪大眼睛,指着自己一脸疑惑。
“别自作多情了,你肯定不是。”白煌没好气地说。
因卡塔只得赔笑,他毕竟对自己的这个儿子还是很满意的。
“殿下,您说的是茨威格吧。”卡洛说道。
“没错。”白煌点了点头,“你们直到公认的战士天才是什么标准吗。18岁,四级战士。我记得我那个圈子里最妖孽的几人,只有两个能到达这个标准,他们一个现在在白星骑士团当小队长。还有一个好像入赘了八大家,以后可以生一个儿子随男方姓氏。”
众人吞了吞口水,白星骑士团是最强大的骑士团,八大几乎家是掌握了公国的家族。这些东西遥不可及,但终究是明白他的厉害。
白煌等众人思索完,接着说道:“茨威格今年18,但他去年已经能和卡洛大哥打到平局,卡洛大哥的实力应该不止四阶吧?”
卡洛点了点头,补了一句:“生死博弈他不如我,但平时对练的时候,茨威格会留手。”
白煌这回没等几人回味便继续说道:“你们看,这才叫天才。但是没有什么用,一个还没成长的天才,而且还是打架的天才,其实是没有什么用的。没有天才,后面的都白说,所以第一点我们就不可能实现。没有天才,当然也不可能作势,也不可能把握机会,其实这第一项大多都是出自传奇故事。几百年内能有几例,都算是英雄辈出了。那么问题来了,第二项是什么。”
说着,他又比了个二,然后张开手掌缓慢地把手指一根一根缩回去握成拳。
“兴盛衰亡,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