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缩在冒险者大厅的角落里,端着根古朴的烟枪,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在他面前铺开了一张信纸,写满了歪歪斜斜的字,神色自若地盯着看。
“金大哥,在做什么呢?”有人过来说道,“诺,有人发布了个要火云师皮毛的委托,要不帮我们罗德佣兵团个忙,报酬你四我们六,怎么样?”
“罗德,最近油水捞的不少。就你哥几个的水平,不但敢接火云师的委托,还敢收我一半以上的报酬。”金斜着嘴笑着说,盯了罗德一眼,“这么说来,你快晋级了?”
小心思被说破,罗德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您看,想晋级点数够了外,不还得完成高于目前等级的委托么。这火云师算是比较简单的,咱哥几个水平可能还差点。。。。”
“我六,你们四,没得商量。”金吐出一口浓烟,“不过话说,你们就够点数了吗?”
“这不,最近佣兵协会完蛋了,咱这边委托挺多的。哥几个上趟多跑了几个委托,也快二级冒险者了。”罗德嘿嘿笑道,“这几天见到詹姆斯那几个,头都抬不起来。”
金失去了兴趣,随便应道,从角落里提出一把破旧的火枪。眼光却还留在那封信上,突然低叹一口气。
“金大哥?走吗。”罗德又跑过来,手上拿了张委托纸。
“你说,如果大魔导镇只有一个冒险者大厅会怎么样?”金忽然笑着问。
罗德等几人面面相觑,但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金语出惊人早就不是第一次了,莫说是佣兵协会,诸如阿尔卡蒂斯家和镇长二选一这样的问题他也不是第一次问。众人只是以为又是金的一点小恶趣味。
“走吧。”金根本不在意几人的回答。
金随手把劣质的信纸放回了大厅里的桌子上,就像一开始从这儿他捡来看时的一样信手拈来,就像是他从未看过里面写过什么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发现了这封信,而又在机缘巧合上拆开了仔细一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冒险者大厅和佣兵协会冲突的消息传到正处理着事情的普利斯这儿时,他似乎并没有像手下的人想的那样意外。
“先生,您似乎早就猜到了。”普利斯的副手菲利普问道。
普利斯把那天与因卡塔的谈话与他讲了一遍,许久等到后者大概理解了后又说道:
“那位殿下煞费苦心的布置,只可惜阿尔卡蒂斯家的人根本不足以意识到。他们连区别对待这第三监狱实验的效果都理解不了,更别说犹豫是否应该做出防对以及做出怎么样的应对。”
“恕我愚钝,先生,我也并不是很能理解。”菲利普疑惑地问道,“难道单单地打压佣兵协会就可以让这两方分裂吗?”
“菲利普,请不要妄自菲薄,你比那些人要聪明。只不过你的这份见识反而束缚了你的判断而已。”普利斯笑着说,“你应该也会觉得冒险者大厅与佣兵协会与我们商会很像吧。现在他们面临地情况无非就是一个遇到了意外的情况,另外一个趁机赶紧掠夺市场,对吧。”
菲利普点了点头。
“但他们的情况与我们毕竟不一样,这我是知道的。”菲利普说道,“他们的竞争关系不强,毕竟有阿尔卡蒂斯家在背后调控。”
“对。可问题是,当一个市场只有两家的时候,再无论如何都会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竞争,但又会维持着一个相对的平衡。无论是王都那儿的总部,亦是说我们这个小镇子。然而白煌却是把这个平衡打破了。更何况那位殿下的方法太过于恶毒,以至于平衡的倾斜甚至反常规的。”普利斯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道,“那么,白煌的布局至此才算是完成,第三监狱的各方面元素都集齐了。狱卒与囚犯一高一低的两个身份营造成功。”
“按照先生您的说法,地位的高低差距很容易产生冲突,这我可以理解。可是就算是佣兵协会最近这么的惨而冒险者大厅变得得意起来,毕竟这个模式已经维持了数十年甚至百年,怎么可能就会出现这样的地位差?”
菲利普问完后,忽然发现普利斯的眼神变得忌惮。当然这不可能对于自己,白手起家的普利斯竟然会有如此的表情,菲利普也不得不对那位殿下好奇。
“当因卡塔和我说第三监狱实验的时候,我并没有有多大的惊讶,那时与他推演时,也忽视了这个设想的实验究竟能不能达成他想要的结果这个前提。但当我日后再去推敲时,才意识到那位殿下对于人心的把握究竟到了怎么样令人害怕的程度,我真不知道究竟那个王都里面到底充满的是怎么样的修罗之土,竟然连一个失败者都会有这样敏锐到极点的眼光。”普利斯的声音如于冰窖之中,“没错,正因为此,一时得意一时失意当然不可能改变的了地位差。同样能意识到这一层面的人也会去这么判断:‘不至于起冲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非理性的事情。你唯一的竞争对手,陷入了麻烦之中,而且还是对于名誉对于品格这样的问题。你就算不去嘲笑他,也会去同情,也会去怜悯。同样的,你陷入了子虚乌有的麻烦之中,谁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飞来横祸泼脏水而已。但问题是你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的对手不但置身事外而且还轻而易举地摘走属于你的东西。你的心里,会好受吗?地位差指的不只是实质地,还有心理上的。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一点点恰当的摩擦就很容易从心理上转移到实质上,当然可以等待,也可以去创造。”
“所以原来,那封揭发冒险者大厅的负面信息的信是白煌写的?”菲利普几乎是立刻就想到。
“除了他,我不相信还有其他人会这么做。”普利斯叹了一口气,“他做的太恐怖了,你知道这一步有多么夸张么。”
“置身事外本不带恶意的冒险者大厅忽然遭到了污蔑,被这一种粗暴地方式脱下了这一谭死水。很快就会有人想到,无论污蔑地内容真假,冒险者大厅入了局,就是被不讲道理地拉到了同样的地位上。想也知道,两方对爆发出怎么样无法控制的冲突。”
接下来的日子里,普利斯的预测并没有出错。
污蔑的信一开始并没有多少的影响,许多人看了之后,只不过是笑骂了一句而已。就算是少数暴躁的人,也在帕尔的安抚下,没有更多的后话。但这就像那个实验所预测的一样,一开始并不会诞生任何的矛盾,基于常识的理性束缚着人们感情的流露。
这种克制这种束缚不可能长久的。
‘冒险者大厅不过是与佣兵协会是一丘之貉罢了’,这样的说法渐渐地就如雨后春笋一样的从大街小巷的各个角落中冒了出来。而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阻止一两个人说一句话简单,但一群人却是十分的麻烦。而一群人的话,无论是谁都忽略不了。
众口铄金,颠倒黑白的说法可以指一个人口头上的唇枪舌剑,也可以指诞生于人们心中的纯粹的看法。上一次佣兵协会的惨案历历在目,这一次压力来到了冒险者大厅这一边。佣兵协会风评低下,这几乎是公认的事情。这好几天中佣兵协会的压抑无论是谁都可以感觉得到,作为唯一的竞争对手,冒险者大厅自然是抱着超然的优越感。
但当对冒险者大厅不利的言论开始流窜时,你很难说究竟是谁鲁莽了,谁是因谁是果。这就像是恶性循环,前者的优越感受到了挑战,愈发瞧不起后者。而这助长了后者的怨恨,而又在这新的流言找到了宣泄口。
某一个不是特定的瞬间,只有哪怕一次的冲突,就会引爆双方此时如在悬崖边上的关系。而这根本不需要白煌推波助澜,当然,他也不介意在事情一直没有发展的时候插上一手。
普利斯正在欣赏大魔导镇这段时间来又一起非日常的事件时,因卡塔敲响了他的门,而此时在门外他终于见到了所有风雨的起因,年轻的领主殿下静静地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