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黑衣男子腰间配件凌空飞起的刹那,张民心中刚生起的一丝希望瞬间破灭了,下一秒呼喊哀叫的痛苦之声充斥着整片山林,燕雀受到了惊吓飞向了远方。
树丛的周义将头扑到身下的杂草中,双手捂着双耳,双脚使劲地蹬踩地面,脸上痛苦的表情没人能看到。
空中悬飞着一柄剑,在艳阳照耀下,剑身晶莹剔透,剑柄上似乎系着某样小物件。
剑在空中快速地飞行穿梭,凡胎肉眼根本无法捕捉,更别说躲避了。
飞剑所过之处,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枫叶,渗透到足下的土地,哀嚎声、惨叫声遍地,一个个年纪不等、身高胖瘦不一、样貌各异、性情各具特色的工兵倒在血泊中,一个也没能跑掉。
拉车的马匹受到了惊吓,使出浑身蛮力挣脱了车的控制,车上的花岗石翻倒在地。
张民的后背被冷汗打湿了,感觉身体内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了,身上每一寸肌肤好似都在颤抖,看向黑衣男子的眼中充满了怨恨,但更多的是恐惧。
在死神面前没有人可以做到不畏惧,除非他不怕死,很显然张民并不是不怕死之人。
马匹全跑散了,车全翻了,地上的工兵全断气了,鸟儿也飞走了,畏惧死神的秋风也不刮了,整片山林变得安静了。
鲜血顺着路面像溪水般潺潺流淌,整片山林好似都染上了一片红色,在红色的血泊中站了两个男人。
“我答应不杀你”黑衣男子微微道,悬飞在空中的配剑已回到了腰间,自始至终他连手都没有动过分毫,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却一个接着一个在张民的面前死去,瞪着大大的双眼倒在枫叶丛中,到死也不能瞑目。
张民闭上双目,双腿一松瘫坐在地上,不忍回头去看惨死在黑衣男子飞剑之下的工兵兄弟。
树丛中的周义知道张民没有死,心中生出一丝宽慰,躲在树丛之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黑衣男子的动向。
“带句话给赫连勃勃,小小警告劳请笑纳,要复仇的话,剑道奇宗随时恭候。”黑衣男子对着瘫坐在地上的张民交代完毕,纵身一越飞向天际,消失在蔚蓝的天空中。
张民面色死寂,脸上没有一丝血丝,抱着头在地上痛哭起来。
树丛中的周义将头垂得低低的,想起惨死的小黑子和其他工兵兄弟,眼角不禁流出了泪滴。
以前周义在相关书籍记载中了解到修行者的强大,今时今日他亲眼目睹修行者杀人,心中依旧震撼不已。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弱小的生命在强者眼中宛如草芥般不值一提。
周义恨这个世界对弱者的不公,可无力改变这种不公,就连他本身也处于这种不公之中。
杀人者已经走了许久,周义悬着的一颗心慢慢落地,身下的杂草被抓得乱七八糟,点点泥土沾到黑色的棉衣上。
由于身体在树丛中卷缩太久,周义的双腿麻木了,几乎是靠着双手的力量爬出了树丛。
闻听不远处有响动,倒地痛哭的张民眼中透露出一抹警惕之色。
“是谁。”
“张大哥。”周义趴出了树丛,满含热泪奔着张民而去。
见到周义的那一刻,张民先是呆滞,下一秒脸上显露出一丝喜悦。
“原来你小子还活着,我以为你和兄弟们一样,唉。”张民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激动中满是伤感。
“我是个胆小鬼,对不起兄弟们,看着大家遭难,自己却躲在树丛下偷生。”周义内心非常自责。
张民劝慰道:“兄弟不必自责,在真正的死神面前,你站出去也不过是多搭一条无辜的性命。”
周义的心中依旧自责,眼睛里冒着火光,心中暗暗发下誓言,假以时日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为今日死去的兄弟报仇。
“张大哥,兄弟们的......”周义话未说完。
“让大家就地安息。”张民淡淡道,声音中充满哀怨。
两人处理好死去工兵兄弟们的后事,开始在枫树林中寻找因惊吓跑散的马匹。
周义的听力极好,贴着地面听马蹄声,判断出马匹大概的去向,朝着确定的方位去寻找。
周义的运气也不错,没花多大气力就找回了失踪的马匹。
秋风再次来袭,进城的路上一队运送花岗石的车马缓缓行进,周义在车队最前方,一只手拿着扫帚驱赶着路面上的落叶,另一只手死死拽着排头那匹马的马缰绳,他的工作任务比以往繁重了。
张民在车队前后来来回回奔波,一个人包揽了包括驱车、驾马等在内的全部工作。
来的时候还是一伙人,回来却只剩下周义和张民两人,小黑子和其他兄弟永远留在了那片枫树林。
天际月明星稀,阵阵凉风袭来,树上的叶子哗哗直响,有的缓缓而落。
凭着月光和星光的指引,运送花岗石的车队终于进了城。
此刻的张民面无表情,死里逃生的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周义盘点着花岗石,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张民在哪?”夜色中响起了暴怒的声音,一个皮肤黝黑到极致的男人出现了,身后跟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来人正是工兵组总组长墨客迪,听名字就知道与赫连勃勃大将军一样是绒敌族的后裔。
张民身子依靠在一块花岗石上,一点也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油灯照射下,墨客迪宽大的身形在地上映射出一道黑色的影子,黑影将张民整个身子都笼罩住了。
“今日怎拖到这般时辰?”墨客迪站在张民身前,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质问道。
张民沉默不语,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周义继续数着自己的石头,对于墨客迪的到来置若罔闻。
“大人问你话,你小子给我站起来回话。”墨客迪身后的士兵抡起手中的长刀对着张民恐吓道。
要是换作往日,张民早吓得跪地求饶了,但今夜此时,张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今日与死神碰过面的他,已不是那么畏惧死亡,更别说这小小的恐吓。
墨客迪环视四周一圈,除了躺到在地上的张民,就只剩下盘点花岗石数量的周义。
张民面如死灰,好似丢了魂魄一般,周义的脸色也不好看,墨客迪忽然意识到什么,正欲开口说话。
“全死了。”张民微微道。
“谁干的?”
“不知道。”张民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对方让我带句话给大将军。”
“什么话?”墨客迪追问道。
“小小警告请将军笑纳,要复仇尽管来剑道奇宗。”
墨客迪愣住了,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心中喃喃嘀咕道:竟是剑道奇宗,这下可难办了。
“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张民很是不耐烦地说道。
墨客迪脸色变得凝重,似是有心事,领着身后的士兵扭头走了。
“运石任务自明日起取消。”墨客迪走出数步后大声说道,虽未回头,但可以确定这话是说给张民听的。
取消了,周义也不知运石任务取消对自己是好是坏,但最起码保住了一条命。
张民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今日之事对他打击太大,估计一时半刻还缓不过来。
“劳请禀报大将军说工兵总组长墨客迪有要事求见。”墨客迪对着赫连勃勃大将军营帐门口的守卫兵客气地说道。
守卫兵进入营帐片刻后又出来了。
“大将军今日身体不适,已经就寝,大人可明日再来。”
闻言,墨客迪的眼睛里满是失望,却又无可奈何,他心中最清楚不过,大将军最讨厌在休息的时候被人吵醒,看来此事只得明日再行上报了。
墨客迪灰溜溜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