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蔚蓝深渊
启示录16:不再患得患失,我们才能迈步向前。
我跟着姐姐和其他剩下成功“通关的”孩子们来到了轮船的舰长室。一个人坐在桌子的后方背对着我们。桌面上,摆放着一排整齐的盒子。每一个盒子上面都有象征着FI(Fate illusion)公司的黑色神鹰徽标。
我见过这个标识。在我和姐姐相识的那一天。我看向真玦,她一只手牵着我,另一只手……用力的捏紧左边残破的衣角。似乎是用力过猛,她不明显肌肉不停的颤动着,颤动着。我无法描述她的表情,此刻,也没有办法体会到她的感受。
“各位,欢迎你们的到来。”他微微侧过沙发椅,接着说道。
听声音我觉得这是一名年轻的男性。
“你们都是游戏的赢家。虽然不是最后的赢家,但是,你们确实为自己赢得了一场比赛。Good job,boys.”这是正宗的英语。不过为何他的中文说的如此流利?我不愿意就此过多地思考。
“赢得比赛,自然会有奖励。可以使荣誉,可以使金钱,也可以是权利或权力。当然,我们的比赛也有奖励。”背光看过去我似乎能够从黑色的轮廓里面感觉到那上扬的嘴角。那不是开心或是喜悦的微笑。是那种……仿佛策划了一场阴谋时事态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所会露出的笑容。
我感到恐惧。不是因为刚刚和接下来发生的事,而是因为这种感觉。
“你们每个人可以来桌子上拿一个盒子。每一个盒子里都有一只注射器。虽然考虑到能够来到这个地方的人应该不怕打针,但是我们还是使用了环形压力面的无痛注射器。使用的时候,只要拿起来,对着脖子按下按钮就可以了——没错,就是大血管的位置。”他再一次完全背对我们,接着解释道:“注射器里面是‘神恩’。这是通俗的说法。那里面的注射浆液用学名叫做‘光羽病毒’,想必你们很多人都应该听说过。”
我知道那个东西。但是我只知道它曾经被广泛地用于制衡战争之中。使用了这个东西的人结果如何,我并不知道。
“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要用病毒来作为奖品?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注射了光羽病毒之后,你们的身体上会出现纯白的花朵和它延伸的荆棘藤蔓。在这之后,你们的体质,体力,体术,甚至新陈代谢速度和伤口愈合及组织再生能力会成指数倍上涨。比如,你现在能跳半米高,注射了之它,一天后你能跳一米高,一周后你能跳到一层楼的高度,三个月后你能直接跳上楼顶——不借助轻功~”他突然转过身来,两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放在脸颊前方。“开了个小玩笑,轻功什么的别在意。但是,获得力量也就要付出代价。随着时间的推移,使用者身上的荆棘藤会蔓延全身,藤蔓覆盖面积越广,你们的能力越发恐怖。不过,当荆棘藤的终点交汇时,”他咽了口唾沫:“你们会逐渐失去意识,肉体的所有成分会进行分子重组。你们会变成光羽飞散,消失在尘埃之中。抑制它扩散的办法是注射代号‘黑血’的临时解药,不过,它只能够抑制藤蔓的延伸,无法将其根治。奖品现在属于你们了,使用与否,取决于你们自身。”
他说完,离开位置走向舱门。“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做什么?”我身后的一个孩子问道。
“静观其变。(Waiting)”
居然有些孩子在下一刻已经注射了那支疫苗。其中却一个孩子因为排斥反应无法呼吸,倒在地上双目出血痛苦的挣扎着。很快,他安静下来,永远地睡在了一小滩血液之中。
这是“神恩”,也是“神罚”。
借此我也初步判断,注射器里面有可能是血浆一类的东西。产生免疫反应的话后果会很严重。这帮人可不会好心的抢救患者。
……
我们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就住在姐姐的隔壁。我觉得我们很幸运,我们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现在没有什么通知,那么先调整状态,休息一下。我打开衣橱,发现里面有不少衣服。有大有小各式各样。而且,是在密封袋子里面装着的新衣服。
每个舱室都有独立卫浴,考虑到接下来可能的需求,拿起了短裤和轻便的上衣,以及一套长袖长裤作为应急保暖所需。
沐浴着温暖的淡水,看着崭新的毛巾和朴素而干净的新的内衣裤,我稍稍感到了一丝丝的放松。借助瓷砖的边缘,我简单打磨了一下洗澡时依然绑在左腿上的刀具。虽说是简单,但是经过测试我觉得效果还是不错的。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的旅程还没有结束,不过为下一步做好准备,休息也是很必须的。
出来之后,我穿好衣服来到小浴室隔壁的卫生间,开始打理长的过分的头发。在这之后,我准备离开卫生间——在出去前的一瞬间,我想到一件事。我回到了镜子的前面,呼了口气,伸出食指轻轻地,笔直地“戳”向镜面,同时测过身子歪过脑袋看过去。
没有重影。
是我多虑了吗?
舱室的隔音很差,但是借助这一特性,我和姐姐相互确认彼此的平安之后,在卧室里入眠了。
来到船上的第二天,依然没有什么特殊的通知。“静观其变。(waiting)”我感觉他的话里有话。我简单地探索了一下过道的外层设施,没有什么新奇的发现。同时为了打发时间,姐姐来到了我的房间,我们互相学习对方所知道的内容。有一定体力和体术基础的她很快学会了我叫给她的一些防身术和简单有效的主动攻击招式。我们反复练习,互相讨论知识,躺在床上闲聊……
我们度过了一小段美好的时光。即便知道这份美好也是虚假的,我也愿意将它永远地烙印在记忆里。
因为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传来通知,对此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时刻做好准备。我们早早的入睡了。
……
我听到孩子们的尖叫,听到了吵杂的脚步,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我马上翻身着衣,离开舱室来到姐姐房间。她也醒了并做好了准备,我们一同来到走廊。
没错,无论什么时候,已经成为彼此依靠的我们,不曾分离。
走廊上,孩子们对着唯一的通道疯狂敲打,金属门被刮花的面目全非但是固若金汤。我看到警报不停闪烁,公告屏显示着船体受损进水的告示,并标明了预测船体沉没的时间。我们的舱室完全密闭,仅有换气用的嵌入式通风口,没有出去的可能。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这扇门。
“我来!”我喊道。其他的孩子们下意识的闪开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足够了。父亲给我的战钢防具不止只有这一把刀。我甩动左臂,左手手腕上民用NLDPS装置(Neural link and defense processing system,神经链接与防卫综合处理系统)的下方飞出一个缠着细细的战钢链的小球。小球飞向金属门,我居然明显感觉到了打击感——在这种情况下是违背物理学的一种感官反应。
我收回了小球,下一瞬间,撞击点上出现了数道细小的的铭文,蔓延开的同时逐渐变淡,消失了。
那是小球上的“冲击术式”。
微微的延迟过后,金属门仿佛被攻城锤顶开,走廊的通道打开了。
下一个空间十分宽广,但是只有唯一的入口和出口。中间是个台球桌,一个男人面对着出口背对着我们靠在上面。直觉。我拉住姐姐没有着急跑向出口。
两个忽视男子的孩子跑向了出口,一个先到达门口,开始转动把手。
然而。
男子一挥手,手上拿着一把带血的尼泊尔军刀,孩子背后被划开一个巨大的伤口,血流不止。他瘫在地上双目无神。没有等我的“小心”一词说出口,男子的左手举起一把长长的枪铳。明显改造过的枪统在他扣下扳机的时候喷射出一发聚变弹瞬间掠过孩子击中墙壁,墙壁大幅度内凹但是没有被打开。
看着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我听到了男子的声音。
他是奉命在这里守着不让我们出去的。
也就是说,我们要么同归于尽,要么杀了他,离开沉船。
我拔出绑好的刀子,姐姐也拿出匕首准备接战。我们反映和判断的最快,其他孩子还在麻木的盯着尸体或是愣着不动的时候,我们已经兵刃相接。
那枪威力过大,但是只要近身攻击他的话他就没有使用铳的机会。尼泊尔军刀为他的体术更添威力,同时接战我们二人的他逼迫我逐渐专注于闪躲和防御。虽然我们的力道都不小,但是与成年人比起来还是差出不少。
更何况对方是战士。
陆陆续续有孩子加入战斗,还有人抄起了灭火器抡了过来,不过完全没有攻击效力。姐姐被他一肘击中,向后飞了出去,头重重的撞在另一个台球桌的的桌腿上,我从她的面颊上看到了流下的血迹。我后撤步伐一个失误,被他一脚踢开,直接撞在了房间的墙壁上面。
“咳……咳咳……”传授的礼仪让我习惯性挡在口鼻前方。我看到了我颤动的手掌上面的鲜血。
“七玥!”姐姐想要爬起来但是没有力量,看着被击退,击杀的孩子们,我们无能为力。
糟了,这个距离!
他举起枪统,瞄准我。
没有丝毫犹豫,姐姐注射了光羽病毒。她突然站起来,一拳挥向那名男子。男子左手收枪右手招架却被一拳击中脸颊向后踉跄了一步。姐姐一脚将一个台球桌踹了过去,他挡住了飞速滑向他的台球桌。另一个孩子对他身后进行了攻击,他转身防御的时候,姐姐用飞快的速度踩着台球桌从背后用四肢夹住他的身体。他不停的用肘击攻击姐姐的腹部,真玦一直疼的叫喊却没有松开。
我抓住机会,吃力的撑起身体。站稳之后我立刻冲过去给予一招回身踢。被他挡下之后我顺势蹲了下来,用全身的力道一记扫堂腿将他击倒。
姐姐在他倒地后用右肘猛击他的后颈。
真玦将枪统丢给了我,自己捡起了尼泊尔军刀。此刻水流已经灌进了房间并没过了鞋子,我们抓紧时间离开了。
我们在船沉之前的最后一瞬间逃出了舱室,越过细小的夹板通道跃入海里。身后是沉没的船只。姐姐不会游泳,此刻也已经筋疲力尽。我搀扶着她在没有边际的海面上游着。四周有很多的孩子吃力的漂浮着,不停的翻腾。许多人即使疯狂的拍打水面也无法阻止自身的下沉,他们沉入海中。我透过清澈的海水看向下方,他们不再挣扎并落入深渊。
奇怪,按照正常的浮力一个活人应该不会永无止境的沉入海底啊。
我看到了一艘救生艇,上面的人在向我们大叫。我吃力的游向那里。
一个巨大的的漩涡在我们前方瞬间形成。那艘救生艇被卷入其中,我立刻带着姐姐反方向游动,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竭力摆脱那漩涡的吸力。
然而。
接二连三。
四周,前方,出现无数的漩涡,密密麻麻散布在无垠的海面。漩涡之间相互影响着却又因不知名的外在力量控制而不会融合。
“可恶!”
我们不能在此倒下。我不能抛弃任何一个人。
即使前路如何艰辛崎岖,我们,终将抵达!
我掏出注射器,狠狠的将它的环形压力面按在颈部动脉上。
没有丝毫的犹豫。
“哈啊啊啊啊!”我带着姐姐向前游去。
我们无所畏惧。
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了姐姐微弱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呢喃。
“七玥……你的头发……颜色……”
在这之后,我们所处的正下方,就像是人为制造的一样——出现了一个漩涡。我们就在漩涡中心。
我们沉入了水中。就在我们远离水面的时候,所有旋涡消失了。
沉入海底的我死死的抱住姐姐。我们飞速的下沉,似乎永无止境。
缺氧已经让我的视野闪烁着黑暗。我们居然,下沉到了海底。
唉?
这是……玻璃?什么玻璃能够承受住几千万吨甚至……过亿吨海水?
残存的意识让我略微的思考。
而且,有重影。
这也不是海水。就浮力而言,它的密度远远低于水。
至少,让我在挣扎一下吧。
我拿出改制的枪统,对准正下方的“玻璃”,扣动了扳机。
随后,整个海底碎裂,我们随着瞬间崩离的海底和那如此大量的不知名的液体向下坠入一个看不到光的深渊之中。
就像是无底洞一样。
我失去了意识。
……
“这是……哪里?”我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我躺在床上,湿透的衣服此刻似乎已经被刻意用暖风吹干过。我坐了起来,微微掀起被子。
旁边的桌子上,有已经烧好的热水。
确认过安全性之后,我拿起杯子,缓慢的喝下它,浸润我的咽喉和身体内部的器官。
看来,那并不是梦啊。
那么我现在在哪里呢?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需要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