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问题陆晟问过不下百次：“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有呢？”
“大概……”柏逸霖用了好几个烟圈的时间进行思考“再过这么两三千年吧，到那个时候或许就会有什么崭新的黑科技，就像蒸汽时代、内燃机时代、网络时代，可惜那些伟大的时代都没有针对太空的黑科技，只是把太空和登月当做拖垮另一个城邦的竞赛阴谋。”
别人化妆都是为了更好看，只有陆晟一笔一划描着皱纹：“你知道么？三千年以前的人类也像你这样设想过。”
“哦？是嘛？证明我们同样有远见！”
陆晟窃笑。
柏逸霖翻了个身：“不对！你这不是夸我，而是损我！”
陆晟笑了好一会：“有远见的聪明人等来的并不是什么黑科技，而是化石能源危机，石油天然气都枯竭了，科技被迫去等待另一个突破口，一等就等了两千年，期间没有任何进展，能源是科技的框架，没有框架做后盾的科技是散沙。”
柏逸霖当然不服气：“我就不信完全挖不出一点儿矿！所以石油天然气枯竭是伪命题。”
“科技不是英雄主义，能源像家族树的基干，在这个基干上会衍生出许许多多的分支，钢铁、冶炼、锻造、电子、网络、文化、金融、娱乐……然后家族树上的锦绣又汇总到一起，这才变成了拿得出手的科技实力，你说的没错，化石能源确实不是完全没有，但它已经脱离了广泛性的基础，你知道三千年前各个电话厂商的设计师每月能设计多少新式的电话么？”
柏逸霖随即掏出了自己的电话，又厚又呆板，连屏幕都是黑白的墨水屏，彩色屏会贵很多，唯一可取的就是不用充电，能打一辈子电话发一辈子信息（认识本书作者的人大概都懂这个梗）：“不知道，多少？”
“我也不知道。”
柏逸霖白了陆晟一眼。
“至少三千年前大家都在借助能源红利向上尝试，当市场对科技有依赖性的时候，经济以难以置信的推力把科技推向新的高点，而此时呢？我们这个时代的设计师只能把心思花在牙刷什么把柄舒适些，毛巾什么花纹好看些诸如此类的向下尝试，能源并没有绝对的枯竭，但它的稀缺确实在把人往回赶，用不了多久就要倒退回骑马的中土世界了。”
柏逸霖忽然坐起来，说得眉飞色舞：“我真看见有人骑马了，就在昨天！腰间还别了把镶金嵌玉的长剑，像个傻子。”
“什么傻子？那是有钱人和有钱人的马，就算退回中土世界，穷人也只能靠两条腿走，骑不了马，甚至会反变成别人的牛马。”
“不至于吧，还有核能源呢。”
“核废料在十个世纪前就已经无处堆放了，即便最落后的城邦对此的态度都非常强硬，表示永远都不会再制造或接收，甚至曾经尝试用火箭把核废料发射到太空去，但这些东西对电子设备的干扰很大，几次大型意外再加上本身就得不偿失最终搁置了”陆晟顿了顿，立即补上一句“这是机密哦，别传出去。”
“所幸迎来了可燃冰时代，更清洁的能源！”柏逸霖大口的吞吐烟圈“空气太干净了，让我来亵渎一下它的纯洁，不然大家都要忘记它了。”
陆晟的脸色更难看了：“那个东西不完善，可燃冰主要成分是甲烷，甲烷的温室作用是二氧化碳的二十倍，愿望是美好的，事实却是干瘪的，报纸上那些商人有几个肯为后代负责？早期把磷酸盐往日用品里加的时候谁吭过声？难道他们真的不知道其危害么？皮肤灼伤、水质恶化甚至不能饮用、水体富营养化浮游生物爆发、赤潮！接着又把硅油往日用品里加、把牙膏研磨颗粒磨到能直接被身体吸收的大小并以此宣扬洁齿效果……他们统统都说自己不知道，可事实上他们都知道，合起伙来装糊涂，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把口袋塞得满满当当，一朝开采不慎……今天中午的室外温度是43度，你知道我穿西装有多么痛苦么？我得在衣服里贴好几片冰贴。”
柏逸霖说了句挺天真的话：“是不是得等那些有实力的大城邦进行开发？它们技术更好，失误率也就越低。”
“财力雄厚的城邦就喜欢到弱些的城邦进行商业活动，摆着自己家的地不动，专动别人家的，完事拍拍屁走人了，挖好的坑留在那儿，制造的污染也留在那儿，但温室气体不同于金矿、钻石、稀土，所有的后续伤害都是天空下的所有人一起承担，他们不单止自己不会乱来，还制定了规矩让别人也不能乱来。”
柏逸霖百无聊赖，随意点击着墨水屏上关于可燃冰的信息：“可现在通用能源就是可燃冰燃料呀，不是么？”
“别被贸易主义城邦那些从政的商人欺骗了，可燃冰早在三个世纪前就禁止开采了，钻头打在可燃冰上其实是采更深地层里的石油，进行更复杂的提炼加工，让紧俏的汽油看起来完全不像汽油，所以燃料才会这么贵，一般人根本高攀不起，你看外头那些叫罐头的车子就知道了，明明适用的是可燃冰能源，却一直趴窝无法启动，最后变成了穷人的铁皮帐篷，白天热成锅炉，只有晚上勉强能待一会儿，天没亮就被热醒了，这年头只有真正的富豪才开得起汽车，能源的问题转嫁到了市场，市场又用价格限制的需求，工业钟摆靠富人经济苟延残喘难有起色，在三千年前那个制造业发达的时代谁会想到汽车引擎将变成耗材，比轮胎的更换频率还高。”
“太复杂了，又是能源又是经济还有城邦之间的较劲，我哪管的了那么许多，要是我没烟抽”柏逸霖看烟圈飘上天花板，在那儿支离破碎“我也会到街上，跟那些人一起瞎闹，道理什么的不用跟我讲太多，因为我也懒得跟别人讲，但我还是喜欢听你唠叨，你认真的样子有些傲娇。”
“如果别人卖给你烟”陆晟又抢走了柏逸霖的香烟“却不卖给你火呢？”
“这不科学，火比烟好弄，怎么可能给了烟却不给火。”
“呵，那些从商的政客不就是靠这样的伎俩从你身上置换走了一样又一样的么？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能源问题让科技倒退了不止一点点，地球只是人类的中继站，跟这个镇子差不多的含义，在很久以前这儿其实是两个城邦的交界，商人和货车往来不息，直到另一边消亡了，镇子在等死，我们也在等死。”
窗外传来枪声。
柏逸霖跳下床凑到窗边，自己警觉的往外看，一手却撑着陆晟的胸口：“你别过来，离窗远些。”
陆晟双手握拳，显得有些紧张，但又不像完全没准备：“对街巷子里吗？”
浩浩荡荡的人潮在溃散中相互践踏。
柏逸霖朝陆晟摇摇头试图分散对方注意力：“别看了，不到五分钟街道就会空荡荡的，这样的事情三五天就重复一次，你还没习惯么？你有你自己要做的，你说，中继站对吧？”
“是的，人类并不是地球的原生物种，迁徙而来，某天还会迁走，关键在于何时以及何种条件下，恒星正在衰老，高温纪录每年都在刷新，没有时间等待什么黑科技了，或许人类已经错过了最佳自救的时机，三千年前的人们就该考虑星际迁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