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总署的议会厅坐落在城市的正中央，是一座只有二十多米高的锥型议会建筑，设计者的初衷是让它看起来就像一艘正在窜出地层飞向天际的巨型火箭，但实际上人人都觉得那是一个超大超难看的铁钉头，尤其是当建筑顶端被酸雨锈蚀过后，又黄又褐。
锥型建筑是城市的象征，立法确定周围的所有其他建筑均不能超过它的高度。
但凡事也都离不开变通。
视线越远，景物越小，城市规划法律在精明的开发商手里内变通了，近距离的建筑物低矮，远处的高耸，离会议厅越远越高。
这种全世界的迁就更突显其尴尬，因为远远的望去，主会议厅像发育不良胸膛上内陷的X头。
司机转过头从沟通窗望向陆晟：“陆先生我们到了。”
对待有知识的人他总是这么的彬彬有礼，这与对待别的有钱客人有本质性的区别，他所服务的家族便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家族，不管是少爷还是老爷或者大管家其实都不希望自己的司机对别人太好，一条狗如果对谁都摇尾巴，便不是好狗。
对待学术界的成员少爷有自己的一套，少爷非常喜欢接触思想开放觉悟超前的这批学者，只有在那些人面前才显出罕见的谦逊，甚至是在老爷面前都没有的谦逊，虽然少爷没有交代接待者要如何对待陆先生，但下人都是会看脸色的，陆晟一句抱怨甚至语气上的微小波动都极有可能导致司机掉饭碗。
虽然车门是自动的，但司机还是殷勤的开门绕车子走了半圈，微微躬身给陆晟开门，用手盖住不小心容易撞到的门框位置：“祝您有个愉快的下午，您的物品如果暂时用不上可以放在车上，我一定替您好好保管，车子只为接待你，这段时间都不会接待其他人，您可以放心的轻装上阵。”
陆晟把暂时用不上的公文包和西装留下确实轻松不少：“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我会在停车场外等候您，会议要是结束请给我拨个电话。”
“好的，会议可能不会这么快结束。”
“没关系，没关系，既然少爷都可以等，我当然也不在话下了，您放心去吧。”
陆晟抄近道从二号门进入了主会议厅，却发现里头空荡荡的，只有穿黄色工作服的人在收捡零散的物件，便又退出了大门，绕到进门处看了看标示，1号主会场，显然自己没有走错。
工作人员那身衣服设计得实在滑稽，不止颜色怪异，就连款式也充满了恶趣味。
尖尖的帽子肯定又是为了模仿铁钉的造型，夸张的肩垫说是为了塑造出金属和梦幻的感觉，却只给人廉价的塑料感，本来挺好笑的，陆晟却笑不出来，因为他没看见任何熟悉的人，感觉自己被撂在一旁。
远远有个人朝陆晟挥手：“陆博士！陆博士！这儿！您怎么还在这儿啊？例会改场地了。”
陆晟疾步上前，其实他根本认不住招呼自己的是谁，毕竟一年才会来这儿一趟，记不住很正常。
看着对方如此殷勤，想挤出个什么称谓好让自己也显得熟稔些，却怎么也挤不出：“改啦？为什么？改哪儿了？”
“您跟我来，我慢慢解释给你听，话说您今天……好像有些苍白啊。”
“是嘛？”陆晟觉得如果只是苍白那就还好。
那人领着陆晟小跑，边跑边解释：“早上的时候忽然改的场地，不远，就在三号会议厅，三号虽然没有一号那么华丽气派但比一号宽很多。”
“三号厅我知道，半地上半地下建筑嘛，很聪明的设计，可是为什么临时改到哪儿呢？他们不都嫌那儿有股铜臭味么？”
三号会议厅是某个商会捐献的，从地皮到建筑施工等等花费都没跟太空城申报过一分钱，甚至连落成使用后的一切日常开销都由该商会支付。
这反倒让激起了中高层的不满，有些人不喜欢坏了规矩，不管多复杂的事情，少了手续总是会得罪人的，就算是捐的也一样。
有人牵头，就大家都笔伐口诛，说三号馆铜臭味重，甚至有段时间说要拆了重建，理由是地基不稳，但地下建筑更讲就的应该是框架……所以最后也没拆成。
用过之后大家震惊了，三号厅的各项设备都是超前先进的，整个会议厅本质上就是一个超大的圆柱型深坑，垂直落差将近五十米，但三号会议厅并没有升降电梯，采用的是带状电梯，环绕着边缘一圈圈往下，周围的墙壁点缀着自洁玻璃，玻璃的另一边或许是岩层从发现的化石，或许是生活着盲鱼的地下河流，又或者是卡斯特地貌的地下空腔，可视窗的大小也因场景场物的不同而改变。
多数人会以为三号厅是这么巧合的挖到了那些奇妙的事情，眼睛看着只是隔了块玻璃的场景其实很多都不在附近，有些相隔几百米，最远的场景竟然在五公里之外，之所以看着近在咫尺是利用特殊材质的折射作用，这端在眼前，那端在远方取景。
光是进场就让人仿佛置身于地质博物馆当中，隔着玻璃窥探过去，太头便遥望苍穹，这也是三号厅的设计理念。
但陆晟完全没有了观赏的兴致，作为会议的核心人物，他居然已经迟到了五分钟！
“今天来了好多人！所以就临时改了场地，他们没通知您？”
“没有，没有吧？”陆晟掏出电话点了几下“居然通知过了！糟糕，我没看，这下没办法推卸责任了。”
“所有人都在等您呢！”
陆晟又看了看表：“可以再快些，我跑得动，不用迁就我。”
话音刚落领路的人就弯着腰呕吐了起来，他好久都没这么剧烈运动，身体已经到达极限，边呕吐边喘粗气，脸色还发青：“实在不是迁就您，而是我，我跑不动啊！您自己接着跑吧，我不行了，不用等我了。”
陆晟把那人扶到一旁便又在带状电梯上跑开了，随着他的离开那位工作人员逐渐定格了，胸膛的起伏、眼睛的眨扇、汗水像固体一般死死贴在脸上。
进入VR世界的四人一齐出现在了陆晟的身后。
清澜惊讶道：“老爷爷您怎么也进来了？”
李察：“我是身不由己，你们刚刚的情况糟糕极了，现在也别掉以轻心，跟着那人，别离他太远！”
忆南好奇的张望，周围的一切太令人震惊：“VR倒映着的会是谁的世界？会是您么？”
不知道是太见过的世面还是怎么，李察对此地完全没有其他人那么激动，他平稳极：“不，我们一直跟随着那人的视角，所有的这些都是那人的记忆，千万！绝对不要离他太远，否则就会像刚刚那样。”
刚刚？
哪样？
清澜和忆南对视了一眼，好像记起了一些。
凛璐原地转了个圈圈，朝另外三人笑着说：“居然有自动换装功能，我现在穿着的是我最想尝试的服装，OL装应该是对应着那人要去的场合吧。”
李察催促着大家：“快跟上！你们都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中已经是什么模样了么？开不得玩笑的！这个VR世界有自己的那套规矩，而且它丝毫不在乎参与者的死活！”
前脚刚离开，后脚那片区域就像素化了，先是头顶灰蒙蒙的天空，然后是沿途上的地质景点，最可怕的仍是会场的像素化，往上的电梯消失了，深若天坑的三号馆只剩下薄薄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