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书啊,要从衙门这里开始说了。
寿城是扬州鲁国的边境小城,并不是什么交通要道,靠近山区。城里呢有个县官,设有府衙,看过历史的朋友可能也就懂了,寿城虽小,搁到现在也算是个小的市级城市。
为什么事发的第四日,巡捕去把马小毛给抓了呢?还是人言可畏啊。
刀疤都头秦勇本来把人抓回去,伤的治,罪的罚,觉得这二流子就不是个好货,关进大牢也就了了这事,但第三天的衙门里的探察来跟都头禀报,讲城里传闻漏抓了一人。都头脸色就不好看,怎么可能还漏了个?两个人作案吗?探察回报,最后是二流子被马老二家的儿子——马小毛给咬断了手,然后这人没抓。现在城里这事传开了,闻风丧胆天狗咬,老马家这儿子厉害!
刀疤一脸的愤怒,猛拍桌子:“放他娘的个屁,那胳膊能咬断啊?衙门里养的狼狗也没那本事。这些嘴欠的货,就会扯淡。”
秦都头小声问道探察:“哎,县太爷知道这事吗?”
探察也悄悄回话:“还没呢,这不来先跟您通个气嘛。”
秦都头小声说道:“去把臭老二家的儿子给我提来!”
探察作揖:“是!”
这不,丁铃当啷,嘁哩喀喳,马小毛本来都没事了,因为几句闲言碎语被府衙的巡捕们给提溜来了。进了县衙就要走程序了,小毛先被送去临时牢房里关押着,书官写好文书,一是一二是二,这人是谁,为什么抓他,根据律典,犯了哪几条,按律应该用什么惩罚,事情都码清楚了,秦都头拿着文书去找主簿大人,主簿审核一遍,没啥大问题就可以交给县令,看是否要开堂审理。县令看完觉得屁大点事走个形式就行了,那就不用开堂了,犯人签个口供就进去蹲大牢了。要是县令觉得事情有点大,需要重审一遍,那就正式开堂审理,这就是县衙里司法流程。
秦都头拿着草拟好的文书去县衙后院去找主簿大人,结果下人说主簿跟县令在下棋,心想省事了,不用跑两趟,就赶紧去了。
秦都头在县令的门外等候,下人进屋传话,不一会儿就回来告诉秦都头可以进去了。
秦都头进屋以后,看到县令和主簿在下棋,低头作揖:“两位大人,下臣来报二流子被咬一事。”
县令拿着白子思索着该走哪步棋:“秦都头啊,你这官当的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刀疤脸赶紧鞠躬:“是,下官办事不利,还请县令大人斥责。”
县令下了白子后转头看着都头说道:“这人怎么可能把胳膊给咬断了,莫名其妙嘛。这种谣言的事情你自己处理一下就行了,还搞这么多事情为何呢?”
秦都头回到:“回大人,人言可畏,为了避免再出什么差错,下官就先把人抓来,避免再生事端。”
县令苦笑道:“简直莫名其妙,抓回来的那个人承认咬断别人胳膊了嘛?”
秦都头:“供认不讳。”
县令和主簿都笑了起来,县令道:“这年头人想出名都疯到这个地步了嘛?”
秦都头也笑着说:“这个马小毛是城外老猫洞臭老二家的儿子,估计脑子也是不灵光。”
县令把文书递给秦都头:“这案子年底提交上去了,咱寿城就出名了。人比狗都厉害,直接咬断手,岂不是让别的州县笑话?”
秦都头接过文书点头:“大人说的是。”
秦都头把文书装身上,然后尴尬在原地不知道是走是留。
主簿在旁边看得真切:“秦都头啊,把案犯打几板子,惩戒一下,告诉他以后不要造谣生事就完了。”
“是!”秦都头赶紧作揖退下,快步走出门外。
秦都头一脑袋虚汗,其实自己明知道要被埋汰一顿,但还是要硬着头皮禀报。案子怎么办那跟自己没关系,但是案犯要漏网了那可是自己失职啊,他可不是傻子。
刀疤脸都头招呼了几个壮班的人(这里要解释一下,县衙的衙役有三班,站班、捕班、壮班,站班是举牌子装门面抬轿子的人;捕班是查案汇报情况的,这个班里都是有点本事的;壮班是专门逮人,维护治安干体力活的。都头就他们三班老大,权利也不小,管着几十号人。)径直来到马小毛牢房前开门把人拽了出来。
都头招呼起来:“来来来,把这货按地上,裤子脱了。”
几个壮班都是老手,一听就知道要走程序,三下五除二给小毛按地上,裤子拽下,屁股蛋漏出来,其中一个壮汉从屋里抱出来几根水火棍分发到旁边人手上并问都头:“几下?”
都头站一边拿出文书,叫旁边的书官给改好,转头说:“先来三棍。”
水火棍扬起落下,那大棍子打下来都带风,“嗖”的一声落在马小毛的腚上,“啪”得一声清脆!院外树上的鸟都惊飞。
马小毛嗷唠一嗓子嚎叫,那是真的疼啊。
“啪啪!”
三下过去,马小毛疼得在地上直打挺,就跟那刚钓上来的鱼一样,乱蹦。
秦都头拿起改好的文书,放在马小毛的面前,然后逮住他的一只手,按了红印画押了。
马小毛被打的一脸蒙,眼泪鼻涕流了一地,哇哇哭。
秦都头蹲在马小毛的面前问话:“你咬了二流子胳膊,把他胳膊咬断了吗?”
马小毛哭着喊:“嗯,咬断啦……。”
秦都头手一挥:“再来两下!”
“啪啪!”
马小毛被打的龇牙咧嘴,满地翻滚。
秦都头再问:“你咬了二流子的胳膊,二流子摔倒地上,摔折了胳膊,对不对?”
马小毛趴地上哭着说:“不是,是我咬断的!”
“再来!”
“啪啪!”
“是摔断的!是摔断的!啊!”马小毛脑子才转过来弯,应该这样回答。
秦都头站起身抬手:“行了,散了,那个布告等会贴外面墙上。”
书官起身把整理好的文书给拿去抄写一遍:“好的,我这就去贴下。”
秦都头对着几个壮班说:“哦,那个你们几个,给地上这货从牢房里找几件干净衣服,换了送到天云楼那,我先去那边办点事,”说完刀疤脸就走出去了。
几个壮班从大牢的仓库里面找了几件干净衣裳给马小毛换上,然后带着马小毛去了寿城第一大饭店,天云楼。
衙门口的布告墙上,张贴了一张布告。
近日,案犯二流子因赌博欠下巨资,走投无路后偷出家里资物上市场贱卖,怎奈事件败露,被妻子抓到。两人于当街撕打,二流子狗急跳墙,夺得一把剪刀刺伤了其妻。其后,二流子不知悔改,欲刺伤救人的马老二,然而马老二其子马小毛救父心切,咬伤了二流子,二流子摔地上断了手臂。整个事件经查证确凿,无疑点,都已签字画押。处罚如下:二流子恶意伤人,充军发配边关,其妻按律法,允许退婚另择良夫。马老二救人有功但其子咬人失智,功过相抵,仅以三板小示警戒,自此落定。——寿城县府衙
自古以来啊,闲言碎语都是可以杀人的,尤其那时候,信息不通畅,几个人一传话,那就谣言满天飞了。
话说这事情基本上也就算了干净了,马小毛换了一身虽然干净但是破烂不堪的衣服,被一个壮班的衙役带着去了天云楼。
天云楼还是挺气派的,上下三层。上层贵座,中层雅座,下层次座,全加起来估计能有个三十多桌,在寿城这个地方,这规模不得了了。据说楼里的厨子以前是鲁国哪个王爷家的小厨子,干了八年回来老家开了这个天云楼。所以,哪怕县令大人也经常过来捧捧场,毕竟王爷家的厨子,菜好不好吃不重要,涨面子。
天云楼二楼西拐角天山房间是疤脸都头秦勇常年定的房间,一般没事都在这吃饭。有人问天天下馆子,工资够么?那只能说,贫穷限制了想象,几十号人的大都头,包间饭店的包间,绰绰有余。
壮班的衙役带着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马小毛来到了天云楼,衙役把马小毛送到天云楼的一楼,拿了店家的一壶酒就走了,小二把马小毛给带到了二楼的天山号房间,推门进去了。
屋内秦勇秦都头正在跟上次跟他一起去案发现场的另外三个一起推牌九。
秦都头斜眼看了一眼门口的马小毛,喊了一声旁边的店小二:“起菜吧。”
“好嘞!”店小二立马退身出去了。
马小毛站在门口,也不敢讲话,捂着屁股一动不动。
几把过去,大饭桌上凉菜上齐了,秦都头放下牌跟另外三个衙役来到大饭桌准备吃饭。
秦都头四人坐定,开始说话:“你叫什么来着?”
马小毛看秦都头看着自己,心里一阵胆颤:“马……,马小毛。”
“多大了?”秦都头夹起一筷子海带丝吃着问。
马小毛捂着屁股:“二十了。”
旁边一小个笑起来:“哎哟,我还以为你二十八了呢。”
几个人哈哈笑起来。
秦都头放下筷子问道:“天天跟你那傻爹做臭豆腐乳啊?”
马小毛:“嗯。”
“哈哈哈哈……。”旁边三位笑得前仰后合。
秦都头一招手对着马小毛说:“上桌子吃菜,跟个木头疙瘩一样站那干嘛?”
马小毛老老实实前走两步,靠近饭桌忘了自己屁股刚挨了七板子,一屁股坐下去“啊”得大叫跳起来。
旁边几个班头都笑得拿不住筷子了。
秦都头一脸讨厌:“坐不下去不能蹲椅子上啊?笨得伤心。”
马小毛乖乖蹲在椅子上,拿起了筷子看大家都在吃菜,自己也放心夹菜吃起来。
马小毛哪吃过大饭店里的好菜,那对他来说跟臭豆腐差距太大了,狼吞虎咽起来。
旁边的一位班头给秦都头斟了杯酒,秦都头一饮而尽不过瘾,自己自斟自饮起来,顺带问对面吃相难看的马小毛:“哎,二流子那胳膊真是你咬断的?”
马小毛头都没抬使劲往嘴里扒拉菜:“不……不是,摔断的!”
旁边几个班头看着这个长得奇丑无比傻得冒泡的小伙子,暗笑不停。
秦都头有点不耐烦:“哎!”声音洪亮,把马小毛吓得一愣。
马小毛:“嗯?”
刀疤脸敲敲桌子说道:“讲实话!这里就别扯淡了。”
马小毛看看四周,大家表情都严肃起来,旁边的小个班头对着马小毛点头道:“讲,没事,实话实说。”
马小毛:“嗯……,是我咬断的。”
小个子班头一下跳起来!对着另外两个班头喊道:“掏钱,掏钱!快快快!”
另外两个班头一脸的愤怒:“我靠啊,这都能是真的,太假了,哎……。”
秦都头笑着又喝了一口酒,说道,“牙口还真厉害,过来,到我这来。”
马小毛赶紧放下筷子,捂着屁股来到秦都头身边。
秦都头扶着马小毛的肩膀说:“我现在要打你三巴掌,你双脚不能动,要三巴掌你都能躲过去,这辈子你就算逮到机会翻身了,听懂了吗?”
马小毛把嘴里的海带丝吸溜进去,傻愣愣得看着秦都头:“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