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蓟都,城门外。
秦国的甲士在列队等候。从城楼向下望去,队伍及其严整。队伍最前方的骑兵,战马都是一色的配置,士兵端坐马上,手中的长戈整齐划一,直指苍穹。队伍后排的步兵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每个士兵的手中都握着一只长枪,腰间挂着短刀。兵器被打磨的锋利异常,在阳光下闪着慑人的光芒。两排手持盾牌的士兵在整个队伍外围筑起了一条钢铁长城。
队伍正中,一位中年将领骑在马上,格外引人注目。那人头戴朱冠,身着紫袍,面容冷峻,眉宇间透出一股强烈的杀气。他坐下的马也比其余士兵更加雄壮威武。
一名副官骑马来到他面前,拱手报告,“王将军,都已准备完毕。”
将领的声音从队伍中心传出,“进攻!”
“进攻!”
盾牌兵顷刻间变换阵型,为后面的士兵让出通道。先头的骑兵率先向城门方向发起冲击,杀喊声震天动地。肩扛着云梯的攻城士兵从队伍两翼包操上来,盾牌兵在他们两侧以作掩护。一直到云梯的顶端搭在城墙上,然后手持刀剑的士兵攀上云梯,快速向城楼上爬去。
城楼上,弓箭手站成几排,轮番向敌人阵中发射箭矢。中剑的秦军哀嚎着倒下,后面的人踩着前面人的尸体冲了上来。顺着云梯攀到城墙上面的兵士,被燕国士兵的长枪刺中,又翻身掉下城墙。有些武力高超者,也能斩杀几人。
城们正面,几十个士兵合力抱着一条粗木,一下下撞击着城门。城墙上方箭如雨下,中箭的士兵倒下去,马上有新的人替换上来。被撞击的城门上,破碎的砖石落下,击起漫天的灰尘。
从云梯攀上城墙的秦军已经形成了一个个小的集团。他们三五人背靠背围成一圈,同燕国士兵厮杀。鲜血和尸体占据的城墙上方的大部分空间。死去的人,已经在这场战争中完成了他的使命,受伤的人在血水和尸体中挣扎,然后被敌人夺去生命。而那些依然站立的人,正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誓死捍卫自己心中的信念。
人群中,一位身着黑袍,手持黑剑的中年人正奋力拼杀。墨色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如同一条黑龙般迅猛,剑锋所及之处,秦军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可是大批的秦兵还在不断涌来。城墙下,城门已经失守。城门中间被巨木撞出一个缺口。骑兵顺着缺口涌入城中,开始了一场屠杀。
黑衣男子身旁的一名军士正挥剑杀死一名扑上来的秦兵,他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太子!秦军太多,我们抵挡不住了!”
“这是天要灭我燕国啊。”男子不甘心地看着秦国军阵中的那位将领。而那人也在看着他。
“王翦不愧是秦国的战神,这个人的实力真的深不可测。”
那位马上的将领也在喃喃自语,“燕丹,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们这样的,弱者。”
黑衣人眉心一皱,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公主现在哪里?”
“我们前几日已经安排公主去往墨家镜湖医庄避难,那里四处环水,及其隐蔽,秦军短期不会找到那里。”
“好,月儿有蓉姑娘和班大师照看,我也放心了。”
黑衣男子眼中簌簌地掉下泪来。他的表情开始扭曲,“月儿,父亲对不起你。”
一个秦兵扑上来,被他身边的一个军士刺穿了喉咙,倒地的同时,后面的兵士如潮水般涌来。
“太子,我们撤吧!”
“撤退!”
燕国蓟都,已成一片血海。
(二)
经历一场浩劫之后,蓟都的大火终于在夜晚燃起,熊熊烈焰让天上的星光也黯然失色。即便在郊外,木材燃烧发出的轻微的爆炸声也听得真切。整座都城上方的天空都被火焰染成血一样的颜色。火焰的边缘,红色逐渐转变为金黄色,外面是浓烟组成的厚重的轮廓。
山坡上,一个白发男子静静伫立,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火焰的红光中,男子面容冷峻,眉骨下,一双眼睛如毒蛇般慑人心魄。他的满头的白发在风中飘舞,戏弄着空气中的烈焰的残骸。男子身外罩一件黄褐相间的长袍,使得他本来高大的身躯更显出骇人的气魄。他身前的土地上插着一柄剑,剑柄被一双铁钳般的手握住。那剑的剑身一半是利刃,另一半是如鲨鱼牙齿般的锯齿。
男子身旁,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也注视着这场大火。女子身形袅娜,面容妖艳,目光中除了妩媚,又透出杀手的冷辣。
“红莲公主。”男子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这场大火可让你想起些什么?”
女子的眼中,分明有泪光闪烁,可是她的回答却没有眼泪那般柔润,“流沙没有红莲,只有赤练。”
男子冷笑一声,他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当年韩国的那场大火,似乎比这场还要大。”
“韩国已经不存在了。”
“我知道你放不下过去,你不必在我面前故作坚强。”
男子转头看看女子,她的脸上,有液体反射着火光。
“眼泪只会证明你内心的软弱无能。”
“我会变强,我会活到你说的那一天。”
“一个人太过执着于过去,往往会迷失方向。不过,如果忘记过去,流沙的意义就不复存在了。”
“我知道,我哥他的死······”
男子的眼中,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每一个加入流沙的人,他的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流沙。能够决定流沙成员生死的,也只有流沙自己。”
“可是我哥是一个意外。”
“所以,我想知道是谁制造了这个意外。”
男子握紧了手中的剑,剑身上的花纹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女子的声音透出平静,中间夹杂着些许慵懒。“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显然她已经恢复了作为一个刺客的心智。
“燕国已经名存实亡,这个国家不再有存在的意义,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斩草除根。”
“可是燕丹的实力不容小觑。”
“如果真如世人说的那样,燕国也不会灭亡。”
女子回头,眼前的大火,丝毫没有要减弱的迹象。
(三)
城中的大火波及了近郊的树林,等火势渐弱,树林中只剩一片漆黑。地上到处是被烧焦的树干的残骸,树干的缝隙里有阵阵青烟渗出。有的树干还坚强地挺立,树枝上还有残存的火苗在跳跃。
黑衣男子伫立林间,头戴一顶斗笠,手中的剑也是同衣衫一样的黑色。令人惊异的是那剑并没有剑刃,两侧都被打磨的十分光滑。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却透出一股莫名的威严。
白发男子静静看着对面的人,手中同样握着剑,橘红色的剑气环绕着整个剑身,剑身上的锯齿令人胆寒。他的眼神中充斥着强烈的杀气。
白发男子开口,声音依然低沉,“燕丹,遇到我,有没有感觉很意外?”
“流沙已经等候多时了吧?”
“说句实话,你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可是有时候,你有那么一点小聪明。”
“你来这里的目的,不会是告诉我这个吧?”
“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这是纵横存在的意义。”
“所以,在你的眼中,弱者没有存在的必要。”
“没错。这样的弱者,也包括你。”
燕丹眉头紧皱,“卫庄,你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吗?”
“我的敌人是谁,不用你来告知。”
当红色的剑气出现在眼前时,燕丹吃了一惊,“好快的速度。”他抬起手中的剑,挡住了对方的进攻,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弹出几丈远。
“能挡住鲨齿进攻的,这世上还没有几人。”
卫庄的白发胡乱地飘舞,与这黑色的废墟格格不入。他倒提剑柄,紧跑几步,转身甩出一个巨大的圆弧。剑气向四周扩散,将焦黑的树干拦腰斩断,燕丹的剑上,一股黑色的剑气突然冲出,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剑气碰撞,巨大的冲击波将树木的灰烬掀到空中。两人看对方的身影都有些模糊。
卫庄牵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剑非攻,墨眉无锋。有趣。”
燕丹挺剑上前,他的剑在空气中拉出一道黑色的痕迹,剑身上似有黑色的火焰燃烧。卫庄高高跃起,鲨尺扫出第二个圆弧。他眼中的杀气瞬间增强。
燕丹心中暗忖,“他为何使用同样的招式?”他抬起剑,准备像刚才一样化解对手的攻势。
等到剑气临近,他突然明白了对手的用意,暗叫一声,“不好!横贯八方!”
黑色的剑气这次完全无法冲破对方的攻势,巨大的力量将燕丹掀到空中,他努力控制住平衡,身体撞在一段焦木上,又重重摔在地上。他抬头,鲨齿的剑端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以你的实力,本可以与我一战,只可惜,你的判断让你错失了出剑的最佳时机。”
“死在你的手中,我无话可说。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忠告。”
卫庄冷笑,“败者对胜者的忠告,你不觉得自己很愚蠢?”
燕丹的嘴角有血流出,他咳嗽几声,喷出一股鲜血,“流沙的创始人,不会希望看到这个结果。”
卫庄用剑将他的下巴抬起,凑近了他的脸,“你说什么?”
“巨子小心!”
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呼喊。卫庄回头,只见一头状如猛虎的巨大机关兽向他冲来。他脚下发力,高高跃起,躲过了巨兽的攻击。
机关兽停在燕丹面前,它的下腹部伸出一只手,将燕丹拉入腹中。
卫庄看着眼前的巨兽,冷笑一声,“墨家机关,看来,我的面子不小。”
机关兽向他咆哮几声,正待扑上来,也许是它里面的人看到了鲨齿,又放弃了进攻的欲望。它的腹部传出人声,“卫庄,你的敌人并不是我。我听说你一直在调查一个人的死因,而你不知道自己已经误入歧途。”机关兽转头向山林深处跑去。
卫庄想追上拦下它,可是它的速度太快,他只得放弃。他望着远处的山林,口中喃喃自语,“燕丹,希望你不要让我找太久。”
(四)
镜湖医庄。
一架马车停在了木门外,端木蓉和班大师迎了出去。他们先前已经得到消息,巨子要送个人过来。
驾车的墨家弟子看到了两位,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班大师,端木首领,燕国······亡了!”
班大师的脸上现出凄楚的神色,端木蓉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可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了,巨子让你送的人呢?”
墨家弟子向车内轻轻说,“月公主,我们到了。”
车帷掀起,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弯腰走出马车,墨家弟子把她抱起放在地上。
端木蓉看看那姑娘,她身着橘红色的衣裙,如果这世上只剩一件这样的衣服,那一定是上天专门为她打造的吧,裸露的小脚上,踩着一只燕国王族才会有的布履。小姑娘头上扎着两个发髻,也是燕国孩子特有的装束。她看看班大师,又看看端木蓉,眼神清澈无邪,似乎这尘世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不过,端木蓉看到了她眼中隐藏的悲伤,而那悲伤中,又透着与年纪不相符的倔强。
“班大师,让你们久等了。”小姑娘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班大师对着小姑娘施礼,“月公主。”
小姑娘看着端木蓉,眼中的悲伤逐渐加重,“你就是蓉姐姐吧,我叫高月,你以后就叫我月儿。”
“月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蓉姐姐······呜呜······”
高月扑到端木蓉怀中,失声痛哭。端木蓉的泪水瞬间滑落,她静静抱着女孩,安慰她,“月儿乖,月儿不哭。有蓉姐姐在,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班大师的脸转向别处,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
“蓉姑娘,让月公主进屋说吧。”
夜晚,月色温柔,星光暗淡。镜湖医庄照例笼罩在一片雾霭中。
屋里的小床上,月儿已经入睡,端木蓉轻轻拍打着她的身体,眼中是无限怜爱。她看月儿睡熟了,起身走出屋外。
班大师抬头看着夜空,他的须发在月光下反射着银色的光泽。
“月儿睡着了?”
“奔波了一天,她太累了。”
“巨子只有这一个女儿,我们一定要抚养她长大。”
“燕国已经灭亡,我们的处境,包括月儿的处境,以后会十分艰难,嬴政早晚要对墨家下手。”
“仇恨会迷失一个人的双眼,当时巨子的刺秦计划已经在嬴政的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这次燕国虽然灭亡,可是巨子无恙,他一定不会罢休。”
“我听人说起过那个刺秦计划,我们失败了。”
“对,我们失败了。燕国失去了最好的剑客荆轲,墨家也失去了首领秦舞阳。”
“荆轲是燕国顶尖的剑客,他怎么会失手?”
在端木蓉的心中,那个刺秦计划一直是一个谜。她一直想知道嬴政是怎样挫败了燕国最强的剑客。
“荆轲遇到了一个人,一个七国王族都忌惮的人物。”
“是谁?”
“盖聂。”
听到这个名字,端木蓉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在她心中,盖聂如同那个刺秦计划一样,是个谜一样的人。她无数次从墨家弟子口中听说他的故事。她的心中一直在构建一个梦,一个关于剑的梦。而现在,他成了燕国刺秦计划失败的罪魁祸首。
“是他······”
她的语气透出悲凉和无奈,那个一直在心中隐藏的梦,破碎了。
“蓉姑娘身出医家,从不过问世间恩仇纷争,不过盖聂这样的人,想必蓉姑娘也有耳闻。”
“是。”
“他和同门师弟卫庄都师出鬼谷。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每一代的鬼谷传人都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盖聂从出师起,就位列七国剑客实力的上层。而他和卫庄合力击败黑白玄翦之后,他就成为七国最强的剑客。”
“可是,他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是,不过盖聂和卫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我想荆轲的死一定另有隐情。而且盖聂现在已经不在秦国,他背叛了嬴政。听回来的墨家弟子说,李斯正在举兵捉拿他。”
“是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叛逃?”
“这也是我一直困惑的地方,不过依老夫的猜测,盖聂的叛逃一定与荆轲的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端木蓉的眼中,那与生俱来的阴暗愈发浓重。对于剑客,对于这乱世,他生出一种强烈的厌恶。
月儿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她看看周围,屋中空无一人。她跳下床,走出屋外。
整个小院被温暖的日光笼罩,她缓缓走出门,蓉姐姐背着药篓回来了。
“月儿你醒了。”
“蓉姐姐,你去采药吗?”
“是,蓉姐姐以后教你医术好吗?”
“好呀。”
月儿转身,看到了门上挂了一个木牌,她记得昨天来到医庄的时候,还没有这块木牌。她站在木牌下,看着上面的字。
端木蓉知道,上面的燕国文字,月儿一定读得懂。
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秦国的人不救。”
“姓盖的人不救。”
“因逞凶斗狠而比剑受伤的人不救。”
“蓉姐姐,好奇怪的规矩呀。”
“月儿,我们进去吧。”
端木蓉拉着月儿的手,向屋内走去。
木牌上,刻字的地方凹陷进去,无法反射阳光。与其他地方形成强烈的反差。
(五)
树林中,卫庄抚剑小憩。流沙一向不喜欢闹市,以杀戮为生的人,却害怕见到人,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红衣女子款款走来,她的手中,一条红黑相间的小蛇在指间盘旋缠绕。
卫庄转头看看她,将鲨齿插入鞘中。
“有消息了吗?”
“白凤发现了墨家的一个秘密据点。”
“哦?是么。”
“那里只有几间木屋,十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老头,是墨家的首领,还有一个小姑娘,只有八九岁。”
“有趣,这几人的身份清楚了吗。”
“女子复姓端木,单名蓉字,师出医家,医术高超,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手段。被墨家的人称作医仙。”
“有趣。不过,能够医治天下人,却救不了自己,她的结果注定是一场悲剧。”
红衣女子笑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佩服她了。”
“这样的人只会把你带入歧途。”
卫庄站起身来,“另外两个人呢?”
“那个老头是鲁班大师的传人,他的手中掌握着墨家的机要,墨家机关术。”
“上次和燕丹交手,我已经领教了它的威力。不过,工具仅仅是工具,使用它的人才至关重要。没有人的操控,再厉害的机关也只是一堆废铁。”
“那个小姑娘你一定感兴趣。”
“哦?”
“他是燕丹的女儿。”
卫庄眼中现出复杂的神色。
“墨家的这个据点并不简单,燕丹敢把女儿送到这里,说明它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不堪一击。”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静观其变。”
红衣女子点点头,她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盯着这个猎物的猎人,可不止我们一个。”
“你是说,罗网?”
“他们似乎比我们更早发现这里。”
卫庄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做我的对手,他们还不够格。”
红衣女子笑了。她知道,即便是罗网天字级的杀手,也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
“盯紧这里。”
“我已经在那里安插了眼线。只等着鱼儿上钩了。”
“很好。”
卫庄的身体靠在林中的一块巨石上,缓缓闭上眼睛。
“我等着你的命令,我的赤练蛇可是好久没有见血了。”
“后发制人,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虽然女人和小孩的血会更合你的胃口,不过我要提醒你,杀手的血才能让你变强。”
女子没有回答,赤练蛇在她手中缠绕着钻入衣袖中。
“我倒想验一下罗网杀手的成色。”
她迈着袅娜的步伐,向远方款款走去。
(六)
镜湖医庄的密林之前为墨家弟子提供了完美的庇护,而现在,它成了刺客的藏身之处。
十几个黑衣人身处灌木丛中,旁人几乎很难意识到他们的存在。医庄已经不再太平。
“哗!”
一个身着铁甲的士兵从天而降,他的腰间,挂着一柄剑。
“天字一号!”树丛中的刺客惊呼一声。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个人来这里的目的。
身着铁甲的人看看周围,目光中透出极端的警惕。
“都出来吧,这样的藏身技巧,实在有些拙劣。”
黑衣人知道已经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陆续起身走出树丛。
一个黑衣人上前,想弄明白这个高出他们几个等级的杀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大人,您来这里······?”
“赵大人让我给你们带句话,等那个人出现,你们就收网。”
“是。”
铁甲人冷笑一声,“赵大人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派这样一帮人来执行任务,实在是想不通。”众人一言不发,没有人敢在罗网天字级杀手面前放肆。如果还口,他手中的剑可以在一瞬间让他们殒命。
铁甲人看看众人,转身不见了踪影。
巨石上,卫庄的白发随风舞动,林中的一切他都看的清楚。他冷笑一声,脸上除了轻蔑,并没有其他的神色。“越王八剑,有趣。”
身后是红衣女子的声音:“惊鲵都出动了,看来这个医庄确实有点意思。”
“赵高在下一盘棋,这天下的人都是他的棋子,或者,是他网上的猎物。”
女子看着卫庄,笑了,“那么,你呢?”
“我只是这棋局的旁观者。”
“你确定不卷入棋局当中?想想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我对棋局没有兴趣,如果不是这几个人挡了我的路,这个医庄的存亡与我何干。”
“杀了他们,就意味着你已经入局。”
卫庄面沉如水,“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至于罗网,我希望他们有点自知之明。”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手段都是雕虫小技。”
“你的赤练,已经很久没有嗅到血腥味了吧?”
“那我去解决了他们。”
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卫庄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小心······”
林中的人,全神贯注监视着医庄,谁都没有发现自己脚下的生物。一个人发觉自己的衣裤中有东西蠕动,他伸手去抓,突然手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就在顷刻间,他的身体僵硬了,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同伙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很快,他们看到了他手上的赤练蛇。也几乎在同时,他们发现了自己脚下的地面已经被蛇包围。
“啊!!!”
众人胡乱踢打,想冲出包围圈,可是蛇的数量实在太多,很快他们的全身都爬满了赤练蛇。
红衣女子款款走来。
“赤练的毒液一滴便可致命,你们就尽情享受吧。哈哈哈。”
哀嚎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就减弱下去。毒液在血管中肆意流淌,人的血液瞬间被凝结。他们经历了一段痛苦的时间,心脏停止了跳动。
“罗网的杀手也不过如此。”
女子转头的一瞬,一道剑光刺痛了她的眼睛。铁甲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他的手中是一柄血红色的剑。
“流沙,赤练。”
“是我。”
“希望你的实力不要让我失望。”
铁甲人挺剑直刺向女子的咽喉。赤练向后翻了几个跟头,躲过了第一波攻击。她从腰间抽出一条链剑,在自己周围舞起一团圆柱,将自己包裹在中间。
“唰!”剑光从天而降,在圆柱中间击起一个巨大的圆弧,赤练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向自己席卷过来。她收回链剑,踩着一段树干,一跃跳到了几丈远的地方。
那血红的剑气似乎长了一双眼睛,瞬间又移到她的身前。她高高跃起,链剑被拉长数倍,然后像一条巨大的赤练蛇,弯曲着向着铁甲人直扑过去。
“你的拙劣的表演,该结束了!”
那血红色的剑光化成一条闪电,瞬间冲破的链剑的攻势,赤练翻着跟头后退,闪电击中一株大树,树干被击的粉碎。
“受死吧!”铁甲人挺剑冲了过来。
眼前的这个人,在赤练的眼中有些熟悉了。她想起了出嫁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人,也是一柄类似的剑,然后,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冲破了屋顶,洒下了一地的星光。
“啪!”
铁甲人的剑被卡在了鲨齿的锯齿中间。他想抽出剑来,却不能撼动那奇特的剑一分一毫。对面的那个白发人,眼中满是杀气。
“流沙,卫庄。”
赤练痴痴的看着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的背影。
卫庄低沉的声音响起,“敢动我的人,你胆子不小。”
赤练的泪水夺眶而出。
剑身剧烈摩擦,火星四溅。卫庄手臂发力,那红色的剑瞬间从对方手中挣脱,被弹向空中。铁甲人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抓住了剑。他没有再进攻,而是踩着树干借力,转眼不见了踪迹。
卫庄走到赤练面前,看了她一眼。
“有没有受伤?”
“没有。”
“走吧,我们的障碍清除了。”
(七)
在树林中采药的月儿发现了前面的异常,草丛中有似乎有黑影闪烁。她小心翼翼上前,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她爬起来才看见那是一只人的脚。她再看看前面,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
月儿尖叫一声,起身向林外跑去。
“怎么了月儿?”
月儿扑到端木蓉怀中,受到惊吓的她说话有些结巴。
“蓉姐姐,死人,树林里有好多死人。”
“月儿不怕,你在这里等着,姐姐去树林里查看一下。”
“姐姐我怕······”
“月儿乖,姐姐去去就来。”
端木蓉安顿好月儿,独自向林中走去。
看到满地的尸体,她吃了一惊。她上前扯开一具死尸的衣领,死尸的脖颈上有一只黑色蜘蛛的纹绣。那人口中吐出的白沫在脸上留下一摊痕迹,脸上的表情扭曲的可怕。
“这是中毒之后才有的症状。”
她看到死尸脚上有很多细小的孔洞,瞬间就明白了他们为何而死。
“医庄附近哪里来的这么多毒蛇,而且在同一时间出现?”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驱使这些蛇向目标攻击。那这个人又是谁?他和罗网有什么恩怨?
尸体四周的树木有被破坏的痕迹,有一株树的树干被击碎,树干上还有烧灼的痕迹。看来,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能将罗网的杀手一网打尽,而且还能全身而退,这到底是怎样一伙人?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医庄,他们为什么还不出手?他们在等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在端木蓉脑中盘旋。
“月儿!”
端木蓉顾不得再继续查看下去,他迅速向林外跑去。
月儿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向林子里张望。端木蓉看到她小小的身影,松了一口气。
月儿向她挥手,“蓉姐姐!”
“月儿,我们回去吧。”
林中的风让端木蓉感到了阵阵寒意,黑暗中的敌人令她心神难安。他一直在想罗网之外的另一股势力究竟是谁。
木屋内,气氛有些沉闷。昔日里活泼的月儿也静静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班大师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如果一个人不了解敌人的意图,他就只会生活在恐惧之中。
“七国之内的刺客团,能和罗网抗衡的,除了流沙,没有别人。”
端木蓉惊叹一声,“流沙,就是那个韩国刺客团?”
班大师点点头。
她马上明白了树林中那帮人死于谁的手中。
“流沙,赤练。怪不得那些人的死状那么难看。”
“死的那些只是些连名字都没有的小角色,不足为道。罗网真正的高手是不会轻易露面的。不过这次流沙可能是遇到了罗网的厉害角色。”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他们的打斗很激烈。而且普通的兵器不会造成那样的破坏。”
“这次可能是罗网天字级的杀手出动了。可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一个糟老头子,一个年轻姑娘和一个小孩子就能让他们这么费心?”
“月儿!”两人异口同声喊出声来。月儿奇怪地看着两人,“蓉姐姐,班老头,你们在说什么呀?”
班大师压低了声音,“他们是想利用月儿,引出巨子。”
“如果巨子来到医庄,那他们的阴谋就得逞了。”
“我们按兵不动,只要巨子不现身,他们就不会对医庄下手。”
端木蓉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到黑暗正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