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义见黄袍客耷下了脸,他却也不慌。短时间的相处之下,他已知这黄袍客面冷心善,不是决绝之人。但凡知道这点,龙义便学着离舒时常激人的神态说道:“仁师傅,你若是教会我飞,那我便可以满山去寻有奶的母狼母兽什么的,从它们那弄点奶喂狼崽。可惜眼下只有你会飞,其实我也不必麻烦你的。”
黄袍客听他言语,心里暗骂一句“好小子,可学贼了。”转眼但觉狼崽尚不能睁眼,形态可爱无助,于是他心里一软,啐了句晦气,甩开剑来便徐地飞去也。
黄袍客离去之后,龙义便盘膝坐下复习所学,时而逗逗狼崽玩,时间缓缓流逝,直到日上三竿却还不见黄袍客回来。龙义心想糟了,不会是仁师傅偷偷溜了吧,正当他担心时,只听得丛林一阵动静,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黄袍客从林中跃了出来,同时手中还托举着一只抱着崽的黑毛巨兽。
那巨兽差不多七尺高,估摸重愈好几百斤,被黄袍客单手轻轻托着,惊慌之下它身子正不住地颤抖。龙义头一遭见着这兽,他听叔叔们讲过百兽,眼看这外貌特征,似乎是唤作“熊”的一种猛兽,叔叔们每当提及熊,皆说蛮狠好伤人。却没想,在黄袍客手中,只是这般胆小之兽。
“呐,如你所愿,方圆百里只找到这家伙,”黄袍客说着,便将母熊放了下来,母熊落地后也不走,原地一坐呆呆的望着黄袍客。“我同它“沟通”过了,它愿一路跟着我们,等狼崽断奶之后,它再回到山野中。”
沟通?龙义不知黄袍客用了什么法子,竟能与野***流”,甚至乎使野兽听命于他,当下心生好奇道:“仁师傅,你是怎么和它沟通的?我能学吗?”
“学学学学学。。。贪多务得进不知止非好事也。”黄袍客把眉一皱,说道:“再说这是我的独门天赋,照理你应该学不会。而且就算能同百兽通灵,倾听万物之声又如何。最终所听见的,不过是生灵涂炭的哀嚎,没有极强的毅心,容易敛生戾气,更是徒添悲悯。”
“哦!!!”龙义悻悻点头,他听黄袍客如此说辞,知道这玩意并不似表面那么好,于是就此话题打住。他将狼崽拎起,但却不敢近母熊身前,只得眼神求助于黄袍客。
黄袍客见状,便朝那母熊一吆喝,母熊就自觉地卧倒翻出肚皮,它怀中的小熊趴在母亲肚上,瞪着小眼左顾右盼略显胆怯,终把脑袋往母熊怀里一藏,再也不瞧众人。
龙义见熊配合,便狼崽拎到母熊肚上,他一度曾担心母熊会凶性犯起,可是眼下母熊似乎驯良温顺,甚至母性觉醒,它用熊爪将狼崽托好,任由小狼崽在怀中进食。
眼见无忧,黄袍客将手中一布囊甩在地上,里面噼噼啪啪的似乎有活物与水声,他对龙义问道:“你饿也不饿?”
龙义将布囊翻开,里面竟是十来条白肚大鱼。龙义摸着自己的瘪肚子,心想确实是饿了许久,刚才一心在学习中,却不记着去找吃的了。
黄袍客将大半的鱼都给了母熊,留下三两条给龙义,对他说道:“我不必吃东西,这些都给你。”
龙义接过鱼,怀疑地看着黄袍客,心道确实没见过他吃过食物,难道仙人都不需要吃东西的吗?
不过此时容不得他多想,因为实在有些饿了。他看着鱼,自忖烹鱼是自己拿手好戏,于是也不拖拉,即从篓子里翻出石刀,将鱼去鳞除脏,用枯枝穿了架在一旁,然后拢起一拨干柴干草,正准备生火,忽地想了一想,便对黄袍客说道:“仁师傅,那个打火机,你还有吗?”
黄袍客摇了摇头,“没有,就那一个了。”
龙义听闻叹了口气,“那可难办了,火夫叔叔生个火都要好半天,眼下工具不全,作燧引火可要花些功夫了。”
“不见得,我教你一个法子。”黄袍客说着便从身侧兜里掏出一蜡黄之物,丢在龙义脚前,“这是石硫磺(注1),你用石刀刮点粉末下来,蘸到干树枝上,再用你的石刀磨几下,就能生火了。”
龙义按着黄袍客所教,果然三两下功夫就把火生起来了,他虽不知个中原理,但是大致猜到这“石硫黄”是易燃之物,稍微摩擦起热后便能引燃。
“仁师傅,我知道这不是仙术,但是它似乎比仙术更有意思。”
“哟,小鬼头这副脑子挺超前的。的确,这硫磺引火只是简单化学反应,算不得什么。如果用仙术会更简单,看好咯!!”黄袍客伸出左掌,然后立指朝天,只见他指尖凝热,周围一圈空气都被热力扭曲了。此时他出指朝着远处一堆枯草隔空戳去,一束热浪射出,随即便将那堆枯草点燃了。
“这便是仙术!”黄袍客说道。
黄袍客这一手令龙义大开眼界,他好奇道:“仁师傅,你空手点火这招,我估计是学不会了,但是这块石硫黄,你便送我吧。”
“可以,就送你了。”黄袍客心想,这小鬼比想象中务实,不追求虚头巴脑的东西。
火点着之后,龙义将篓子里随身所带的盐饼(注2)在鱼身上抹匀,白鱼经此一烤,竟出奇的香郁。黄袍客被这阵鱼香熏着,鼻子抽嗦了几下,咽了口吐沫,对龙义说道:“也给我一条。”
“仁师傅,这里三条鱼,你是大人得吃两条,我只吃一条就够了。”
“不用了,”黄袍客随手拿起一条便啃,“我只是嘴馋,其实我不需要进食。”
龙义不解道:“仁师傅,难道仙人不用吃饭的吗?”
“你既然喊我仙人,难道不知但凡修仙者皆辟谷吗?”
“屁股?是你屁股不好,所以不能吃饭吗?”
黄袍客被龙义一番言语引得啼笑皆非,想了半天才想起,这小鬼头才刚开始学习文字,许多名词他可不晓得。“是辟谷,BI谷,本意呢是说不食五谷。其实只是我已超凡脱俗,不需要再摄入这些作为能量来源。”
黄袍客说完也懒得再多做解释,只顾埋头啃鱼,连鱼骨上的肉都舔得干干净净,直呼美味天物。龙义在一旁细嚼慢咽,恍恍想着黄袍客所说的辟谷境界。两人一番风卷残云,很快便消灭手中之鱼,而那头母熊也将其余的白鱼吃了下肚,正惬意的仰叉着腿,狼崽在一顿饱餐后也沉沉的睡去了。
“走吧。”黄袍客将火堆跺灭,“今天要赶上一程路,一会你可要跟上了。”说罢他拍了拍那头母熊,母熊会意即立了起来,负着小熊崽便徐徐的跟在黄袍客身后。龙义将小狼崽放回篓子里,也大步跟了上去。
午后的林间有些闷,黄袍客步履矫健地走在最前面,母熊跟在其后也不见疲态,唯独龙义有些吃不消,他没有远行经历,这十几里又是山又是谷,一趟走下来草履都破了,他也顾不上修补,只扎得满脚都是血泡。
途中好几次他都想喊着歇息一歇,但看着一人一兽走得轻巧,却也激得他不敢掉队。一行人直走到东阳暮落,才找到一处小山洞,黄袍客见洞里干燥,也无野兽痕迹,便招呼大家进去歇脚,自己却飞了去,想是去找寻食物去了。
(注1)此处为模拟火柴,但实际上火柴头的成分是三硫化四磷,并非硫磺。不过据北宋人陶谷的《清异录》说:“夜有急,苦于作灯之缓。有智者,批杉条染硫磺,置之待用,一与火遇,得焰穗然。既神之,呼引光奴。今遂有货者,易名火寸。”这是说当时民间百姓非常流行用一种涂上硫磺的杉木条引火。以文献类推,我臆想了一个硫磺火柴,还请看官理解。
(注2)20世纪50年代在福建出土的文物中有煎盐器具,证明了最晚在仰韶时期(公元前5000年~公元前3000年)古人已学会煎煮海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