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漓的喊声不大,却如静赖沉波中一丝空明。涂山听见喊声,急忙生生停步,他左右望去望不见人,只得依声音来源辨出方向,迈步朝这边奔来。
待他近前拿火把一照,发现龙义也在,他摸不准情况,但是见女儿无恙,心里也就放心了。
“凤漓,你跑哪去了?我早与你说过,不可翻过山去,族中叔伯说瞧见你进山,大半天不见归来。我着急得很,这才召族人连夜出来,大伙折腾了半宿就为寻你。”涂山本待训斥女儿,他见龙义在旁,便不好发作,只得挂出一副慈父模样,暖声慰道:“一会见了那些叔伯,你要好好向他们道谢。”
龙义见涂山到来,暗道救兵来了,两人这么尴尬走了一路,实在是太不自在了。
“你们去哪了?为何此时才回来?”
听涂山问起,龙义心知不好明说,摇风他们的栖身之地,当不愿被外人知晓,如果自己不说,照凤漓的个性自也不会乱说。
扯个谎吧。
于是他草草圆了个谎,总算是搪塞过去。换做一月之前,龙义还不善于扯谎,不过这十几天下来,他知道成人的世界里,充斥着无数的谎言,而有些善意的谎言,并不算为恶。
一旁凤漓听他扯谎,她明知事情并非如此,但碍于一吐露实情,便将会暴露摇风他们的存在。
这些异人显然不愿被外人所知,况且他们拜了自己为大姊,今后说什么也得罩着他们,于是到嘴的话便噎了下去。
“涂山大叔,你来得正好,我已找到师傅所在,此刻正要启程,去往北方某个地方,那一带我不太熟悉,还望你指点一二。”
“北方?那就需要深入我族腹地了,我们越蛮一族,中土人常称我们为“百越”,说得就是在北岭一带,盘踞着我族中大小百寨。我族人丁兴旺,单单在北岭,往往五里一村十里一寨,若要去北岭,你可问对人了。”
龙义随后将啾啾所探出大致方位说与涂山,涂山拍拍脑袋一想,随后轻咳一声,问道:“。。。你确定是那里?”
“我探知师傅位置,此结果应该无错。”
“嗯,是有这个可能,他的确有可能在那个地方。”
龙义一脸懵然,不知涂山这句话的深意,于是他问道:“涂山大叔,你是否知道那处地方?”
“若是那里,我当然知道,而且熟悉得很。我族圣山----太伊山,便在你说的位置附近。看来我猜的没错,你师傅与太哈伊,与圣山太伊山,都有着莫大的关联。”
“太伊山?果然是那里。”
龙义曾听涂山说过这座山,他也联想过,师傅口中的极北之地,或许就是那个地方。现在得到了涂山的肯定答复,正好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想。
涂山此番说起圣山,依旧是毕恭毕敬。他说,越蛮一族百村百寨,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齐聚去山前朝拜。
太伊山是一个四面环湖,耸立于大湖中心的一座笔直大山。
“真神太哈伊从天而降,他飘然下山,步履平空如驾天马。当时我族一位先祖,正巧遭遇一场危难,得幸太哈伊救了先祖一命,从此以后我族先祖便拜他为神,太哈伊之名流传至今。”
“步履平空如驾天马?”龙义心想,这不就和师傅踏剑而飞差不多,只是那太哈伊没踩着剑,他踏着空气而来。
龙义忆起那些所谓“太哈伊的符文”,心道师傅会不会是因为失了黄袍,才急匆匆赶去太伊山?说不定这些符文就藏在太伊山里头,而符文里头,又藏有师傅回家的关键线索?
想到这,龙义一跺脚心道糟了,要是师傅找到回家的方法,然后拍拍屁股就回去了,这可不行啊。
想到此节,他更是心急如焚,自己还有许多不明白之事,还有许多未学到的“知识”,要是师傅一走,可就再没人能教他了。
于是他匆匆朝涂山一揖,随即说道:“涂山大叔,我着急寻师傅踪迹,不敢多耽误工夫。实在抱歉则个,小侄要先走了。”
涂山见龙义说走就走,知他心急,于是说道:“龙义小侄,慢来慢来,若要去太伊山,从我村寨出发最快捷。”涂山手一指,继续道:“穿过我寨峡谷,顺着村中大道一路往北,便能进入北岭山区。所谓极北之地全是山,你要在那延绵不断的丘陵徘徊近千里,然后翻过五座大山,才能到太伊神山的山境。”说着,他提振嗓门,朝谷外正散开寻找凤漓的族人高喊一声,通知众人已找到凤漓。
然后他把手一挥,示意龙义跟着自己走,往村里方向走去。
“要近千里?”龙义想起自己前日半夜奔袭百里,估算一下这路程并不远,加把劲的话,不过三五日路程,于是心中一轻,便随着涂山往峡谷中走去。
众族人听到首领呼喊,也都纷纷结伴往回走。涂山领着龙义凤漓走在最前,不过他步履缓慢,似乎边走边在想什么事。
龙义朝他望去,发现他拧着眉头,一改他之前爽直的形象,似乎有事踌躇不决。
“该不会是还在想凤漓与我的婚约吧?”龙义念及此节,想到应该将此事明说,可不能让这豪迈大叔愁坏了。
于是他走上前,与涂山并肩说道:“对了,涂山大叔,刚才忘记告诉你,我和凤漓已经义结金兰了。”
“???”涂山一脸糊涂,他不明白“义结金兰”之意。
“阿爸,义结金兰意思就是,他不会娶我了,我和他已经起过誓,结成异姓姊弟了。”凤漓知涂山不懂,于是在旁解释道。
涂山张着大口,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很快便回复平静,嘴上直叨叨:“哦,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神情上反倒是像松了口气似的,随即道:“那我对姜承兄弟就不会食言了。”
“哼。。。”凤漓把头一扭,龙义看不见她表情,不过肯定是愤中有怒,怒中有悲。她冷哼过后,便匆匆钻进身后族人堆里便没了影,只余涂山与龙义大眼瞪小眼,二人均无言以对。
所谓知女莫如父,涂山当心知女儿心事,不过有些事情不可勉强,勉强了便坏事。而且此刻,最重要的事,是该不该告诉眼前这个年轻人,关于“太伊山”的实情。那里的情况,若自己不说清楚,恐怕不止误了龙义行程,更会徒添风险。
于是他忽然止步,随即望着龙义,龙义不知这光头大叔要唱哪一出,于是也停步在前。
涂山瞄了瞄龙义背篓,面色青白转换数次,他踌躇再三,忽然压低嗓门,朝龙义悄悄说道:“龙义小侄,有些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但你能答应我,除了你以外,不可再让第二个人知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