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急促的呼吸声与液体的滴答声细密交织,少年的喉咙犹如火烧,大口的喘着不同于这个年龄段的沉闷粗气,胸膛里的东西像是要爆出来一般。
它为什么又来了?
它一直在我的身体里?
是从生下来就一直伴随着我的?
还是...我就是...
巨大的吼声将耳膜震碎,道观的墙壁被外面的东西挤塌,低吼正在接近...
少年紧紧闭上眼,努力将自己藏在黑暗的夹角,不发出一丝声音,除了胸膛里无法控制的剧烈跳动。
很长很长时间过去了。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也不再有任何动静。
少年小心翼翼的探出头,从黑暗的角落里露出的细小眼睛透过走廊的残破窗户注视外面。
就在这一瞬间!
一双巨大的血色双眼也在注视着细小的眼睛!
同时,在细小眼睛的左眼中,似乎也有一股血色在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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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阳从睡梦中挣脱,望着头顶的符印板,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不知从何时开始,做这个梦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也不是这个梦不可怕,而是对于梦的频率出现的习惯后,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捧起一捧凉水洗了把脸,赵阳抖抖身子,骨头嘎嘣作响,这是师父教给他的松骨术,每日抖三抖,可使筋骨活泛。
“师父...”赵阳咳笑两声,“这老家伙已经快一年没有出现了。”
“坤圆合一!地气融灵!”
“坤圆合一!地气融灵!”
道观正门前清脆的男声响起,后面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响起同声,天还没有亮,外面就已经灵气涌动。
赵阳打了个哈欠,心想肯定又是大师兄带着大家练早功,便又一头扎在床上,盖上被子没有几分时,却怎么也睡不着。
东方朝阳渐渐升起,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阳光有些刺眼,赵阳便再也睡不着,举起床下的两个石墩来到院子里练力量。
伴着道观外的灵气涌动,赵阳挥舞的石墩一下下的也起了劲。
“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也练练术法。”赵阳轻叹道。
赵阳说着已经举了百十下石墩,石墩左右手各一只,一只都约摸六七十斤,赵阳虽从小长在道观,但是由于体质原因,他不能练习灵力术法,只能每日里练些身体力行的事,虽武力与力量有所长,但是和术法来比,这些是不值得一提。
举起石墩举过肩膀,赵阳一下下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当他力竭准备最后一次举起石墩的时候,突然就发现一股尖锐的气势从侧面而来!赵阳来不及闪躲,便甩手用石墩去挡,尖锐气势正面撞上石墩,一击就将石墩穿了个粉碎,赵阳及时侧头,气势从赵阳的胳膊上穿过,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痛感贯穿赵阳的整个胳膊,赵阳疼得将手缩到后背,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呦呦呦!阳哥可真厉害!”
道观那一头,三个学徒正在拍手叫好,其中一个叫庆丰的,手里还存留着刚才发出的术法余波。
庆丰吹灭手指上的烟尘,一脸蔑视的看着赵阳,嘴角勾起两撇嘲笑。
“这是大师兄最新教的指刃气法,练好了,可真是厉害呢。”
赵阳微微点头,道:“你学会了,那真是恭喜你。”
庆丰还要走上前来,却见大师兄从侧亭走过,就这么一分神,再回过头,赵阳已经不见了。
打过招呼后的庆丰直咬牙,旁边的陈平似乎听见他嘴里嘟囔着什么。
走过假山,穿过宿院,赵阳顺势翻过墙头,来到道观外的雪峰旁,他确认四下无人,便坐下来。
手臂被划的口子颇深,但血结咖了倒也不碍事,赵阳裹紧衣服,便望向雪峰下的无尽深渊。
道观名为银峰观,观如其名,但可不是道观用银子做的,而是道观立在雪峰之巅,立在这青源山的最高处,而这青源山有一奇观,则是山下四季如春,唯独山上最高一银峰常年白雪皑皑,并不是天上飘雪,而是因这雪是无端从地下凝结而出的‘繁生雪’,这座峰便因这一奇观而被称为银峰。
从衣兜里摸出卷的烟草,这东西在观内是严令禁止的,但是赵阳是例外,烟草也是师父塞给赵阳的,赵阳没事的时候便跑来抽上两口,当然...有事的时候也会来。
“你不同于他们,你在你师叔道观里待着,什么都不用学。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忍。至于要忍多长时间,我暂时还不知道,只不过会有很长的年头。要看事情做的怎样。
阳子,记住,你不同于他人,你需要修的第一课,就是忍,而这一个忍字,就会是许多年。”
师父摆摆手,转身走向下山的台阶。
五岁那年随师父来到道观,如今十七岁,则是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也够许多年了吧,为什么还不到?”
赵阳猛吸一口烟草裹进肺里,胸腔里的浮动几乎使他眩晕,缓缓吐出烟雾,很长时间才缓过力气来。
在这里令他无法忍耐的,不是道观里的几个世家弟子,也不是眼里的行规,也不是艰难的修行之路,令他真正无法忍耐的,是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学徒弟子们日出而习,日落而息。晨间聚气,午门诵经,晚间学法,忙的不亦乐乎,苦的也不亦乐乎,但是,赵阳只是站在远处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不用早起,不用聚气,不用念麻烦的经文,也不用刻苦的学习术法,更不用干任何活,哪怕是扫扫院子都不用去做,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待在这座道观里。
唯一每天要做的事,则是要坐在银峰最高处的亭子里,由师叔或者是大师兄来给他传输符纸上的某种符文,十二年来,从不间断。
实在要问为了什么...
每当黑夜降临,闭上眼,进入梦中,那东西就会出现。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东西出现的频率早已降低。
“就当是为了这个吧。”赵阳自嘲的笑笑,又将烟草放进嘴里。
从肺里传递上脑的晕眩让赵阳的神经模糊不清,但是耳朵多少也听到了旁边墙角的翻动声。
“呦呦呦!我说刚才怎么躲得这么快,原来是躲到这里来抽烟草。”庆丰正带着那两个世家弟子朝赵阳这边走来,嘴角同样是那上扬的两撇,眼神中充满着讥讽。
赵阳吐出烟雾,将烟草掐灭放回兜里,刚从地上站起来,便被飞奔过来的庆丰一脚踹倒。
庆丰顺势踩上赵阳的胸口,抓住赵阳的头发将赵阳提起,问道:“野崽子,你知不知道,烟酒禁令是先祖定下的规矩,烟草在观里可都是严令禁止的?”
站在庆丰一旁的叶晨赶紧蹿上前来,抱住庆丰的腿,一脸焦急的辩解:“不庆哥,赵阳可没有违反禁令。”
叶晨转过头可怜楚楚的看着赵阳,“因为,他已经翻过了这座墙,他可是在观外啊。”叶晨脸上青筋绽露,“观外人的抽,那能叫抽吗!?”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阳的耳边充斥着三人刺耳的笑声,他紧紧闭上眼,一股滚烫的热气在胸前律动。
“我说观外人,”庆丰将赵阳的头拽高,狠狠的就是一巴掌。“你不用修道修法,也不用跟老头子们干活打杂,每天就只是耍弄几下拳脚,要不就是举你那破石墩,除了这些你就只会坐在房顶上发呆,为什么师父和大师兄还要把那么多灵力耗费在那些给你的符纸上?就算是这样也罢,可我怎么在你身上看不到一丝灵力?”
赵阳一句话也不说,任凭他摆布。
“你又是这样?”庆丰对准赵阳的头狠狠就是一拳,这一拳其中夹杂着灵力,打在头上便是闷响,震的赵阳头痛欲裂,赵阳闷哼一声,叶晨抓住他的脸强将他的眼皮扒开。
“只要我找你事,只要我一找你你就这样?”庆丰提着赵阳就往道观的墙边走,“就算师父宠着你,就算你是什么狗屁潘师父的宝贝徒弟,你违反禁令被我抓到,我今天就要好好的教训你!”
庆丰抓住赵阳的头全力撞向观墙,赵阳只觉得头咚一声响,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头上就有热乎的东西流下来,庆丰根本不放过他,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一旁的叶晨和陈平都觉得有些过了,忙劝庆丰收手,可根本拦不住庆丰,发了疯的拎着赵阳往墙上撞。
“要不是你师父!我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庆丰举起拳头,拳峰上已经带着十分尖锐的刃气,叶晨大惊,但是他知道已经晚了,庆丰很可能是抱着杀死赵阳的心!
拳峰缓缓落在赵阳的头上,庆丰的脸也变得愈发狰狞,可就即将落在赵阳头上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拳峰被一只极其有力的手拦住,自己拳峰的灵力与这手相撞的余波返回拳峰上,只觉拳峰上传来骨头碎裂的剧痛和声音!
“你!”
赵阳头上的鲜血滴在地上,庆丰只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一只五爪分明的手从腋下穿出,快到庆丰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喉咙就已经被扼住,只听咔咔几声接连不断的脆响,庆丰的喉咙就被赵阳捏的粉碎!血管和骨头一并从赵阳的指尖炸开!
“你...”庆丰张开嘴,喉咙里的血伴随着骨渣子漾出来,他急忙捂住嘴巴,只因喉咙被捏碎后气管也一同断开,血呛进气管,引起剧烈的咳嗦,没过几秒,庆丰便已经倒在地上,喉咙里的血同赵阳的血一同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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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晨再想动,发现自己的裤裆已经湿漉漉的,双腿也一并不听使唤,旁边的陈平早已瘫倒在地上。
赵阳捂住头顶,一缕缕鲜血顺着头发流下来,他用那只沾满庆丰血的手指着叶晨,嘴角扬起像是压抑了很久的笑,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