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瑮和以宁一起去了聚福楼,本来想着,是谈梧桐的婚事,就不带着她了,可是又想想,到底是她自己的事情,有些事情还是她自己决定的好,所以还是把她带着了。
到了聚福楼门口,萧瑮正扶着以宁下车,车后有个人大喊了一声:“姐夫!”把以宁吓了一跳,抬头看去,一位穿着紫袄褐靴的年轻人走过来,萧瑮不禁皱眉,以宁问:“这人谁啊?叫的你吗?”
“是齐将军的儿子,齐氏的亲弟弟。”
以宁打趣他:“果然是你小舅子,我先进去了,你们寒暄。”
以宁带着雪海和梧桐先进了店,齐恪过来:“姐夫来吃饭?”
萧瑮不大耐烦的看了看他,齐恪又改口道:“王爷来聚福楼吃饭?”
“不然呢?”
齐恪笑笑:“巧了,我在这里见两个朋友,姐…王爷要不要一起?”
“本王有事,你忙你的吧。”说完抬脚往店里走,齐恪在后面跟着,和萧瑮一起上了楼,萧瑮在二楼看见了以宁的五哥,林五哥也看见了萧瑮,过来招呼:“见过王爷。”
萧瑮笑问:“内兄何时进京来的,怎么不知会一声?阿宁在我前头进来的,内兄可见到了?”
林五道:“见着了,你们会客,我这会儿先出去一趟,晚上去你们府上再聊,行吧。”
萧瑮道:“内兄晚上一定过来,咱们难得见面,好好喝几杯。”
“一定一定。”
旁边齐恪过去,他的几个朋友出来迎他,看见周王,几人嘀咕道:“齐恪,站在那边的不是周王殿下嘛,他是你姐夫,你也不过去见见?”
齐恪道:“没见我姐夫和别人说话呢嘛,我去打断多没规矩。”
“你姐夫和什么人说话呢?”
“我也不认识。”
“你妹妹失踪的事情,怎么不请王爷帮忙。”
“你怎么知道我姐夫没帮,我姐早和王爷说了。”
这几句正好给林五听见,他回头朝齐恪那帮人看看,微微皱了皱眉头,转头对萧瑮说:“你这个所谓的小舅子,可要管管了。晚上见吧。”说完下楼走了。
萧瑮进了右边雅间,与肃王见过礼在以宁身边坐下,喝了茶,以宁只是微笑坐着,等肃王先开口,肃王看着梧桐笑笑,亲手给以宁沏了一杯茶,口中说:“梧桐说,她的事情,除了自己做主,还得问过侄媳才行,今日请两位过来,就是想商量商量,我和梧桐的事情,具体怎么张致。”
以宁问:“不知王叔,眼下有哪些打算?”
肃王道:“本王此番是娶妻,并非儿戏,按照皇室的规矩,正室要皇上赐婚,有诏才能入宗谱,所以其一的就是先跟皇上说,之后,本王想,按照一贯婚嫁的礼俗,三书六礼,一步一步来。”
以宁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王叔有心,侄媳先替梧桐谢过。王叔很替梧桐考虑,咱们也得为王叔着想。侄媳说几句话,王叔且听听看有理没理。”
“但说无妨。”
“我之前听说,惠妃娘娘的小妹一直倾心王叔,惠妃为了这事儿找了太后好几次,太后知道王叔无心,扮了坏人,直接回绝了,您说赐婚的事情,皇上难免要顾着惠妃的面子,不如请太后下一道懿旨,倒也省事。”
肃王听到连连点头:“在理。”
以宁继续说:“我作为梧桐的娘家人,自然想把婚事办得隆重,但是外人眼里,王叔这是续娶,办得大了,肯定会折辱王爷的名声,我们梧桐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三书六礼嘛,聘书和礼书免了,迎书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您与咱们王爷是叔侄关系,梧桐不好从王府出来,所以到时候迎亲需得去朱雀巷,别的那些能免则免吧,咱们坐下来谈,重要的就是定个日子,王叔可想好了?”
肃王道:“这个,还是听梧桐的吧。”
以宁拉梧桐过来坐下,梧桐对肃王说:“万谢王爷垂怜,梧桐尚有些心愿未了,婚期可否定到来年?”
肃王低头想了一会儿:“你安心做自己的事,三两天跟我见一面就成。”
萧瑮觉得好笑:“真没想到,王叔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肃王也不理他,只是对以宁说:“太后那里还请侄媳帮着讲两句好话,太后老觉得我是拿身份施压,想祸害人家好姑娘,你的话,太后还听。”
以宁笑说:“该说的我自然会说,过两天我带个信家去,梧桐的师父那里还要告诉,他老人家有什么话,之后还是梧桐自己跟您说。我算比较开明的,您要和梧桐见面我不会拦着,但是您也知道,宫里面盯着您婚事的人可不少,大婚之前还是小心着点儿,那帮子人说起事儿来,可没有青红皂白的。”
萧瑮直点头:“从前真没看出来,妇人圈子的闲言碎语那么厉害,前些日子父皇还问我,怎么会这么惧内的,我就纳了闷了,这话从哪儿说起来的,一问之下,父皇是从庄妃娘娘那里听来的,说我深夜跑到朱雀巷林府上请罪,被阿宁骂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传得有模有样,跟他们亲眼看见似的。”
以宁瞪了萧瑮一眼:“都传到皇上耳朵里了,你看你闹的事儿。”
“这不是我闹出来的,是她们传出来的,那天你可没骂我。”
肃王笑说:“你就别嘴硬了,她就是真骂你,你也不敢回嘴,惧内的帽子,你戴着不冤枉。”
以宁有心让梧桐和肃王单独待一会儿,几个人坐着又随便聊了几句,以宁就说:“王叔莫要怪罪,先头和我五哥约了在家里吃晚饭,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安排,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要回了。”
肃王道:“你们去忙。”
萧瑮起来,以宁刚要跟着站起来,看见梧桐要起身,她就把梧桐按回座位上说:“你别急着回去了,你们俩也没好好在外头见过,一起吃顿饭,喝点酒,聚福楼后头还有个灯市,好看着呢,吃完一起去逛逛,晚上记得回家来就行,听见了?”
梧桐笑着点点头,以宁又对肃王说:“天冷得很呢,王叔千万早点把她送回来。”
肃王也是点头,有些感激的对以宁说:“多谢。”
萧瑮和以宁回家,备了酒菜等着林五哥,天快黑时,林五才过来,忙了许久的确饿了,没说什么先吃了一碗饭,肚子饱了才和两个人说话。
林五道:“李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就这狮子头和卤猪头,家里再没有人能胜过她。”
以宁给五哥盛了一碗面片汤:“也尝尝这个,咱们家里很少这么吃,李婶说是和王府厨房的人学来的。”
林五接过:“哎呦,她老人家能给御厨当老师的手艺,还精益求精呢。”
“活到老学到老,这话可是五哥你常说的。”
林五拿勺子舀来喝了几口,赞道:“好喝呀,老七,你赶快叫婶子写个做法儿,我叫聚福楼的厨子学学。”
以宁在家里排行第七,哥哥们有时候也会叫她“老七”,不过萧瑮是头一回听到,先是以为叫自己呢,愣了一下,再一想,宁儿前面有六个哥哥,当然就是“老七”了,乍一听,还真是新鲜,林五叫出口觉得不妥:“哟,我给忘了,王爷也是行七,不好这么叫的是吧。”
萧瑮连忙摆手说:“内兄不必在意这个,在家里就是一家人,你就是唤我老七,也没什么不可。”
林五道:“那不行,最多是叫一声妹夫吧,叫老七,你们两个谁应呢,是吧。”
以宁道:“还不是随你。对了五哥,你今儿大半天都忙什么呢,我看你饿的,是中午没吃就出去了?”
林五道:“过两天皇上寿宴,你们要去的吧?”
以宁看看萧瑮,萧瑮点头:“是,好像说今年是在华文殿摆宴。”
以宁觉得奇怪:“干嘛在太子宫里办?”
萧瑮给以宁布菜:“之前春蒐,太子那个鬼样子惹得父皇不高兴了,说了他两句,皇后大概是想让太子好好表现一下吧,就揽下来让太子办了。”
林五接着说:“就为这场寿宴,宫里面要用琉璃灯,要的数量有点多,时间却很紧张,现做肯定来不及,好在家里工坊还有些存货,这东西既贵重又容易坏,本来二哥准备亲自送到京里来的,他临时有事,就派我来了,我跟陆掌柜交割清楚了,一百盏,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我一路从杨州过来,一个没磕碰坏了,他们往宫里送,哐当摔了一箱,坏了十八盏,他们还慌了,把我叫过去,问我怎么办,唉,我气得牙痒痒。”
以宁问:“怎么办的呀,数量怎么凑上去的?”
林五看到王爷照顾小妹,心里很是满意,口中说:“年前二哥给你送了二十盏过年,你只拿了两盏,剩下的都在碎影阁呢,拿出来凑上呗。”
以宁想了想:“二哥是来给我送灯了,送的二十盏?我怎么记得就是两盏呢?”
林五轻笑:“还说呢,妹夫不在家,你没心思过年,说什么都没兴致,可把二哥担心坏了,以为你身子不舒服呢。你倒好,把事儿都给忘了。”
萧瑮听到偷笑,以宁撇了撇嘴:“那还是托我的福了,不然也没那么巧就凑上了。这一百多盏琉璃灯点上,该多好看啊。”以宁问萧瑮,“父皇寿宴是哪天?”
“大后天。”
“我可得去看看,杨州碎影坊的琉璃灯可是一绝,上百盏挂上,那得多气派啊。”
萧瑮笑她:“你这可是头一回自己要进宫去。”
林五也笑:“自己家的东西,送上门给你的时候不要,现在巴巴跑到别人的地方去看,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内兄莫要这么说她,宁儿最是惜福的人了。”
“妹夫你少护着她,这丫头,该教训的地方多着呢,我那会儿也像你似的,处处护着她,没用的,她没良心吶,我跟这丫头打赌输了,她叫我把房顶拆三个大洞住三天,三天之后才许修好,偏偏就下了三天的雨。”
以宁拍桌子大笑,辩解道:“我也不知道会下雨啊,那不是赶巧了嘛。”
林五语重心长的对萧瑮说:“妹夫,劝你一句,千万别跟她打赌,她真的,什么损招都能想出来。我笑她字儿写得难看,她跑到大伯那儿告状,大伯说我欺负她,叫阿宁自己想个法子惩罚我,你猜她叫我干嘛?”
“猜不到。”
“我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出来的,叫我把我自己名字工工整整写一千遍,一千遍吶妹夫,我们兄妹七个,名字笔画最多的就是我,一千遍,我抄完了,好好裱起来就挂在我书房里头,时时刻刻提醒我自己,此仇不报非君子。”
萧瑮想笑,又觉得真是同病相怜,举着酒杯对林五说:“内兄,来不及了,我已经输过一回了,带了一天的女簪,如今宫里面还有人私下里叫我蝶恋花呢。”
林五握住萧瑮的手,郑重的说:“妹夫,妹夫,一定要悬崖勒马啊,浅尝辄止,五哥我,血泪教训,来来来,喝酒。”
两人抱头痛饮,一直喝到三更。晚上睡觉前,萧瑮问以宁:“五内兄尊名哪两个字?从来没听过。”
以宁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五哥不大喜欢自己的名字,所以用的少,也不许我们叫。”
“叫啥?”
“你知道我三伯和三娘没有小孩嘛,所以四娘生下五哥就过继给三娘了,大伯觉得他有两个爹,两个娘嘛,多宝贝啊,就给取名叫林以宝(寳)了。”
萧瑮笑了:“难怪他记恨你,这一千遍真是够狠的。”
“叫他笑话我字丑,他字好看,就写去呗。”
林五在王府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才走。
且说那天晚上,梧桐和肃王吃了饭,吃完去灯市逛了逛,元宵已过,这里没有之前人多,不过各式各样的花灯,宫灯,行灯,吊灯还有很多,依然十分好看,两人步行其间,山水花影,灯火重重,梧桐小声问道:“王爷如何知道梧桐喜好糯米甜酒?”
“你们家小姐无意说过,我就记下了。”
“王爷有心。”
“这里好看的东西不少,要不要挑几样,买了玩儿?”
“王爷可是要相赠?”
肃王笑着点了点头,梧桐想了一下,如今两人好事已定,也不算白要他的礼,就挑几盏灯,当做聘礼也不错。于是就认真看起来,在一个卖灯盏的铺子上,梧桐看到一对小巧精致的三足影青清凉盏,分外好看,拿起来问肃王:“此物如何?”
“好看。”
梧桐拿着问老板说:“老先生,可否刻字?”
老板道:“当然可以,您要刻什么字,稍等片刻,很快就好。”
梧桐想了一下,又问:“可否刻画?”
老板有些为难的说:“哟,画呀,您要刻什么画?难了老身可刻不出。”
梧桐想了一下又说:“还是不劳烦动了,先生帮我包好即可。”
梧桐伸手,示意肃王付钱。肃王付了钱,并不多问,梧桐买了这个,又买了一盏六角镂雕的山水画宫灯,这是买给小姐玩儿的,两人又逛了一会儿,肃王送梧桐回周王府,以宁帮梧桐留了门,还特意在角门外点了几盏灯,肃王看着梧桐进去,抬头看了看院墙上挂着的灯,真好啊,有了灯,这夜晚才不叫人害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