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寿辰这天,以宁一早起来和几个丫头忙活,在园子里的梅树下面铺了白布,要收集花瓣,萧瑮起来她们已经忙完了,问道:“这么早,干什么呢?”
“梅花要落了,我想收点花瓣酿酒。”
萧瑮嗅到她身上的梅花香:“雅致呢,早知道起来和你一起弄了。”
“起来也不要你帮忙,你们男儿家一身浊气,别再影响了我的酒气。”
萧瑮笑:“那倒更好了,没的忙还有的喝。我看园子里梅树不多,够吗?”
“家里的是帮二姐收的,太后说芳馨园的红梅落了会帮我收。我可眼热太后那片红梅,比王府的不知好了多少,春天里酿了埋起来,到冬天下雪的时候开,这叫四季有春。”
“好个四季有春,芳馨园的梅花可是难讨,你给太后灌了什么迷汤?怎么对你这么好。”
“嘘,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呀。”
萧瑮说以宁身上有梅香,所以以宁特意穿了一件白粉地红梅绕襟棉衣,给萧瑮挑了银白的对襟锦袍,配的了黑地浮红梅的腰带,之前他生辰给他做的桃形荷包,正好是沁的梅花香,拿出来给他挂上,萧瑮摸着那荷包说:“你亲手给我做的,我总也舍不得戴,这么挂出去,白弄脏了。”
以宁帮他系好了,笑他说:“做好了就是戴的,收着不是就白做了,还是王爷嫌妾身手艺不好,不好意思戴?”
“夫人真是折煞为夫了,夫人就是随便缝个灰布袋子,为夫也乐意戴着,当真是舍不得。”
以宁轻哼:“挂着吧,好看着呢,闲了再给你做几个,我看你玉佩多得很,荷包倒没几个。”
“这种东西,一针一线都是心意,别人做的我可不戴。”
“小嘴真甜。”
萧瑮坏笑,把脸凑过去:“来,给你吃一口。”
以宁眯眼拍了他一下,转身坐在镜前理了理头发,因为天气还冷,以宁没有梳发髻。只是把头发一把束起来,发带和萧瑮的腰带是一个纹样,这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对神仙眷侣。
按道理,皇上寿宴,王府的几室都要进宫的,但是方氏和齐氏都未入宗谱,她们去不去只在萧瑮一句话,萧瑮只问过蕴香,蕴香觉得没意思,就没有跟着,至于萧沐,萧瑮从来没带他出去过,所以最终还是只他们两个人进宫去。
虽然皇上还要有两年才是的整寿,但是皇上的生辰,宫里每年都很重视。进宫先要到乾灵宫拜寿,进献寿礼,周王府进献了一株碧雕万年青,萧瑮得的好玉,以宁请的师父,皇上看到很是喜欢,赞道:“这一株倒把寡人的碧玉竹比下去了。”
以宁道:“父皇这话说的不对,这株万年青也是您的,您怎么还论起亲疏来。”
皇上大笑,轻抚着那株万年青说:“是是是,这个也是寡人的,它是新来的,寡人还没和它熟悉起来。”
“那就把它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日日看着,看个三天,恐怕跟它讲话都能听懂了。”
“你这鬼灵精,讲瞎话就跟真话似的。”
“臣媳可不敢在父皇面前乱说。”
“别人是不敢,就你胆子最大。”
没说几句,又有人来,今天皇上要见的人多,萧瑮和以宁还好去得早,不然可有得等呢,拜寿礼毕,二人往桢杺殿去,以宁之前得了一对金镶玉兔的耳坠,她自己并未穿耳,无处可带,想到敬贵妃属兔,今儿就带进宫送给了贵妃。贵妃立马带上试了,很是喜欢,拉着以宁在镜前看了一会儿:“我发现近来越发喜欢你送来的东西,皇上都说,看我好像小了不少。”
以宁笑道:“那不是好事儿嘛,青春永驻可是千金难求。”
“也不知怎么了,我近来看太后好像也欢络不少,前几日我去太后宫里,太后叫人好生看着芳馨园,梅花一开始落就要收起来,说是有用处,这都是十几岁的时候爱做的事情,太后一向不大爱出来,心里还是挺爱玩儿的,那劲头我都觉得没法儿比。”
以宁咯咯儿直笑:“那是我跟太后要的,我要酿梅花酒,想要的人多,家里那几株不够,只有跟太后讨了,早上我还在家里忙活了一阵子,眼看着梅花就开始落了。”
“那难怪了,我闻见你身上香,恐怕是早上沾上去的。”
“是呢,早上就在园子里忙活了一小会儿,染了一身梅花香。”
贵妃拉过她的袖子轻嗅:“是嘛,花香能留这么久呢,你一会儿去太后宫里吧?”
以宁点了点头,贵妃道:“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咱们拉上太后在芳馨园里走走,咱们也染点花香,这味道淡淡的,可比熏上去的好闻多了。”
“要不咱们这就去吧,太后那儿肯定有好吃的,咱们去吃点点心,吃完了正好走去芳馨园。”
“好,这就走。”
婆媳二人并不和萧瑮招呼,穿戴好往太后宫里去,萧瑮也想跟着,却被敬贵妃劝回来:“你别来,在这儿等着老九吧,不然他一会儿过来没人说话。”萧瑮只好坐着,喝茶等老九,心里想着,这婆媳关系不好头疼,婆媳关系太好了也是头疼,她们聊女儿家那些玩意儿搭不上话,出去还不给跟着,烦人。
午后,阳光和煦,太后,敬贵妃,周王妃三人在芳馨园梅树间漫步。
太后扶着梅枝问:“真能染上香?”
贵妃道:“真的,阿宁身上的药香都盖住了。”
“你不知道,这丫头沾上什么味道都不容易散,上次在我这吃了几块雪莲果,半天身上都是雪莲果的味道。”
以宁不好意思:“我那是因为吃到身上了呀。”
太后道:“真不知道哀家跟着你们闹什么,老都老了,还要什么香不香的。”
贵妃轻笑:“您也该出来走走,老闷在屋里做什么,难道少念那一会儿经,菩萨会怪罪?”
“罪过罪过,你这张嘴,没个遮拦,说话这么不尊重。”
以宁道:“娘说的对,您多久没这么出来走走了,晒晒太阳,对身子有好处呢,这会儿是晒得最舒服的时候,往后就不能这么晒了,容易黑。”
一阵风来,树上的花瓣被吹落,纷纷洒洒,以宁跑在前面,伸手去接,风里面她的发丝,发带,裙摆被吹起来,伴着她跳动的步子,衣服上绣的梅花也像是刚落下来的一般,迎风而动,她笑着用手掌接住花瓣,转头对太后和贵妃说:“淋了这场梅花雨,还能留不住香?咱们呐,就是嘴上总说老了老了,心里也别这么想,心老了,才是真老了呢。”
太后和贵妃也学她伸手去接花瓣,越往大了过,好像真的越少有这样的少女情怀,遥想起年轻的时候,痴情也罢,喋血也罢,都是轻狂过的,怎么年纪越大,越没意思了呢?年轻时候喜欢做的事情,现在就不喜欢了吗?真的是心里老了,才会觉得没有意思。
想到这儿,贵妃转头对太后说:“娘,我又想搬弄我那几块木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耐性做点东西。”
太后会意的笑笑:“你有手艺,就是生疏了,摸索两天也就上手了,我刚也想着和先帝一起种地的日子呢,回头在园子里弄一小块地方,种点花果。”
“您说,阿宁这个鬼丫头,哪儿来这么多道理?”
“我知道,是她两个师父教得好。”
“您送她这么多红梅,是不是也要讨她一坛梅花酒?”
太后笑说:“那是一定要的,不然我不是亏了嘛。”
以宁听到跑过来:“您就是不要,我也会送,我老是在寿康宫吃东西,也该礼尚往来。”
“我看你在我那儿总是吃的不多,还以为你本来吃的少,原来都是跑到太后宫里吃了,你这丫头,嫌我那儿东西不好吃吗?”以宁吐了吐舌头,也不说话就跑开了,惹得太后和贵妃掩口直笑。
远处,萧瑮和萧玖驻足看着,萧瑮背着手,脸上微微淡笑,心想,不知是谁家的媳妇儿,随便朝那儿一站就是好看,动起来更好看。
萧玖道:“太后今儿好兴致,还出来逛园子。”
“你嫂子本事大着呢。”
萧玖问:“乾灵宫的侍卫也都换了,七哥看出门道没有?”
“我没看出什么,倒是你嫂子说,父皇脸色不大好看。”
萧玖想了一下:“不会吧……难道…”
“不好说,父皇怎么想的,我们也不好猜。”萧玖点点头,直到太后她们回去,两人都一直远远站着,并没有走近打扰,待她们回了寿康宫,两人往华文殿附近去,这会儿来了不少人,给皇上拜过寿,在华文门外等着寿宴开始,萧瑮看到岳父大人,连忙过去见礼:“岳父大人。”
“王爷多礼了。”
萧瑮问:“岳母大人没有同来?”
“她身子不大舒服。”
萧瑮关切:“无碍吧?”
“旧疾了,别给阿宁说,省得她担心。”
萧瑮点头,林父问:“她在贵妃宫里?”
萧瑮道:“同母亲一起,在太后宫里。”
翁婿两人正聊着,肃王走过来,萧瑮拱手见礼,林父正要行礼,被肃王拦住:“林大人不必多礼,咱们也算一家人,不用这么拘束。”
萧瑮低头笑笑不说话,肃王也不看他,只和林兆元说话:“林兄,我这有点事情要和林兄商量商量,改日到府上一叙,不知方便不方便。”
林父道:“肃王言笑了,从前也来过几回,可曾拦过你不曾?”
华文门一直关着,不知道里面搞得什么名堂,宫门前站着闲聊的王公大臣越来越多,有几位夫人许是没有地方可去,也在门前站着,巴巴等着寿宴开始。
到掌灯时分,萧瑮去寿康宫接了以宁和贵妃,贵妃说还要等一会儿再过去,萧瑮就和以宁先往华文殿来。快到门口,以宁扯着萧瑮说:“我好紧张。”
“紧张什么?”
“琉璃灯啊!算上宫里原本有的得好几百盏吧,你难道不期待,这么多灯都是怎么用的?”
“想看是想看,不过怎么会紧张?”
以宁道:“就是一种喜悦,欢愉,期待的心情啊,跟你讲不通,你们男人懂什么。”萧瑮笑笑,握着以宁的手就往里走,难怪之前要把门掩上,要是提前看到里面的景致,就不会有此刻的惊讶与感叹了,与其说灯火是白天延续,不如说他们把黑夜的美渲染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