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听张放这样说，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他摊开手，叹了口气，道：“哪能呢？张馆长，我作为非物质遗产青都分会的会长，这件事办不好，我也没法向上面领导交待啊。你也要体量一下我的处境啊。”
张放站起来，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两支香烟，和康德点着，吸了一口，说：“不是我不愿意抽调人去比赛。只是，既然是去比赛，肯定要抽调能力比较强的。这样一来，这边的进度，就会有影响。”他看了康德一眼，叹了口气，说：“我们不能不考虑即将到来的展出啊。”
康德夹着香烟的手，将烟灰弹进桌子上的烟灰缸，说：“目前，各个领域都在宣传要把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下去。博物馆是锔瓷文化传承的重点单位，而且，市里领导非常重视这次的比赛。如果不派人参加，实在不好向上面交待。”
张放见自己提了几次修复进度跟不上，康德也不提用新型黏合剂的事，不禁有点烦躁起来。他后悔当时赶走唐修景时，叫大家停用新型黏合剂的决定。现在，他如果重新叫大家用新型黏合剂，就等于承认对唐修景的处理是错误的。
张放把手中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地走着。他心里对进度跟不上再焦急，也不能主动提出重新使用新型黏合剂，让唐修景有机会再回到博物馆。
康德见张放仍然不松口，让唐修景回来，叹了口气，说：“张馆长，不如，我们派胡德良去参加比赛吧。”
张放停下脚步，看向康德，眼中有着迟疑。如果派胡德良去比赛，拿到奖项的机会应该很大。只是，胡德良是个干实事的人。他修复的速度与质量，在整个修复组，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把他派出去，这修复的进度，肯定会落下不少。
“胡德良的技术方面，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张放沉吟道：“他这一去，恐怕元旦之前赶不回来了。这修复的进度，跟不上啊。”
“那么，你看程雨生怎么样？”康德再次提议。
张放还是摇头：“程雨生做事太随性。叫他去比赛，不太靠谱啊。”
“陈昊呢？”康德想了想，说：“陈昊虽然技术上比胡德良差了些，但是，做起事来，比程雨生还是靠谱不少。”
张放想了想，仍然摇头，说：“这几个人，都是修复组的主要修复师。虽然这次的比赛也比较重要，但是，元旦的展出，不光是上面领导，就是各种媒体，也是持续关注着的。”
“实在不行，叫赵礼过去吧。”康德叹了口气，说：“虽然他要负责修复组的很多事务，但是，他目前是修复组里技术和经验都最好的。如果派他去参赛，很有可能会拿奖。”
张放摆摆手，道：“赵礼不能走。如果他离开了，这修复的进度谁来盯着？每天的任务谁来安排？”
张放一手握拳，在另一只伸开的手掌上不停地敲着。好半天，他看向康德，说：“这样吧，这次的比赛，叫李响过去。”
“李响？”康德皱眉，迟疑道：“他能行么？”他顿了下，接着说：“你也知道，他的胳膊受伤后，根本做不了细活。这次的比赛，是整个锔瓷行业都很重视的比赛。我们派他去，能拿到奖吗？”
“你也不要小看李响。毕竟，他是做锔瓷多年的老师傅了。他不但经验足，以前，也拿过一些奖项。”张放接着说：“目前，他在修复组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对整个修复进度影响不大。派他去比赛，最合适不过。”
康德还想再说些什么，张放抬起手掌往下压了压，道：“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他看向康德，问：“你是不是也跟着一块过去？”
康德点头，说：“是的。我要代表青都市的非物质遗产分会，带所有选手去参赛。”
“还有其他人要去参赛？”张放疑惑地看向康德。
“这次的比赛，民间的锔瓷大师同样可以参赛。”康德的目光看向张放，接着说：“这次比赛的目的，不光要在各个博物馆的瓷器修复师之间展开比拼，还要在民间发掘一些隐藏于世的锔瓷高手。”
张放沉思地看了康德，总觉得这中间，有着什么不对劲。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了一会，问：“青都市的民间锔瓷艺人，有哪些人报名？”
“这个消息才刚刚通知下去。目前还不知道有哪些人会报名。”康德顿了下，说：“我觉得应该不会有多少人。青都的民间如果还有锔瓷艺人，应该都在我们博物馆里了。毕竟，最近的招聘，也没见有人过来应聘啊。”
“嗯。”张放点头。随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手向窗外点了点，问：“那个唐修景，报名了么？”
“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康德说。
“嗯。”张放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最后，他走到窗前停下，目光看向窗外，沉声说：“如果不知道，就不要告诉了。”
康德皱起眉头，看向张放，说：“这个……不太好吧。他如果知道了，有权参加这次的比赛。”
“如果他去了，你认为李响有可能拿奖吗？”张放转身看向康德。
康德瞪着眼睛，有点生气地说：“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剥夺唐修景的参赛机会呀。”
张放问：“你不是说，上面领导想要这次的比赛拿奖后，带动青都的旅游吗？如果是唐修景拿了奖，对青都的旅游有什么好处？”
“虽然是这样，但是，如果唐修景报了名，我也不能阻止他去参赛。”康德摇头道。
“能不能报得上名，有没有资格参加比赛，还不是一张表格的事。”张放看了康德一眼，转身又看向窗外，接着说：“不要忘了，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很多事，不怕不做，只怕有心。”
康德回味着张放说的话，看向张放背影的目光，越来越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