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天想走迂回路线，通过荷花汽车厂来实现造汽车的梦想，这条路看似被堵死了，虽然现在还没糟糕到这一步，不过苗头已经凸显，早点做最坏的打算没坏处。
离开平远的时候，曲新杰跟卢小天同行，原因是平发跟隆华实现了配套，有具体事情要谈，原本用不上卢小天出面，不过考虑到杨树华从中帮了不少忙，曲新杰提议跟卢小天一起过去拜访杨树华。
这是有必要的，卢小天欣然前往。
实际上，曲新杰是有私心的，过去的路上，卢小天负责开车，曲新杰坐在旁边，说起了厂长一职的事情，希望把厂长的位置让出去。
“您为什么有这个想法呢？”卢小天问。
曲新杰说：“我心里很清楚，你坚持要开车，是在发扬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丝毫没有一点老板的架子，给足了我面子，让我很感动。”
曲新杰会开车，没配专门的司机，原本曲新杰坚持要开，不过卢小天坚持说好久没开过车了，想过过开车的瘾，曲新杰不傻，所以说了这番话。
当然，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曲新杰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在暖场。
卢小天笑了笑，没接话，等待曲新杰说重点。
曲新杰深吸一口气，说：“包括陈总和皮总在内，我知道你们都没拿我当外人，可是我的能力有限，真的不适合继续当这个厂长，再说了，陈总和皮总分工明确，可职能上还是有重叠，完全可以抽一个人出来接任厂长。”
卢小天还是没接话，问：“还有别的原因吗？”
曲新杰迟疑了片刻，说：“他们有能力，待人也好，大家都在说他们的好，私底下也有人议论，为他们抱不平，觉得不应该受我领导。”
说到这里，曲新杰看向卢小天，解释道：“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家说得对，如果我不在这个位置上，我也会说同样的话，你不要怪大家说闲话。”
卢小天嗯了一声，问：“你知道一汽的第一任厂长是谁吗？”
“不是饶厂长吗？”曲新杰问。
卢小天摇头，说起了一汽的历史。
在一汽的发展史中，流传着一段当着厂长找厂长的佳话。
1950年3月，重工业部汽车工业筹备组成立，曾任晋察冀边区工业部兵工处处长、兵工厂厂长的郭力被任命为筹备组主任，负责筹建我国的汽车工业。
当时，国内只有一些汽车维修和简单的零配件制造，人才奇缺、没有生产基地、没有大规模生产的经验，可谓一穷二白。
郭力首先集中精力找寻专业人才，很快筹备组技术人员就增加到100多人，建实验室，筹建研究所，厂址勘察预选，工作取得了飞快进展。
1952年4月，郭力被任命为长春汽车厂厂长，也就是后来的一汽，1952年6月，国家正式决定汽车厂要三年建成投产，郭力突然主动提出要请一位熟悉东北情况的人当厂长，自己当副手。
听卢小天说到这里，曲新杰似有所悟，问：“后来郭厂长怎么样了？”
卢小天接着往下说，“郭厂长当时的说法是，汽车厂地处东北，应当有一位熟悉东北情况，资格老一点、位置高一点的同志来当厂长，这样更有利于调动地方民众支持我们。汽车厂要3年建成投产，时间有限，基建必须和生产同步进行。工厂由苏联援建，我必须尽快带队到苏联去，审查、熟悉工厂组织设计，请专家到工厂来，派实习生去苏联，现场指挥、组织生产，这是我的长处。”
曲新杰以为卢小天是在宽慰他，不愁反喜，说：“我的行业知识有限，对这位郭厂长一无所知，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做的是的，人不能只想着自己，更重要的还是要从大局考虑，我这么做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被他的高风亮节所打动。我自认为没办法跟郭厂长比，不过出发点是一样的。”
卢小天说，“先不要急着表态，后面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曲新杰点头称是，兴致盎然的听卢小天继续讲。
在郭力的坚持下，国家同意了他的请求，这才委派了验丰富的饶厂长。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郭力举双手赞成，当时是这么说的：“让饶同志做厂长，确实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顺。”
“所谓天时，就是我们厂正处在建厂的关键时刻，很需要强有力的人来加强领导，这方面饶同志比我强。他对中央及东北局的一些领导同志都很熟悉，对解决我们建厂中的困难非常有利。”
“所谓地利，是因为饶同志是个老东北，在东北工作多年，而我们建厂离不开地方的支持，如抽调干部，招收工人，解决征地、修路以及解决职工的吃住等问题，都要与地方打交道。这方面，我也不如饶同志。”
“所谓人和，是因为我们厂将有一支来自五湖四海的庞大队伍，需要饶同志这样水平更高、能力更强的人，来带这个队伍。”
“另外，我们还要和苏联谈判，要聘请一大批苏联专家，我虽然懂俄语，但在处理国际事务方面，不如饶同志有经验。我说的这些是心里话，都是实际情况。你快去，就说我请他快点来。”
就这样，成就当着厂长找厂长的佳话，同时也开启了一个时代，印证了郭力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曲新杰说：“既然这样，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卢小天无不唏嘘的说：“从结果来看，郭厂长的做法是明智的，这点不可否认，但是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郭厂长提出让位的原因。我听人说过，这里面其实是有一段辛酸的往事，站在郭厂长的角度来想，他肯定是愿意为一汽的发展殚精竭虑，不敢说效果比现在的好，起码会做到他能做到的一切，可他还是放弃了，肯定会不甘心。”
曲新杰一想也是，好奇的问：“为什么呢？”
卢小天没说太多，“我也是听人说的，除了他说的那些理由，其实还有他个人的原因，据说是之前在运动的时候受到了牵连，头上的帽子没彻底摘掉，为此压力很大，这才做了无奈的选择。如果你只是因为个人的原因，我是不会接受你的请求的，因为你的长处，恰恰就是郭厂长推举别人接任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