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被真翩子一脚给踢了下山,陈凡心里却在偷偷好笑,这个“真骗子”装出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被惹怒时那白白的胖脸却是像个充了气的红色气球一般,再配上那黏成几绺的胡须,模样十分滑稽可笑。
“活该”心里暗骂,“谁叫你来把我美丽动人的思雨给替换了,不气气你这老头小爷今日还回不了本了!”
忽然间又转念:“这到底是做梦的原因,还是说这个江灵飞小子真有什么神通不成?怎么那老头一脚踢我老远,身上竟然感受不到疼痛?”想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开始尝试自己了解到的道法起来。
江灵飞在真翩子门下,四岁炼体,五岁学习世间武术,八岁始练道法。一身神通,可谓五感通达,筋骨强健,更难得的是一身道法精纯。陈凡这一感知,便不得了。方圆一里之内,天上地下,便是一点风吹草动,只要想知道,便没有陈凡察觉不到的动静。这种广阔的感知能力是陈凡以前从未体会到的,不由得心怀大畅,开始尝试起江灵飞所会的御风术来。
真翩子所教道法,其实便是将世界的规则为自己所用的一种法术。正如这超常的感知能力,不过是江灵飞从小锻炼五感而形成的,至于这御风术,也是利用了世间的规则。这世界上,凡人之所以为凡人,是因为人人时刻与这空气接触,然而迟钝者只在风吹过时能察觉到空气的存在,敏锐者能于细微处知晓空气的流通。而所谓仙家,则能于无风处生起风来,当然,一定的轻身功夫也是需要的,这才能与这御风术配合起来。
御风术一用,陈凡大呼过瘾。只在荧幕上见过的腾挪纵跃如今自己也做到了,虽然是在梦里,但这样脚尖踩着荒草腾飞的感觉,与其说是身轻如燕,不如说是一身轻松。再也不用考虑与人勾心斗角,再也不用去考虑那些尔虞我诈,此时自己仿佛就融于这天地,心头开始升起一股豪情:“这天下,岂不任由我纵横?”
念及此处,终于放声大笑。“哈哈哈”之声在山谷间不停回响。忽听得也有人在下面不远处也“哈哈哈”的大笑几声,声音中没有陈凡的豪气干云,第一声虽还有些响度,后面几个“哈哈”却明显后继乏力,声音越来越小,明显是一个少年人听见陈凡声音如此洪亮,于是也想试试自己如何。
没想到这荒草丛生的山上还有人在,自己这梦还真是有够丰富的啊。陈凡忙调动起自己的感官向下方观察。原来自己一路踏着荒草飞奔下山,全没在意到这座山上有一天盘山的土路。此时下方的路上,正有一行人缓缓下山。前头是几名家丁模样的人赶着几辆装着箱子的骡车,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让陈凡颇为皱眉的是这马车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香味,就像喷了十几瓶香水一般,香味都已刺鼻了。在几辆骡车之侧,还有一位骑马的少年,身穿翠绿锦缎服饰,腰间配着一柄剑鞘雕刻精美的长剑,胯下的坐骑也是高头大马,一脸的轻佻嚣张,刚才出声的想必就是这个少年。
看样子是一家富贵人家举家出行。正自思忖间,那少年扭头也发现了陈凡,随意拱了拱手道:“这位仁兄,方才便是阁下纵声而笑,惊飞了本公子刚看上的鹰儿吗?”
本来听他开头文绉绉的,陈凡正暗自责怪自己梦中怎来个这等说话与样貌不符的公子哥,在这一脸嚣张的家伙说完话后终于松了口气:“果然是个草包公子哥儿,不然真要来个彬彬书生来与我谈论诗词歌赋,可那不得把我这文学白痴给愁死?”
陈凡还未答话,后面马车轿帘被人掀开,一张略有些黑的中年国字脸从轿中探出头来,先对那公子哥喝道:“俊儿,不得无礼。”又转头对陈凡说:“这位小哥,可是要下山吗,若是同路的话不妨一起做个伴,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我都走到这儿了,不是下山还能是在这儿露营啊?”陈凡心头嘀咕,“一个大男人怎么弄这么多香水?”脸上却是欣然应道:“那就多有打扰了!”
那个中年人自称名叫百里云,少年是他的儿子名叫百里俊。虽然这身体主人名叫江灵飞,但陈凡还是习惯性的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然而百里云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介绍完后也不再与陈凡交谈了。家丁们也像是各有心事,明明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脸上却都像罩了一层寒霜,谁也不说话。见左右闲来无事,陈凡便找了一辆装货较少的骡车,坐在其上。
一队人人数不少,路上却除了蹄声与车轮的吱呀声外,再无别的声音。整个车队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缓缓前行,唯有那少年,如同炫耀般,骑着马急奔一阵,又调过头,一脸挑衅地看着陈凡慢慢踱回车队旁。
陈凡也不过刚刚二十五岁年纪,虽然现在这江灵飞的身体看着不过十八九岁,但哪受得了这么一个变声期还没过的毛头小子三番两次的挑衅,正心理盘算该拿这小子试试哪一招道法。忽然领头的骡子脚步止住,前方马蹄声大作,一批人马正呼啸而来。
百里云从轿中探出半个身子,忙问前面的家丁:“老魏,出什么事了?”
姓魏的那名家丁还未答话,那些人马已奔到近处,只听一人大声喊道:“我家大王在此山修路,可不是修功德发善心,尔等路已走了,该留下点东西做交易。咱们粗人,别的也不稀罕,要么留钱,要么留命!”
百里云赶忙从车上下来,急急跑到前面,连连拱手作揖道:“各位好汉饶命,在下举家遭逢大难这才不得已逃亡,途径贵宝地,打扰大王与诸位英雄实在是万分过意不去,只是此行太过仓促,家产尚还没来得及处置,只有手头这五百两的银票。万望各位宽恕,如侥幸有一日还能回去,定当奉上黄金千两感谢大王造路之恩。”
那伙人的首领见这一家骡马如此多匹,料定不是寻常人家,见骡车上又有许多箱子,根本不信这家伙没把家财处理好便出行,于是道:“也罢,既然阁下只有五百两白银,那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五百两便五百两。”
百里云没想到这大王如此好说话,正要再说些感激的言语,那首领却又接着说道:“咱们这路是按人头收钱,你这五百两交了就可以走了。至于旁人,若是没有那就只有把人头留下了。”
闻言百里云大惊,失声道:“大王饶命啊,一人五百两在下实在掏不出啊!”
一旁的百里俊在马上早听得不耐烦,一把抽出腰间长剑,说道:“父亲,与这些鸟人多说这些作甚,他们要讲道理就不来做这种勾当了!”言罢,不待百里云喝止,催马上前,便欲将这伙强人的首领先给制服,来个擒贼先擒王。
这位公子哥儿想法固然是好的,但他忽略了这个想法的达成需要自身有一定的实力。强盗人丛中一人策马上前,一刀劈落他手中长剑,调转马头的同时收刀入鞘,在这少年整只手正震得发麻的时候,已拎着他的脖颈将他从马上提了起来。
一把将少年扔在首领面前的地上,百里俊被摔得七荤八素,只觉脑袋发昏,身体动弹不得。首领跳下马背,用手掌在百里俊脸上狠狠拍了两下,:“少年人年轻气盛倒是不错,可惜还有很多更重要的品德需要你下辈子去学了!”
忽然,车队里一声嗤笑传出,在这边人人自危的紧张氛围下竟然有人还能笑出声来?众人不禁把疑惑与怨责的目光投向发出笑声的陈凡。
望着众人的目光,陈凡不由得有些尴尬,见连那伙拦路抢人的强人也齐刷刷的盯着自己,更是有些手足无措。半蹲在地上的首领侧过头,冷冷的看着陈凡,问道:“你笑什么?”
“我难道能告诉你你是我梦到的?如果不是我梦到你你一个强盗能说出这么有涵养的话?”陈凡心里暗骂,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挠挠头道:“我,我忽然想起好笑的事。”
百里云快被气得吐出血来,先来一个脓包儿子,自己还没跟人谈妥就冲上去被人擒住当筹码。这也就罢了,路上遇到的这小子,本是一片好心想自己这一队人顺便照应这他下山,顺手行一个善事,心想你这一路走这么久了,也没见你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怎么我们被抢劫了,我儿子性命被人攥在手里了,你想起高兴的事情来了?
百里云这可算是误打误撞了,本来这强盗头子言语井井有条只会让他暗自好笑,但百里俊这个草包的这出戏却是再重重加了一个筹码,让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强盗人众脸上均浮上一股怒气:我们眨眼间就会要了你的性命,在这当口你想起好笑的事情?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首领强压下怒气,沉声问道:“你倒说说是什么好笑的事情能让你这当儿还能笑出来。”
“完了完了”陈凡心中暗叫,“我哪能说出什么好笑的事情来,冷笑话又不适合当前的氛围。难道我要说‘我老婆生孩子了’,不行不行,这样也太没创意了。”
正苦苦凝思间,首领又道:“怎么?莫不是被我们打断,想不起来了?”
陈凡正愁如何搪塞过去,这是猛一拍手:“真被你说中了!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百里云现在只想一个头磕地上,要么求这大哥别说话了,要么直接把自己撞死算了。你把人当傻子是吗?先是在别人气势逼人的时候笑出声来,说想起好笑的事情,人问你你又说不出来,就连借口都是别人帮你找好的,自己都懒得想,这不是赤裸裸地瞧不起人吗?你瞧不起别人也就算了,这是劫匪啊,我这明明还有转圜余地的谈判,就被你这一顿操作整没了。再者说,你要自己一人也就罢了,咱们现在在一起,我要说跟你没关系也晚了。百里云心头叹道,或许这就是命吧!命中注定我们这一家得死,即使从那个宅子逃出来又能怎样?换个死法,换个地点而已。
想到这里,百里云也看得开了,在那宅子里不明不白的死了也好,在这山中被强盗一刀杀了也罢。又有什么分别呢?只愿那个叫陈凡的少年少说两句话,别让我被他活活气死就好了。
众劫匪也是怒气难抑:真有不怕死的,欺负人欺负到你众位爷爷头上来了?
首领怒极反笑:“想不起来不要紧的,我对你这笑话也好奇得很呐,我来帮你一起想。”说罢便径直朝着陈凡走来。
众家丁见势不妙,急忙让开,陈凡却仍旧坐在裸车上,口中说道:“不用劳您大驾,接着忙你的,我自己想一会儿就能想起来了。”心里却想:“应该给这强盗头子揍一拳就能疼醒了,嗯,不错,不过也可以先试试我武功有个什么水平。”
那首领见陈凡仍大马金刀地坐在那,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步子往前一迈,右手前探,就要把陈凡单手从车上提起来。既觉得好不容易做这么一个武林高手的梦,陈凡不愿就此马上醒来,该试试自己此时身手再说。于是右手抓住前者手腕,手上与腰上同时用力,轻轻巧巧地从首领头上翻身而过。
众人见到这陈凡这一手,都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本来偏过头去不忍心看的百里云听到惊呼声也转过头来,只见陈凡已稳稳落在那名首领身后,接着以手刀猛击其后脑,那尚在仰头看天的强盗头子瞬间倒地。
众人见状,都是一呆。没有人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十八九岁少年竟能一招之间制服一个彪形大汉。匪众中一人率先反应过来,大叫到:“这小子是个硬茬,大伙先解决了他!”
众匪徒急越下马,拔刀直奔陈凡而来。陈凡也没料到自己出手竟如此凌厉,还在愣神间,听得喝声,忙回头应敌。众匪也不过是一些山野村夫,生活所迫才落草为寇,从没学过什么武功招式,举刀只知乱砍乱削,全无章法。陈凡在人丛中穿来插去,或拳或掌,忽指忽肘,不一会儿功夫,众匪徒全倒在地,受伤轻者还能哼哼,重者却是人事不知。
这时,被一扔摔得险些脑震荡的百里俊终于回过神来,登时从地上蹦起,冲陈凡抱拳作揖道:“大哥,刚才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大哥大人有大量,随便教小弟两手。”
陈凡听着这草包的转变,正打算颇有高人风范的自谦两句,却又听他那“随便教小弟两手”,方才知道这蠢材说话重心一直都是在最后。心里本来因为自己大显身手的有几分自得的大好心情全被这草包给搞的兴致全无。
摆摆手,正打算说:“家传武功,概不外传。”忽然脑中响起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惩戒-晴天霹雳”
声音甫毕,空中炸起一道惊雷,一道电光顺着陈凡那刚举起的手直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