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属于大初皇族祭祀的日子,所有的皇亲国戚以及众多大臣都去了大初最早建立的太太庙参加祭祀。
所以这几日的大初皇宫里是一别往常的冷清。
临行之前,圣宗没有让顾皇城去,还特意把他叫去了议事殿,两人对坐谈了很长的时间,可具体聊了什么至今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就算亲密如顾九州和碎玉,都只有站在外面的份。
其实那时的顾皇城也没有明白圣宗的用意,或许那时候圣宗就已经有了点力不从心的意思。
再后来,谁也不会想到向来是温润如玉的太子皇城采取的手段比那王嗣第一的陈词还要激进得多。
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大初太子站在一间审讯室中,一前一后是新老的提刑官大人。
顾皇城感慨万千,没想到昔年圣祖六臣之一,当今的大初江湖首把交椅,却要靠如此行为才能见到皇帝一面。
他还是恭恭敬敬向叶不渡见礼,示意吴欲先不要开口,吴欲识趣地站在他身后,但也默默向他的恩师拜了两拜。
叶不渡抬起眼皮看看这个本不该来的太子,握握拳头,还是给了他一个面子,没有把手镣硬生生用蛮力迸开。
“来人!快给叶前辈解下手镣!”
“是!”一个侍卫立即熟练上前解下来,随后叶不渡活动几下手腕,自知吴欲插不上嘴,正好就把话向这个太子说了,说不定成功几率更是大些。
“太子殿下可真是看得起我,还亲自来看看!”
顾皇城一直对其礼敬有加,听到这句质问语气十足的话非但未生气,还稍微弯下腰向他道:“叶前辈在朝堂可是货真价实的老臣,这几年我父皇才继位,他老人家虽说与您年纪相仿,但还是要执晚辈礼的,而我这个更晚的晚辈不请自来,更是需要如此。”
叶不渡不禁出了欣赏的眼神,暗叹这后生可畏,“我自从那件事之后,辞官入江湖,次年你父亲继位,六臣之中我是最年轻的那个,其余五位异姓王兰铎他们可是一直陪着圣祖、看着大初崛起的人物,钟离大人又是被圣祖亲自赏识任命的......你不会明白,一个一无所有的年轻后生是怎么在这个鱼龙混杂、深不见底的官场待下那些年的……”
“真的,太难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对如今朝堂五螭以及吴欲等后辈没那么不屑,他们或多或少其实都有些他当年的影子。
“如果前辈甘愿被抓到这来只是为了发牢骚的话,那就恕晚辈不能奉陪了。”
“呵,我有那么无聊吗?”叶不渡手法自然地理理外面的长袍,“我听说圣宗这些时日不在,所有里里外外的大小事都转交给了你?”
“我只有些无关痛痒的权利,不要把我当作陈词来看。”
叶不渡听完挑挑眉,又道:“也是,自古太子的位置就没有坐得稳的,不过这些不重要……”他扫视一遍顾皇城身后的人,用眼神淡淡地示意了下太子皇城。
顾皇城会心一笑,随后下令所有人都退出这间审讯室,没有命令不得进入。
“等等,吴欲你可以留下,”叶不渡好像才注意到他一般,出声留住他。
但是实则不然,他这么做,也是为他好,如若江湖一把手与如今手握重权的年轻提刑大人关系匪浅,任谁都会对他有些排挤与疏远,他坐那位置的时间比吴欲长得多,自然知道该怎么给他铺条正路。
叶不渡悄悄把脸凑到顾皇城耳侧,低声说了几句话,让太子皇城瞬间汗毛直竖,一脸的震惊之意,好像小秘密被发现了一样。
“是杀,还是囚?”
这正是顾皇城近日夜不能寐一直在初步盘算设想却犹豫不定的事。
一但走上这条路,便再不能回头。
“啊,看来我真猜对了。”叶不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现在还是先算了吧……还不是时候,历来的皇帝,就算是旧朝的末代皇帝纯泽,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当真觉得自己可以赢过你的父皇吗?”
“不要忘了,现在支持他的,有兰郡妃,有两江良将,还有看似不问朝事的右相,可你呢?恐怕就连那个徐玖都未必会真心跟你吧?”
顾皇城面色冰冷,僵直许久,他身后的吴欲更是瞪大眼睛,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被这个阅历丰富的男人尽收眼底,他露出笑容,同时还带有些许未散的酒气在三人之间小心四溢开来。
“那,你要做什么?怎么做?”顾皇城开口问。
“很简单,借我一道文书,并下一道密令,给我一个去杀掉熊缜的契机。”
吴欲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了,不过才说了几个字就被二人同时出言制止。
“这还轮不到你插嘴。”叶不渡转头看他一眼。
“可是这……”
“吴欲!”这次太子也厉声呵斥他。
“这……是!”吴欲只能低头自己站在一侧充当空气。
“我需要一些时间,去弄明白当年的熊缜为什么、凭什么出卖天下所有几乎江湖中人认可的‘一心盟’……好处是,给我五年时间,我会让你的伴读成为新一辈当之无愧的江湖第一人!”
顾皇城没怎么犹豫,“我还要整个御监司此后只忠于我一人,怎么样……明日子时,可来东官,我把东西都给你,近日大陈江湖也来不少人寻那个铁匠,你多加小心,”随后他带完全没有参与感的吴欲走出门去,最后给这个第一人撂下一句话:
“活着回来。”
叶不渡心满意足,脱下内绣真龙的黑色长袍,只用了几息便就轻轻松松消散于无形重新回到外面,他抹了一下被细雨打湿的脸。
王朝倾轧不断,江湖再难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