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淡淡的雨后中午。
他像往常一样穿着深灰色的西装,夹着公文包,市婚姻登记处离市府不远,我们打的在婚姻登记处门口下车,一路无话,他像往常一样比我先下车,然后打开车门,我下车,没站稳,他极快地伸手来扶我,我的心颤抖了一下,自从我们从深圳回来,我们就算睡在一张床上都没有碰过谁,连不小心也没有。
帮我们办理手续的不是我们曾认识的帮我们登记结婚的那个女人,而是一个年纪看起来有四十来岁的和蔼女人,显然她觉得他让她面熟,但没有想起来是谁,因为他常和市长出现在本地电视台上,另外几个工作人员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怎么注意我们。
她看了看我们,用询问的眼光等着我们说话。
“我们,办离婚的。”我艰难地对她说。
“哦?结婚多久了?”她问。
“一年多。”我忍住心酸。
“为什么要离婚呢?”她问我们。
我不知怎么回答,他也一直不开口。
“离婚总得有理由啊!有孩子吗?”女人又问。
“没有。”我说。
“嗯,那还好办一点,但是我不明白,你们没有理由离什么婚呢?婚姻总会碰到挫折的,想要离婚的时候想想你们当初恋爱时怎么想的,你就不会轻易想到离婚了,毕竟这不是儿戏呀。”女人语重心长地说。
我们两个呆站在女人旁边,都不知道说什么。
“看你们为难的样子,肯定是没想好离不离,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别斗气了,都回去吧。”女人慈祥地道。
我偷偷看了看他,他还是冷着脸,一个字也不说,突然觉得很来气,赌气地说道:你还是帮我们办了吧。
“我可以帮你们办,但是要办也没有这么快,虽说现在结婚离婚手续很方便,但为了怕当事人一时冲动办了以后后悔,我们这里有一个规定,先填好离婚申请表,一个星期后才正式办理,这样吧,先拿两块钱,每人一份申请表,回去想好了填好了,下周再来办理吧。”女人说着从文件柜里拿出两份表格,放在我们面前。
张福荣听了此话从包里拿出一张十块的,我看到他这么积极,心里冰凉,说道:不用等一个星期以后了,我知道现在办离婚很方便,可以即时领离婚证的,现在就帮我们办吧。
“你们连离婚理由都没有,我怎么给你们办啊?”女人依然和蔼地说。
“性格不和吧。”我看到他依然不开口,说道。
“你这理由是挺通用的,但是很勉强,这样吧,你们各自把离婚申请表填好。”女人说。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表情地拿起了表格,我看他那样,一点表示也没有,想想自己何必呢?长痛不如短痛,反正自己是假身份证,万一哪一天被揭穿了也是要离开他的,不如现在给各自自由身算了,我在女人的对面坐了下来,在她面前的笔筒抽出一支圆珠笔,离婚申请人名字,性别,年龄,职业,离婚理由……
一项一项地我填过去,填了不到一半,我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表格上,我的名字被泪水浸得一片模糊……
“不好意思啊,下班时间到了,我要去打饭了,你们先去吃点饭吧,下午再来办手续。”女人突然说,然后起身,要离开办公室的样子。
他终于说了来这里的一句话:好。
然后离开办公室,我也只好跟着出去了。
然后我们离开这栋办公楼,然后我们走到街上,下着小雨,我们谁也没有打伞,我们默默地走过市府门口,没有注意到是否有熟人跟我们打招呼,然后又走了两站路,我觉得头很晕,眼睛一直是模糊的,他在我前面十来步的地方,看着他那让我安心的修长的背影,想着从今以后,我们各自东西,我不再是他心疼的女人,想到下雨时和他共伞的是另外的女人,想到他有力的肩膀将会依靠着别的女人,想到他会叫别的女孩子丫头、宝贝,想着他不再压在我身上跟我斗鼻子,想着就算我死去,也与他毫不相干……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心疼得绞成一团,我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很快地跑到他身边,一把夺过还在他手中木木拿着的离婚申请书,三下五去二把它和我的合在一起撕个粉碎,他吃惊地看着我,我已经泣不成声:我不要和你离婚!
他一下子紧紧地搂住我,我在他怀里哭得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