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仇永生在得月楼的桂花厅临窗而坐,一边喝茶,一边把目光注视着窗外的街道。窗外飘着细雨象水雾一样轻抚着地面,将铺在路上的石板抹得油光锃亮。
这时从窗外有一把花伞,由远渐近地飘进了他的眼帘,伞面上印着蓝天白云,下面还有一朵绿叶陪衬的荷花,而滑在红荷上水滴和躺在绿叶上晶莹透亮的水珠,让人无法辨清,究竟是天上的雨水,还是画上去的水墨。伞下有一女子正款步姗姗,轻柔的好似春风拂柳。
她上穿白绣缎棉祆上面嵌着暗花,下穿件黑丝长裙盖住足踝,脚穿着一双黑高跟皮鞋,一双白丝袜在若隐若现。她齐颈短发,整齐乌亮。高挑身村,苗条挺拔。脸如白玉,颜若朝华。气质高雅、温柔端庄。
永生见罢,便心生愧意,暗想:我煞费苦心地纠缠数日,竟然没有发现她有出淤不染,濯清不妖的气质。于是,便起身至门口将陈之静迎进包房入座。
永生先倒一杯果汁送到陈之静的面前,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白酒。“首先要感谢陈小姐的光临,我敬您一杯!”说着就举起杯与她轻碰了一下,就仰脖饮下。
“这第二杯酒,还是要感谢您的赠发之情。自从得了您的头发后,我一直放在我内衣口袋里,紧贴在胸口上,顿时觉得冬天不再寒冷,浑身上下充满了温暖。”说着又一饮而尽。
“呵呵,仇永生,单凭一丝弃发,就能惹得你如此癫狂,你演过头了吧?”陈之静打进来就一直没说话,当她见仇永生追求女人的手段太小儿科了,就冷笑一声,并提醒着他。
“肺腑之言,天地共鉴!”永生当然知道,自己在讨女孩欢心这方面,一直处于劣势。但他始终相信的一句话就是,“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所以,不管她如何质疑自己,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局势终究会峰回路转的。
“仇永生有句话,想必你也听说过,无事现殷勤,非奸皆盗。”陈之静用俏唇泯了一下杯里的果汁,俊秀的脸上蒙了一层冰霜,目光扫得永生顿象一股寒风,让他心中一凛。
他轻叹了一口气,又尴尬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当他潇洒地放下杯子时,便反问道:“就依陈小姐的话说,永生此次恭请贵驾,您认为是奸还是盗呢?”说着便用闪电般的目光把她那耸挺的乳峰,羊脂般的润颈,恰似樱桃的两粒丹唇,玉雕一样的鼻子,柳叶似的黛眉,皎月般的桃腮,以及圆润丰腴的臀部通扫了个遍。仿佛是x光扫描,惊得陈之静直发怵。
顷刻间她便冷静了下来,启动两片丹红的靓唇,柔和地说道:“我对你略去做了些了解,既非奸人,也无盗迹。人海茫茫,步履匆匆,尤其是乱世,生存更为孤寂而艰辛。如能交上一两个知情懂义之朋友,也确是不易!”
陈之静一句肺腑之言,顿时令永生又心生一计。他便装作抛开性别羁绊的样子,主动的说:“我看您并非俗流,恰如女中丈夫。来满上一杯白酒,咱俩好好地唠唠心里话如何?”
陈之静听罢,便突然面泛红光,眼飞笑意,面若桃花,悦色不掩。于是永生就恭敬地斟上一杯白酒递到了她的面前。没想到陈之静端起酒杯竟然一饮而尽,之后则被呛辣的一阵咳喘。永生忙站起身想过去帮她抚背,当他看到她那一对凸挺的玉峰,和生情的双目时便梦幻般的坐了下来。任凭她那诱人的酥胸随着唿吸轻轻起伏,和阵阵呛咳,而不敢近身上前,生怕落下个狂蜂浪蝶的名声。
女人的脾气就象股票一样,让你猜不定涨跌。此时陈之静仿佛笼罩在冰霜之中,一对深似秋潭的双眸中似乎有利箭射出,让人不敢直视。突然她嗔怒地说:“我知道,我周围的人在背后如何议论我和陈则民的关系,想必这些流言蜚语也曾传进你的耳朵里。我现在就告诉你,陈则民是我父亲,但他不允许我说。”
永生一听便怔了一下,稍后便脱口问道:“你母亲是日本人?”
“不!”陈之静突然刹住口,脸上露出尴尬。仇永生忙追问道:“不是日本婆子,难道你……生于妾室?”
听罢,陈之静的心便一阵抽搐,俏丽的脸颊上滑下了两粒绿豆般大小,晶莹透亮的泪珠。
“小陈,我知道您受苦了!”永生见此便顿觉酸楚,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话安慰她。
“其实也没什么的,我母亲原来是陈则民长子陈一凡的家教,以下我就不说了。”
“哦!现在您母亲大人何在?”
“下去啦!”顿时两人脸色都肃穆起来,包房里一片寂静。
“李秘书,你认识李世群吗?”永生担心自己会卷入她的爱恨旋涡中而迷失方向,于是便单刀直入。
“别叫我李秘书,叫我之静!”她先是一愣神,然后便说是。
“好,之静你认识他吗?”永生直接追问。
“这个人既神秘,又凶险,你最好不要惹他!”李之静用怜爱的目光望着他。
此时,永生语气激动:“我就是李世群的崇拜者,他能驾轻就熟地穿梭在共产党,国民党和日本人之间,那是何等的智慧啊?如果能混得象李士群那样就好了!”
“你是只看见贼吃肉,而看不见贼挨揍!他既叛卖共产党,又背叛了戴笠,你说日本人会放心吗?国共双方会吞下这口恶气吗?依我看他的日子整天提心吊胆的,可不好过!”李之静含情脉脉地望着永生说。
“那么,你父亲与他关系如何?”
“我没父亲!你问得是陈则民吧?哎哟,不好!一件大事我差点忘了!今天下班前他来找陈则民,没在!留下一封信,告诉我是十分机密,千万不能泄密!可我没注意,竟然搁在包里带到酒店来了!”陈之静懊恼不已。
永生心里便十分盗喜,但仍笑道:“之静啊,人生苦短,何必被俗缘拖累,今晚遇你一知音,今生无憾,来我们干一杯!”
陈之静见他那英俊的脸上布满了真诚,在明知自己不胜酒力的情况下,并陪他饮了一杯。酒下肚后,就趴在桌子上头晕目眩,不醒人事。
于是永生便叫来服务员,让她照顾她一下,说自己去趟厕所。说完拿着李之静的包,就镇定地走向厕所,进去后便将厕所门反扣起来。然后借着灯光在包里找出了一封密函,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则民兄:
人已物色齐备,忠心可靠,智勇过人,凌厉辣手。本月14日中午在吴江刘村河道接车,由我派人用木船从运河次航道到润江,再从润江渡口白天横渡长江,你让人在16日下午6.30时于邗江六圩仁义桥码头接货。
从润江渡口过江,途经扬州沿岸直奔目的地,是经慎重考虑,以防共党拦截,故选此路程。
祝安!
弟,世群呈
即日下午书留。
永生将内容默看三遍后,便到服务台找桨糊,又小心翼冀地把信封好。回到房间后,将包放于原处。然后便去找来脸盆,温水,替陈之静擦脸,实际上是要把她弄醒,自己要赶紧脱身去润江城。
陈之静被搞醒了后,永生忙递上一杯热腾腾的藕汁并关心地说:“藕汁是最解酒的,你趁热喝吧!对不起,我不知道您不善饮酒!”
“永生不要客气,喝酒是我故意的!”陈之静柔柔地说。
“今天谢谢您的赏脸,日后有机会定再请您,现在我送您回家。”陈之静听罢便心中不悦。“不行!我要你今天再请!”
“好好好!明天我会请您的!”永生叫了辆人力车,将李之静送回了单身而豪华的家。当他转身上了马路,已是晚上十点了。
于是他立即赶到侦缉处,吩咐管事的手下将一辆军用摩托车加满了汽油。便向268公里外的润江城一路飞驰。
当永生顶着凛冽北风,冒着刺骨严寒,来到了裕仁堂时,己过了午夜。当他刚将车子熄火,裕仁堂的大门便立即打开,灯光便从门内冲出,映着永生矫健的身影。江碧生步履稳重地走向永生,永生上前低声问道:“陆尘在哪?”
“哦,陆尘不在。我叫江碧生,走到店里谈!”老江说着就引永生进入店堂,伙计便将门关上并插上了门闩。
“永生啊,陆尘今晚才走,他在此等你十几天了!”江老板有些激动。永生警戒的目光把江碧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伙计身上。老江便会意地支开了伙计。
永生让他找来纸笔,然后就伏在柜台上奋笔疾书,写好后就郑重地对他说:“明晨六点前,你必须要将此信交给陆尘。你可以将内容记在脑子里,一但遇到意外,就立即毁掉这封信,并且不能将信上的内容,透露出去!记住一定要亲自交给陆尘,而不能捎转带!”
“你放心吧,陆尘也不是傻子!不值得信任的人,他是不会结交的!”
“好!老江我信你。再见!”永生用真挚的目光望着江碧生一眼后,就转身出门,跨上摩托车后马达便一阵轰鸣,等老江出来向他再次表示敬意时,他早就消失在茫茫的黑幕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