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湃从深圳回来不久的一天晚上,黄震雄突然给王珍打电话,说要提前赎回自己那200万资产。
“黄哥,为什么提前赎回啊?按照合同约定,提前赎回不但没利息,还要损失一个点的本金,你可要想好啊!”黄震雄是王珍的大客户,她不敢得罪,于是说。
“你们公司资金链就要断裂了,多亏我得到消息及时,再不赎回我这200万就没了!”
“不可能吧,黄哥,我们公司最近一直在正常偿付客户的本金和利息。”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们下边都被瞒着,自然不知道。问题迟早会出的,我估计最多十天。”
“不会吧,我明天回公司问问。”
“我明天就去你们公司办理资产赎回。”
“好,你来吧,我跟财务说一下。”
第二天,王珍到公司悄悄打听了一下,和她一样的团队经理没有知道的,她的上级领导则神秘的一笑,说了句别乱说就走了。
当天一早,黄震雄就来公司办理资产赎回,王珍跑前跑后的帮他忙完了这件事。
“珍珍,我看你们这边怕是很快就要出事了。到我的公司来做吧,职位随便你选,工资保你满意!”黄震雄离开之前,对王珍说。
王珍知道黄震雄一直在打她的主意,现在又承诺这么优厚的条件笼络她,黄震雄可是富豪啊,心里非常得意,不禁格格笑了起来。王珍当下有些心动,只是想起黄震雄的凶蛮之处,不禁有些害怕,想想自己还要考研,就打定了主意不接受。
“黄哥,谢谢你!我在这里干的挺开心的,暂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王珍对黄震雄说。
“也好!你要是想来就跟我说。”
黄震雄赎回资产后又过了三四天,就有一些理财经理的客户找过来说自己的资产不能赎回了。公司里人心惶惶。很快公司下发通知,要求员工统一口径,“公司资金周转暂时出了点问题,暂停资产赎回,一个月后将恢复正常。”
王珍等人四处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公司早就资不抵债,就靠从市场吸收资金拆东墙补西墙。当天有人给公司牛总打电话,电话关机,这才知道牛总前几天就联系不上了。
当天,青岛市警察局就派人来公司调查,听说公司涉嫌虚假注资、自融等罪名。又过了三四天,听说有几百名客户集中在市政府前向政府请愿,要政府出面解决,警察在市政府前拉起了警戒线。
大家都议论纷纷,王珍才明白果然如郑湃所说,这是一场旁氏骗局。很快王珍的客户黄阿姨也知道了,就打过来电话问自己那十万能不能赎回,王珍说暂时不能。又过了一两天,胡叔叔也打过电话来问。王珍一看情势不妙,怕客户缠着她,把手机号换了,干脆也不去上班了,当月的工资也不要了,估计也拿不到。
“我早说你要小心,这不果然是旁氏骗局,你们怎么对得起受了损失的客户,那都是他们的血汗钱!”郑湃向王珍说。
“又不是我骗了客户的钱,我还是受害者呢,我找谁去!”王珍不讲理。
事已至此,郑湃也不愿再和王珍争执了。
王珍从此天天深居简出,集中精力复习考研,偶而上上网,找朋友聊聊天。
2010年,正是房价疯涨的时候。王珍听到了很多这方面的消息,担心房价越来越高,心里开始着急想买房。
“老郑,咱们赶紧买房吧。现在房价不停地涨,不知道要涨到什么时候!”王珍催促郑湃说。
“我也想买,可是咱们钱不够,我才存了2万块。如果你考上了北大金融学硕士,你那几万留作上学还不知够不够用,我还想努力赚钱支持你读研。我也拿不定主意买不买呢。”
“买吧!这房价涨得没边了,再不买我怕买不起了!”
“好吧,我跟家里说说。”
郑湃给家里打电话,说了买房的打算,父母都支持。
“买吧,买金有金在,不会吃亏的。”父亲说。
“要买,你没听说咱们镇上老牛家和老栾家的事?”母亲说。
“他们什么事?”
“你到了青岛上班后,我跟你爸爸就打听买房子的事。听说青岛有个叫浮山后的地方现在建的很好,1999年时那里房价才1000元一平米。那时老牛家里就有三十多万,儿子99年就到青岛上班了,当时三套都买得起了,不舍得买,现在儿子要结婚了,还得贷款买房。还有老栾家,1999年给了在青岛上班的儿子十来万,谁知道儿子拿去炒股了,听说都套住了,现在也是要结婚,也是买不起房子。”
“妈,现在房价是99年十几倍,在市北区买个二手都要一万多一平米,我才两万块,要是珍珍考上了研究生,我还得支持她读研,这样家里得给我借不少钱!”
“借!下架子挣钱还!我和你爸爸帮着你还!”
接下来的日子,郑湃跑了不少楼盘。郑湃发现新楼盘很难买到好的房型,所在区段配套等也存在很多问题。相反,很多二手房价格较低,周边配套成熟,各方面都方便。这样一比较下来,郑湃就想买个二手,找了五六家中介,终于在山东路买了个二手,总价60万,贷款15年,首付百分之三十,全是家里跟亲戚朋友借的。付了中介百分之二的佣金后,中介帮着完成了过户。王珍只在前期看房的时候去看了一次,开始对买二手不太满意,后经郑湃劝慰,说了买二手房的好处,才重新喜笑颜开。
过了几天,王珍告诉郑湃,她的爸妈让郑湃明年正月初三到她家。郑湃父母知道了都很高兴,买上了房子,儿子的婚事就搞定一大半了。
郑湃买了房子后,压力感骤增,工作更认真负责,但他就是坚决不接受贿赂,王珍为这事经常同他怄气。
“你不同别人合伙收礼,耽误了别人的财路,别人就把你排挤出去了!”王珍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行得正,不怕他们排挤。”
“行,行,你别跟我唱高调!”
“珍姐,大哥做得对,钱多少是个多,用起来心安就好!再说,大哥这么好的人,肯定会有人欣赏!”齐玉常来找他们一起玩,有时听到他们吵架,就劝王珍。
王珍听到齐玉为郑湃帮腔,遂不再言语。
李桃和丁杰都买上了大房子,两个人狼狈为奸,敛财不少,房子也买在一起,就在市南靠海边的云海仙居买的复式,贷款还不多。
丁杰敛财的方式是每一笔采购都会拿回扣,他采购一把扫把,价格都能上300元,这样他很快就凑够上百万的首付了。
李桃拿不到回扣,他就通过贪污货款敛财。
原来雪情集团在合同评审和生产启动会结束后,很快生产出了2000台展示柜,发给了果源饮料。到了回款的日子,李桃又去万富贵家。
“万总,我向你汇报一个情况。”李桃说。
“什么情况?”
“咱们向果源饮料有限公司供的这2000台展示柜可能不能足额回款。”
“嗯,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我刚接到果源饮料有限公司的电话。他们说资金不足,只能回咱们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货款,我看他们是想赖账。我想反正货款也收不齐了,不如把这百分之四十的货款全部给您,由我向集团报告果源饮料有限公司无力归还欠款,公司也别去追究了,按照坏账来处理就行了。”
“能办稳妥吗?能办稳妥我给你百分之十。”万富贵一听来了兴趣,沉吟半响说。
李桃心里紧张得蹦蹦直跳。
“能办妥,他们的采购已经拿了百分之十的回扣了,还有百分之五十足够堵住他们所有人的嘴了。”
“行,你去办这件事,咱们这边也得做做样子,到时候去他们那里调查一番,要他们的负责人承认一分钱也无力偿还,这样才稳妥。”
“好的,万总,交给我,错不了。”
实际上李桃只承诺给果源饮料有限公司的采购负责人和公司总负责人各百分之十的回扣,由果源饮料有限公司采购负责人帮他去沟通相关人员,见者有份。这事如果成了,回款经由他转交给万富贵,李桃可以拿到这2000台展示柜货款的百分之五十,约为150万。
李桃的胆子是够大的,才上班不到四个月,就敢贪污。
又过了几天,李桃就报告果源饮料有限公司无力偿债,雪情集团虚张声势派人调查,走了走过场,相关人员瓜分了这批货款了事。
雪情集团也没追究李桃的责任,当然这种事李桃不敢经常干。
咸语对郑湃在工作中坚持原则损及他的利益是很不高兴的。只是想郑湃可能太年轻,不通世务,等在社会上多磨练一下就会改变。还有从深圳出差那件事上来看,郑湃是听自己安排的。再说现在找个正直的员工很难的,郑湃在公司的口碑也很好,他对郑湃行事正直心里也很佩服,于是就把跟自己有利害关系的供应商的相关工作尽量避开郑湃,只交给郑湃一些其它供应商的管理任务。
一天接近中午,张兰兰来到质量部,先进了咸语办公室,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就听咸语哈哈大笑着把她揽着腰抱了出来,迅即关上了门。张兰兰不干了,边笑边用脚猛力踢门。
“开门!你赚了我的便宜就想躲开我,你是怕了吗?”张兰兰放荡地大笑。
“够放浪的,我和王珍都没这样过。”郑湃心说。
张兰兰踢了一会儿门,见咸语不开门,没兴致玩下去了,改来骚扰郑湃。她看到郑湃在忙着工作,就从后面看郑湃在干什么,郑湃都感觉她的前胸鼓囊囊地顶着自己的后背了。郑湃脸红了,很不自然地站起来。
“张姐,什么事?”郑湃说。
“没事,过来找你玩玩!”
“张姐,我是男生!你不是结婚了吗?”
“这是古代啊?结了婚就不能玩了?太不开放了,不就玩一玩嘛!”
“张姐,我不会玩!”
“没情调,白长了个好模样!”张兰兰见不能得手,懊恼地甩出这么一句话,撅着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中午吃完饭回来,郑湃看见咸语没进自己的办公室,一直在外面郑湃他们的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并不时从窗户向外看,似乎在等什么人,脸上掩不住的得意与着急。
快到上班的时候,咸语接了个电话,就急忙迎了出去。不一会儿,咸语和一个个子不高,穿着普拉达风衣,说话是南方口音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咸语恭恭敬敬地与对方聊天,满脸堆笑,就像下级跟领导说话那样,一口一个宋总。
“老咸,把你家这半年的电话费单据拿出来,我给报销了吧!”说了几句闲话,只听那个宋总对咸语说。
“宋总,看看吧,这半年就这么多!”咸语哈哈笑着,把一卷电话缴费单拿了出来,放在郑湃前面的桌子上让那个宋总看。
“不用看!多少都交给我就行了!”宋总财大气粗,看也没看,把话费单收了起来。
郑湃惊讶地想,“真无耻,竟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了!”
郑湃一把拉开了办公室的门,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公然行使这种肮脏的交易。
宋总和咸语一惊,又像没事一样,毫不在乎。
“小郑,这是宋总,咱们公司的塑料门框就是他家供的。”咸语指着宋总对郑湃说。
咸语这是让郑湃明白那些货有他的利益,不让郑湃挑刺。
“宋总,小郑是今年刚招聘进来的大学生,我现在已经把一些与门框有关的管理工作逐步转给他了,等他转正,让他全面接手这一工作。”咸语又对宋总说。
“郑工,你好!今后有什么问题,无论工作内还是工作外的都可以找我。”宋总向郑湃略带客气地说。
“宋总,你们供的红色门框抗老化不合格,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个问题?”郑湃看不惯他们之间的勾当,毫不客气,给宋总一个下马威。
“老咸,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告诉我们?告诉我们我们可以马上改进,不告诉我们出了质量问题我们不会承担责任的!”宋总很尴尬,把怒气撒向咸语,说道。
“宋总,他不懂,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已经办理特采了!小郑,我没批复的你不准乱下结论!”咸语被郑湃气得阴着脸,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不是有很多客户都反馈使用过程中门框老化的很快吗?我也根据检验标准做过实验,确实不合格,我不都向你汇报过吗?”郑湃不服,说道。
“犟!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咸语说。
“不用听他的,他还没转正,经验也不足,他的话公司不会采纳!”咸语对宋总公然这样评判郑湃。
郑湃听到这里,气得头晕乎乎的,夺门而去。
这是上班时间,郑湃没地方可去,就到仓库旁边的IQC办公室去看看。
他看到仓库旁边的厂房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过了一会儿,又看见宋总从车间里穿过,走向奔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过了几分钟,司机从车上下来,朝郑湃走来,拿着一条中华烟,满脸堆笑。
“郑工,这是宋总给你的,以后请多多关照,宋总保你满意!”司机说。
“烟我不要!我警告你们,按照我们集团的《供应商管理制度》7.3.5条,‘向相关人员行贿的应列为禁用供应商’,你们要是再行贿,我一定报告给相关部门!”郑湃义正辞严地警告他。
实际上郑湃没法往上报,公司无人不贪,该报给谁?要是自己不报,又觉得自己懦弱,是在和他们同流合污。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吓唬他们一下,越想越觉得郁闷烦躁。
司机冷笑了一下,转身走了,把烟顺手给了库管。
郑湃在车间里待了一会儿,看到宋总的奔驰走了,他也回到了办公室。
似乎是宋总跟咸语说了那些事,咸语的脸沉得像判官。
“今天下午你去盘库,下午必须盘完!”郑湃刚回去,咸语就对郑湃说。
郑湃知道这是咸语给小鞋穿,盘库通常是检查员的工作,他也盘不好。但是咸语安排了,他也不好向外推。他默默地去了仓库,找到库管,整整盘到晚上十点,库管员都开始抱怨了。
第二天,郑湃把盘库结果报给咸语,他看也没看,啪就扔到一边去了。
“你记住,毕竟是我领导你,我随时可以开除你!”咸语咬着牙根狠狠地说。
“咸经理,你开除我总得有个理由吧?你说说我那点做得不对?”
“不服从领导,就是大不对!”
“领导受贿,也要服从吗?”郑湃不服,也不怕!
“你看到谁受贿了?你有证据吗?在雪情集团,暂时还由不得你!”咸语不敢承认受贿,色厉内荏地道。
面对无赖,郑湃也无法争辩了,只好走了出来。想了想这份工作干的真没意思,可要是不干,自己还要还房贷,还要生活。天下虽大,贪腐横行,不知何处是容身之所。越想越觉得头脑思绪紊乱,胸口烦闷,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咸语找不到理由马上开除郑湃,要是不惜一切代价开除郑湃,在公司影响也不好。自此,他就开始经常给郑湃小鞋穿,在公司内排挤郑湃。要是他看见郑湃和公司其他同事说说笑笑,立马就会在郑湃面前阴着脸摔摔打打,威胁郑湃。郑湃也看出来了,当做没看见。双方就一直这样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