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烨看着眼前如幻象般散去的墙壁和隐藏在它后面的精致房间,当下便陷入呆滞。
因为就在此时,一股莫名悲伤之意突然涌入他的身躯,他下意识里望向那独间,不知为何一阵酸楚,以致他消耗相当的一段时间才将情绪平复。
然后他意识到,一些诡异的变化正在自己身上发生。
自从进入那间破败的豪宅开始,一种奇特的隐约感觉便开始在自己心中升腾,不管是进入这座地宫还是打开幻影墙壁,甚至连之前逃窜时面对岔路的选择,其实都是在这种莫名的感觉下做出。
更过分些说,从自己当初不知为何选择那顶头冠时,这种冥冥中的感觉便已经开始影响自己。
就好像有人在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做一般。
承烨猛得摇头,将那些糟糕而令人畏惧的猜测赶出大脑,高声呼喊道,“这里有隐藏房间!”
墨翠凝正在承烨不远处观察那些风化破损的文字,尽管那些文字已经凑不成完整的句子根本无法理解含义,但以笔墨作为魔魂的她却能感受到某些文字中蕴含的深意,此时浑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与寻觅线索的目的,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刀刻斧凿出的笔画印记。
承烨的高声呼喊打断她的感知与思索,墨翠凝不由得眉头紧锁,但当她回身看到那间房屋时,她的眉角松开,露出惊诧的表情。
短短数秒之内,苇名玉心已经来到承烨的身后,她同样看着那光洁如新的房屋微微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那面墙后会有房间?”
承烨沉默几秒,摇摇头回答道:“猜的。”
“猜的?”苇名玉心对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置可否,全然不怕可能存在的机关陷阱,直接踏入房间之中。
房间内看不到任何灯火,却处处光明,其中中放着一套桌椅,桌椅银白而有光泽,竟是不知由什么材质铸造,桌上摆放着一些光洁如新却难以分辨作用的工具和一些同样绘有晦涩难懂符号的书卷,而在由相同材质构成,沿着墙壁排列的巨大架子上,同样摆满各式的书卷。
苇名玉心皱眉看着那些诡异的符号,这或许是建造这座地下宫殿人们使用的文字,可惜的是她完全不能读懂。
但她读不懂,不意味着别人也做不到。
比如,墨翠凝。
因为她的魔魂是笔墨,她从一通晓世事便开始临摹名家大作,所以她对于文字最为敏感,最清楚文字本身的力量,也最容易洞察文字的含义。
语言的变化是由简单逐渐变为复杂的过程,咿呀学语的婴儿不会张口便说“我要喝水”而只会单单说出一个“水”字,而文字也是如此——不管多么复杂的文字,来源终归是模拟事物的图画,目的终究是记录或是表达。
因此即便不能读懂这些文字,墨翠凝却能感受到这些文字背后的感情。
那是一名女性,在悲伤沮丧之后,于极度喜悦之下落笔写出的文字。
于是她拿出纸笔铺着桌上,静心凝神平心静意,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强行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开始细细体会这份心情。
眼中的符号越发模糊,逐渐飘离纸面,进入她的眼帘。
墨翠凝手中的墨笔无意识的滑动,看似是在临摹眼前的古代文字,笔下绘出的图形却与这些古代文字没有丝毫相同之处。
因为她书写的,是如今大陆的通用文字。
围在书案旁的三人开始阅读她循着意识深处的想法写下的文字,出乎意料,那并不是什么古代知识或是记录说明,只不过是几篇再普通不过的日记。
“四月十五日,四号实验体死亡,这次失败令人遗憾,但更糟糕的是我们完全检查不出失败的原因……或许我们不应该一次性将它的灵魂完全分割重造……”
“四月二十二日,九号实验体成功存活,但发生了严重的变异——那些邪恶的灵魂影响到了它的躯体,它几乎全身都被黑暗覆盖,身上长出无数漆黑的骨刺,左半身极为庞大,右半身却扭曲的萎缩,它的皮肤开裂,流出的却并非鲜血而是可以轻易致人于死地的毒液,最重要的是,它一刻不停的感染着周遭的一切。
是的,它拥有我们期待的力量,但我们需要的是可以控制的力量,而这样一个污染源……我们只能选择将它毁灭。“
“四月三十日,整个第二实验室覆灭,据说是在分割灵魂后重新构筑时发生意外——那个实验体莫名的突然苏醒。可恶,我早就警告过那几个家伙不要操之过急,但现在连我也会时常陷入莫名的愤怒或是失落之中,难得我们也同样一直在受到那些邪恶灵魂的侵蚀?”
“五月二十七日,我们成功了!这简直难以置信!那个实验体成功的被分离出纯粹的灵魂与感情,我们终于制造出了最纯粹最偏执的灵魂!赞美皇帝陛下!这样纯粹的灵魂强度至少是同级御魔者的千百倍!这样我们手中就又多了一张面对末日的王牌!”
“这里看来并不是什么地下宫殿,”苇名玉心眉头紧锁,“这里是古代的实验室,还是那种最糟糕的,把人命当作消耗品的人体试验。”
天勋叹了一口气,对他而言,这里曾经用于做些什么并不重要,他更在意这里可能存在的“无尽的财富”或是“沉眠的力量”。
而一座已经废弃的研究所恐怕连可以卖出高价的“知识”都未必还能留存。
就在这时,墨翠凝从空洞无识的状态中陡然清醒,她看着身边的三名同伴,双目中一片惘然之色,然后骤然一片清明,随即现出无限惊恐,噗的一声吐出血来,虚弱而慌张的说道:“我们被骗了!”
比起墨翠凝落笔的文字,承烨更加在意她的状态,他从身后扶住她,将一枚艾希菲的远古祭祀喂她吃下,轻声问道:“什么被骗了?”
“我不知道。”墨翠凝眼神越发迷离惘然,“后面的记录似乎只是疯狂的只言片语了……我完全无法读懂……只能感受到她疯狂的精神状态……抱歉……”
“没有什么好道歉的,”承烨扶她去一旁坐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墨翠凝脸色苍白,安静而乖巧的坐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轻轻说道:“谢谢。”
不知道是在谢这一路的关照还是对自己的安慰。
“好了,”苇名玉心拍拍手,打破了承烨与墨翠凝的二人世界,“趁现在还很安全,来总结一下我们的处境吧。”
“这里是废弃的古代研究所,”天勋率先开口道,“而且是因为实验失败而废弃,所以恐怕没有什么残留的宝物了。”
“这不免令人感到遗憾,”承烨耸耸肩,似乎他对所谓“遗迹中的财宝”并没有什么兴趣,“这里的实验内容是试图分割重造人的灵魂,来构筑一个具有极端力量的战争机器……并且用它来应对某种可能会带来毁灭的危机。”
“但是他们失败了,”苇名玉心的眼睛扫过墨翠凝书写的纸张,“根据之前他们失败的结果推断……这次他们或许创造出一个更加恐怖的感染源,然后感染了他们每一个人。”
“就像一场发自心灵的瘟疫?”
“也许是吧。”
“所以那些骷髅……其实也是被感染的灵魂在操纵?”
“也许……是吧?”
墨翠凝微微皱眉,写下那些文字的她反而没有看到那几篇日记,此时此刻,她只能通过其余三人的交谈来获取信息,“那个失败的产物……能够独自摧毁这样一座要塞般的研究所……绝对不是我们能战胜的……”
“是的,”苇名玉心点头道,“所以我们要躲开这个怪物,然后逃离这里。”
“现在好好休息,至少要让你把状态调整到最佳。至于你们两个,”苇名玉心一挥手,“这些知识不能留在这里等待腐朽没落,和我一起把这些架子搬空!”
“反正这里已经是片无主之地了!天下万物都是地上长的,我看到了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