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无尽的光明,无言的温暖。
鸴鈅无言,少女不知道情况,也无法判断眼前的情况。
宏伟的圣殿,老者慈祥而温暖地笑着向自己伸出手,自己几乎无法抗拒的把手搭在他的手上——甚至没有询问老者是谁。
少女并没有对这种莫名的信任感到不安,她随着老者一步步踏入圣殿。
她见到了很多,典籍,壁画,雕塑,主的天使——炽天使之主卡洛玛·哥顿。
她领悟了很多,圣光,神术。她不再是那个脆弱而需要别人保护的小牧师,已经没有异端能抵抗她的神术,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关押,审判,净化。
她亲手把人关进牢狱,听着那些不绝于耳的大骂;她看着垂垂老矣的异端,用圣光点燃了他的灵魂,看着圣光从他的眼中射出,随后是口鼻,双耳,慢慢从全身放出,最后只剩下身上的服饰——然后命令下人把服饰拿去烧掉。
她看着下属把婴儿从年轻的母亲怀里夺走,轻轻抚摸年轻女人的脸庞,尽量让这个被恶魔欺骗的可怜人没有痛苦的去往神国,背后,婴儿已经被摔成一滩肉泥。
当她面见卡洛玛的时候,她已然超脱世外,她立于世外看世间之事,哪里又会在意?
她只知道,所有的黑暗面对自己,都要远远避开。
不,所有的黑暗,都要被净化。
她已经坐上了枢机主教的位置。
终于,身穿铠甲,用战锤指向自己的男人,让自己感到了莫名的熟悉。
他不是自己的对手,话说回来,现如今,在圣光的领域中,又有谁是呢?
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令她心慌,于是她一点点浏览男人的灵魂,那个名为“王天雨”的男人,他的灵魂每一处几乎都刻着“鸴鈅”,鸴鈅一点点流汗,身体越发冰冷,却无法停止自己的观看,她是如此的专心致志以至于根本没能发现,在她将自己投入那个男人一生的时候,光芒慢慢散去,黑暗降临。
她松开手,擦了擦汗,才发现自从踏入光明之后,自己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流汗了。
她抬头,又一次见到了老者。
下一刻,老者的皮肤血肉一点点消散,白骨之中,眼眶的森森蓝火令人胆寒。
他的背后,是无数人。
是她的旧时好友,是同僚,是下属,是被审判者,是无关路人。
但相同的是,他们没有表情,冷漠的看着鸴鈅。
然而,他们都已经死了。
鸴鈅想呼唤圣光,想释放神术,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抬头,看着已经漆黑如墨的天穹,忽然觉得无比恐惧,久违的恐惧。
无数枯骨击打着自己,无数骨手撕扯着自己,自己想痛呼,想尖叫,却仿佛被扼住咽喉发不出一丝声音。
鸴鈅猛的坐起来,几乎下意识使指尖绽出光芒,抱住了右边的欢乐泰迪熊。
是梦。
但是却过分真实,真实到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哥哥……“虽然知道是梦,但还是难免担心,既然也睡不着,索性穿好衣服出门,先去王天雨房间确认一切安好后,轻轻在他脸颊一吻。忽然想要到塔楼顶吹风,金色的小精灵在她身边飞舞。
塔楼顶有火焰构筑出各种奇异的图像,很漂亮,鸴鈅迟疑了一下,刚准备退回去,却听到赵乾宇的声音:“小鸴鈅,晚上好。”
鸴鈅看到赵乾宇转身,脸上是大大的笑容,怯怯地回应道,“那个……晚上好……”
赵乾宇笑笑,“怎么起得这么早?做噩梦了?”
鸴鈅依然怯声,“有点……”
“那过来吹吹风吧,稍微清醒一点,再回去好好休息。“
如果寒凌在,一定可以看出赵乾宇内心的喜悦然后把他从楼上扔下去,然而鸴鈅终究只是一个被王天雨保护的很好,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于是,她站到了赵乾宇的旁边。
两个人就站在明月和寥寥几颗星星下随便聊着,赵乾宇讲着和寒凌这两年的趣事,他没有提到遇到寒凌前的事,鸴鈅也很聪明的没有问,只是很有兴致的听,时不时插上一两句。
皎洁的月光下,鸴鈅银色的长发反射着梦幻一般的色彩,赵乾宇一时间竟有些呆滞,鸴鈅可爱的小手在赵乾宇眼前挥一挥,“喂喂,你还好吧?”
赵乾宇回神,“抱歉…刚刚有点走神。”
两个人继续聊着,夜晚的风有点凉,但是也很清爽。
鸴鈅也想讲些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故事可以叙述,于是依然静静地听。
“其实,我有一件事,很好奇。”赵乾宇终于还是发问了,“为什么你的哥哥,三星中军,却只是初级圣骑士?”
不管牧师还是圣骑士,突破中军级别就已经应该是中级才对,更不必谈已经是三星中军的实力,不论怎么想,王天雨都不应该还是一名初级圣骑士——圣光教会不会允许这样愚蠢的错误发生。
鸴鈅马上气呼呼的说,“那个笨蛋说有自己的考虑,我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又常年在外面跑来跑去,连呼唤圣光的能力都比以前弱上不知道多少。”
赵乾宇本想说些什么,却沉默了一下,最后忍不住露出笑容,“什么嘛,我要是有这样的妹妹该多好。”
鸴鈅困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慨叹。
赵乾宇看到鸴鈅大大的眼睛里有深深的疑惑,连连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谈这个,本人作为智力系御魔者,经年累日与自己的灵魂打交道,又因为常年在外闯荡,学过一两招解梦的手段,不知道这么年轻貌美的姑娘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不得不承认,这个胖子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可爱,鸴鈅看着他噗嗤一笑,开始慢慢讲述自己的梦境,只将自己亲手杀死哥哥这一事隐瞒起来。
赵乾宇沉吟片刻一拍手掌,“这是好事啊好事。”
没有等待鸴鈅困惑的发出疑问,赵乾宇自顾自的解释道:“你想啊,在梦里,你是圣光教会的枢机主教,随后黑暗便要试图吞噬你,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圣光教会之中,你是不可或缺的一员,是个响当当的了不起的大人物,是黑暗教派做梦都想杀死的对象,但是他们要是真的能杀死你,那还用得着试图吗?还用得着做梦吗?所以少女啊,你必安然无恙,并做出一番事业来啊!”
“很快,就要惊天动地,而你的时代,即将来临!”
赵乾宇的胡诌看似有理其实逻辑根本不通,最后故作高深强行预言假装先知的神态表现更是极为滑稽,鸴鈅忍不住笑出声来。
夜风总是凉的,即使御魔者身体素质要强于常人,像鸴鈅这样的小姑娘还是不易在外吹风太久,在又随意闲聊几句之后,鸴鈅向赵乾宇告别,准备回房间休息。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赵乾宇务必严肃的声音。
“如果我说,绝对的光明,就是绝对的黑暗,你怎么看?”
鸴鈅转过身,本来想说赵乾宇一派胡言,但是想想刚才的噩梦,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赵乾宇笑笑,“我以前遇到过一个糟老头子,他收留了当时无家可归的我,虽然他时不时会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吐出那些喑哑噪杂的音节,但确实是他收留了我,同时教给我很多关于魔魂东西。”赵乾宇耸耸肩,“而且他的那些疯话,之后听起来还蛮有道理的。”
鸴鈅注意到赵乾宇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低头吻了一下右手食指橙黄色的骷髅戒指。
“对了,”赵乾宇从腰包中掏出几小包粉末装到圆球形的容器中,“给你看看老爷子做出最有用的东西。”随后一发火球送它上天。
“嘭”天空中火球炸散,如同巨大的伞花在夜空开放,或者一簇耀眼的灯盏在夜空中闪耀,或者花朵盛开并飘散着金色的粉沫姹紫嫣红,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
“好漂亮……”
鸴鈅在火球映照下,脸庞很红,眼睛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