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焉因招降黑山军有功,升任九卿之首的太常,距离三公之位仅有一步之遥。他即日收拾行装,起程回京上任。
离开幽州之前,刘焉列了一个长长的有功人员名单,刘备也名列其中,结果被朝廷任命为安喜尉。刘备喜不自胜,告别邹靖,带领简雍、关羽、张飞及苏单等二十多人,即日上任去了。
谁知上任不久,朝廷见征讨黄巾有功之人太多,怀疑其中有人假冒功绩,于是派遣督邮来到各地逐一核实。督邮来到安喜县,有人举报刘备诈称皇亲,虚报战功,应该淘汰。
刘备得知消息,心里着慌,四处求见督邮,要为自己解释。那督邮住在传舍里,放言不与任何被调查者接触,以免影响到调查结果的公平公正。
刘备求见未果,心里更加着急。想来想去,一不做二不休,回到县尉衙门,召集关、张、苏等二十多人的原班人马,各执器械,大清早来到传舍,宣称“奉刺史大人密令,逮捕督邮”,破门而入。
那督邮尚未起床,闻声正要起身,被刘备迎头一棒打倒在床,苏单等人上前,用床单将督邮捆绑起来。
刘备带人押送督邮,来到安喜县边境上,将他绑在一棵大树上。刘备用马鞭狠抽督邮两百多鞭,打得皮开肉绽,依然觉得不解恨,抽出腰间宝剑架在督邮的脖子上。督邮吓得连声哀求,关羽连忙攀住刘备的胳膊,劝道:“如此鼠辈,杀了没有什么用处,反而连累了我们的名声。”
刘备冷静下来想了想,方才改变了主意。他解下安喜县尉的印绶,挂在督邮脖子上,大声叱骂道:“你他妈的不就是想要这个吗?老子不稀罕,还给你!”
刘备说完,又在督邮胸前上狠狠踹了一脚,方才带着众人,在督邮杀猪般的嚎叫声中逃走了。
出了安喜地界,苏单小声问道:“师父,我们去哪里?”
刘备心里一片茫然,厉声回答道:“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我们堂堂英雄男子汉,难道还怕没有落脚之处吗?莫说凭我的名气和人望,单凭我这捣蛋派掌门人的身份,也足以让天下英雄望尘下拜!”
苏单被刘备一顿骂,吓得再也不敢吱声,低头跟在身后默默赶路。
关羽见刘备放慢了速度,一直东张西望,似乎因为可去之处太多,一时打不定主意,于是上前建议道:“我们立了哪些功劳,前任幽州刺史刘焉最清楚,也是他上报朝廷的。不如我们现在进京师去找他,让他出面作证,也许能够挽回。”
刘备一听大喜:“还是云长想得周到。好吧,我们这就去洛阳,看看京师是什么模样!”
于是一行人昼夜兼程,直奔洛阳而来。进了城门,刘备等人都是第一次来到京城,个个晕头转向。好在关羽对街道比较熟悉,前头带路,少走了不少弯路。张飞好奇地问道:“兄长来过洛阳?”
关羽淡淡地回答道:“多年以前,跟随父母前来洛阳卖过豆腐,依稀记得一些。”
关羽带领众人七弯八拐,在城里穿梭前进。路过一段街道时,旁边出现了一座老宅,大门紧闭,锈迹斑斑,蛛网密布。往里一望,古木参天,浓荫匝地,楼台亭阁间不见人影,却是鸟呼雀唤,蛇游鼠窜。
带路的关羽放慢了马匹脚步,众人也好奇地向老宅里探头观望,低声议论道:“谁家这么有钱,把好好的一座豪宅荒废成这样?”
关羽听了这些议论,一声不吭,看来他对洛阳的确不是很熟悉。走过这段有些阴森的街道后,就到了洛阳热闹繁华的地段。
关羽向路人打听刘府的所在,带领众人很快找到了刘焉家。大家都暗中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下有依靠了。
然而刘焉并不在洛阳,更不在家里。
自从回到京师任职之后,刘焉眼见朝政日益腐败,比地方上更加令人失望,不禁灰心丧气。
他一心想要寻找一个较少发生战乱的地方,平安无事度过后半生,于是向灵帝建议说道:“黄巾之乱,都是因为刺史、太守这些地方官吏,货赂为官,盘剥百姓,以致民不聊生造成的。应该选择清名重臣或宗室中素有名望的人,出任各州牧伯,整顿吏治,方可扭转局势。”
灵帝一听有防止黄巾再起的灵丹妙药,立即准奏施行。第一批名单中,就有汉室宗亲刘焉、刘虞、刘表等人。为了表彰刘焉建议之功,灵帝让他首先选择想要去的地方。
刘焉见交阯远离中原,而又几乎没有发生战乱,本来想要去当交阯牧。侍中董扶是益州广汉人,又与刘焉是好朋友,悄悄劝告他说:“我夜观天象,京师洛阳即将发生动乱,而在益州上空出现了天子气。”
刘焉听了心中一动,于是以青牛先生反映的,益州刺史郤俭在益州搞得民怨沸腾的情况,向灵帝汇报并要求自己前去拨乱反正。
这种为朝廷分忧解难、勇挑重担的精神深深感动了灵帝,于是立即下诏,任命刘焉为益州牧。
刘焉担心日久生变,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急急忙忙离京赴任去了。
此时州府已将刘备凌辱朝廷命官、并弃官潜逃的事上报,朝廷接报震怒,下令各州县设关缉拿。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深入虎穴来到洛阳,因此在洛阳反而盘查不严,大家得以顺利进入洛阳。
刘府里出来迎接的刘备等人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互通姓名之后,刘备才知道他是刘焉的小儿子刘璋,现在朝中任职奉车都尉,并奉父亲之命照看老宅。
刘璋很客气地将客人迎进府中,分座叙茶。得知刘焉已经去了益州,大家都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刘璋很热情,又设下酒宴招待众人。经过半个时辰的接触、试探之后,刘备看出刘璋为人老实懦弱,忠厚迂腐,顿时活动开了心思:眼前走投无路,务必要将此人牢牢抓在手里。自己无钱无势,唯一能打的只有感情牌了。
刘备眼珠转了两转,开始深情回忆起刘焉认他为侄的详细经过,并说自己今天自己来到这里,感觉就像回家了一样。
刘璋也曾听父亲提起过这件事,如今再次听到刘备声情并茂的述说,顿时十分感动,连忙离座拜见“玄德大哥”。刘备见他如此谦卑,于是安然端坐,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拜。
刘备一边察颜观色,一边又讲起了自己在叔父大人的英明领导下,和兄弟们一起经过浴血奋战,终于打残了张飞燕的两只翅膀,使他再也飞不起来,最终不得不遣使求和,屈膝归降。
刘璋听得热血沸腾,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对眼前这位本家大哥充满了崇敬之情。
刘备继续说道,叔父大人将他的战功上报,使他得授安喜尉之职,从而走上仕途。作为根正苗红的汉室宗亲,他万分珍惜这个为祖宗基业保驾护航的大好机会,上任之后兢兢业业,爱民如子,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谁知到头来却被宵小之徒无端诬陷,只好前来求助于“叔父大人”。哪知命运弄人,竟与“叔父大人”失之交臂。
刘璋听了,也不禁为兄长打抱不平,扼腕叹息,甚至眼圈微红,差点儿潸然泪下。
刘璋说道:“兄长放心,你们既然来到敝处,我一定把你们安顿好。只是目前京师人多嘴杂,不便久留。代州刺史刘恢,同是汉室宗亲,与我家世代交好。而且代州偏远,无人留意,正好暂时避一避风头。我这里在朝中为兄长申辩,一旦成功,兄长就可以再次出山,大展雄才了。”
刘备手抚下巴,沉吟半晌说道:“其实不劳贤弟费心。得知愚兄愤而弃官,已有多位英雄豪杰、社会贤达苦苦邀我前往相聚。愚兄也觉得,不趁此次难得有空到处走走,将来一忙起来,恐怕就没有机会了。不过贤弟一番好意,愚兄却之不恭,那就依你所言吧。”
刘璋听他开始话里的意思,似乎要去另投他处,心里顿时有些失落;听到最后刘备居然给了自己面子,顿时喜不自禁。
刘璋一面安排刘备等人在府中住下,一边派出心腹家人,前去代州联系刘恢。三天后,刘恢暗中派人前来迎接刘备,刘璋将刘备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不得不洒泪而别。
刘备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远处的刘璋站立原地,还在向自己不停挥手,忍不住低声对身边的简雍说道:“还是先生说得对,当侄子也是大有用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