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芽姐！晓芽姐！”
牛老二拍着村长家的门，在村长出来后，再三保证不会搞乱，才得到允许进入其中。
晓芽推开房间的门，脸上疲惫，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个！”牛老二迫不及待把松果放到她手里道：“这个可以解决你的麻烦，你不用委屈自己去讨好那个骗子！”
“灵果？”晓芽惊讶接过：“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能帮到你吗？”牛老二一脸希冀。
晓芽拿着松果翻来覆去，仔细端详。
她抬头面对那双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回道：“嗯，谢谢你了。”
“太好了！”牛老二高兴笑着。
这时瞥见房内有火光闪过，他垫脚看去，一团碗口大的火焰漂浮在半空，无风左右摇曳，像是有生命一般。
“那是什么？”
“没什么！”晓芽拉过门遮掩，见他张口要问，劝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牛老二无奈点点头，和晓芽道别后出了村长家。
“到底瞒着我在做什么？”
自从那个男修来了之后，晓芽姐整个人变了，对他越来越疏远。
他心不在焉走回家。
“嘣！！”没走多久，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从后方响起。
一只全身覆盖着火焰的邪兽冲天咆哮。
“是……是邪兽！村长晚上看到的那只邪兽！！”牛老二跌坐在地，热浪袭来，让他感受到面部的灼烧感。
“吼吼！”邪兽昂天发出震荡空间的叫声，火焰中一对红色眼睛满是癫狂，站在屋檐上俯视整个村庄。
一些村民从睡梦中惊醒，出外查看，马上就成了被攻击的目标。
“啊啊！这是什么？！”
“救命！救我啊！！”
“别过来！别过来！”
牛老二在地上仓皇爬行，远离邪兽，无意间抓到一个门把，正是老铁匠的地下冰窖。
“啪啪啪！”他拉扯木门，想扯断老旧的横锁。
冰窖内，黑袍人手握一根未经打磨的牛角，在鲜血法阵内进行着某种神秘仪式。
牛角源源不断地吸收鲜血，散发出危险的血色幽光。
听到门外传来声响，黑袍人抬起头，低声自语：“开始了，那邪兽开始屠杀村民了……”
悲伤的神情很快闪过，他掐断了牛角的吸血，起身走向冰窟出口，一点点换上愤恨表情。
打开门，男孩跌跌撞撞进来，嘴里惊慌喊道：“死了！全死了！外面……外面……”
黑袍人看着面前语无伦次的男孩，冷冷开口：“何其懦弱，何其无能，外面邪兽在杀害你的至爱，摧残你从小长大的家园，而你只会躲在这里瑟瑟发抖！”
男孩抬头问道：“你……你是谁？”
“我？”黑袍人走近，手上的牛角毫无预兆地刺进对方胸口，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说道：“我是更好的你，是脱胎换骨后的你！”
牛角咕咚咕咚吸起血，只是片刻，男孩就已经两颊干瘪，眼窝下陷，面如枯槁。
“安息吧，我会替你完成复仇，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那些暗无天日的流浪，由我一人去承受就够了。”
男孩倒地，彻底死去。
黑袍人握着越发妖异的牛角走出冰窖，迎面就见到一只四肢着地，全身冒着火焰的邪兽。
“啊！救命！救命啊！”王姨被邪兽叼在大嘴里，咔嚓一咬，断成两截。
没有修行的村民接连遭殃，房屋燃起熊熊大火，梁瓦坍塌，一片人间地狱景象。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无论男女老幼，像玩具一样被踩踏、火烧、撕咬。
“仙师救命，仙师快出手啊！”
有村民见逃生无望，跪倒在村长家门口，磕着响头请求仙师出手。
“呵呵，仙师……”黑袍人声音颤动：“狗屁的仙师，大陆第一宗门修士，人前以正义自居，私底下畜养邪兽，以人命喂食！狗屁的赤云宗！狗屁的升仙盟！！”
他大吼一声刺出牛角，血色幽光大冒，锋利的刺芒像长矛掷出般正中邪兽胸口。
“吼吼！”邪兽吃痛发出震耳叫声，全身火焰很快将血色幽光吞没，转过头来朝黑袍人喷出火蛇。
火蛇经过之处，草木成灰，连空气中都带着火星，让人连正常呼吸都要受到肺部灼伤。
黑袍人无视袭来的火焰，任由火蛇缠身，衣服和肉身烧融，发出织布烧焦和肉香味。
只是，这情况只维持了短短几息。
很快牛角的幽光大盛，输送过来大量生命力，血色盖过火焰，将之浇灭，身上的伤口也肉眼可见地恢复。
黑袍人咧嘴一笑，再次发动攻击。
一次次受伤，一次次复原，没有后顾之忧地杀向邪兽。
两边形成了势均力敌的战况。
赤云宗的男修赶回来，见到牛家村的惨景，眼中露出愧疚之情。
他先把侥幸生还的村民一一救出，喂下丹药，暂时保住性命。
安顿好村民后，他才插手黑袍人和邪兽的战斗。
他突入战场，对着邪兽伸手一压，对方身上的火焰即刻收敛，痛苦趴伏在地。
“吼吼！”
食指一笔一笔写出术法，在邪兽周身组成封印法阵，控制住其行动。
他动作极快，做完这些不过瞬息，接着转身划出一道灵力墙阻挡黑袍人道：“停手！”
黑袍人冷笑，牛角刺芒先是轻易突破灵力墙，血色幽光化作长矛状刺穿男修手掌。
“舍身决？！”男修果断还击，将黑袍人击退。
他手心淌血，认出牛角上的血色幽光是一种古老术法。
“没想到吧？”黑袍人情绪高涨，恨恨道：“我可是花了大把精力收集你的情报，哪种攻击对你有效，我一清二楚！”
“舍身只为就义，付出巨大代价，不可挽回！”男修疑惑：“你我无怨无仇，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无怨无仇……”黑袍人气得呼吸不稳，咬牙切齿道：“看看这四周的火海，看看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你说无怨无仇？！”
男修沉默不语，一会后说道：“这的确是我的失职，我自会向天道汇报，接受处分，你现在先助我控制火势，救助伤亡。”
“呵呵呵……”黑袍人冷笑。
这地方不过是幻境，都是镜花水月，不会永远存在。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完成现实中办不到的心愿：用最残酷的方式杀死眼前的仇人！
“处分？驻守寒冬天险十年，这种不痛不痒的处分，有何意义？”黑袍人蓄势，准备攻击，说道：“升仙盟只会袒护大宗修士，一村灭绝，却是如同罚酒三杯的处分，简直可笑！”
男修皱眉，对这一番话感到不解。
不等多想，对面已经强势攻来，让他不得不专心应对。
他先前和牛魔战斗已经消耗大量精力，现在一方面要镇住邪兽，还要对上拼命的黑袍人，渐渐落入了下风。
夏铭这时才赶到，见到村子的惨况，虽然知道只是幻境，也不禁心中震撼。
火海中的战场情势明显。
邪兽被一个灵力鼎控制在后方，身上被薄薄一层火焰覆盖，看起来处在被封印的状态。
黑袍人攻击凌厉，招招致命，有以牛角为代价的舍身决傍身，根本不用顾忌防守，只需拼命攻击。
赤云宗男修艰难抵挡，两头分心，攻击也畏手畏脚，似乎不愿对黑袍人下死手。
“这剧情乱了。”夏铭冷静下来，重头开始梳理。
这里是牛角匕首的回忆，本没有他和黑袍人的戏份。
按照原本的发展……
赤云宗男修和那叫晓芽的女孩回到村子，牛老二眼见心上人要跟着外人远走，伤心欲绝。
棚子里的牛魔察觉有赤云宗修士到来，随即蛊惑牛老二，让他带了个松果给晓芽，想借此引开赤云宗修士的注意，趁机逃走。
但那男修深信晓芽能处理好，没有关注村子情况，而是和牛魔在村外打了起来。
这时村子被邪兽袭击，牛老二……
“牛老二，这时候在哪里？”夏铭想到这里，看向村子角落一个冰窖入口，急忙跑去。
男修和黑袍人的战斗越来越激烈，控制邪兽的大鼎出现不稳定的闪动。
突然咔嚓一声，大鼎出现裂缝，邪兽猛地站起，喷出一道火蛇击碎大鼎。
“吼！！”邪兽一出笼，从背后一爪撕破了男修防御，抓出三道血淋淋的伤口。
僵持的攻防被打破，黑袍人趁机一刺，牛角洞穿男修胸口。
“噗！”男修吐血，一脚踢开黑袍人。
他临倒下前，从袖中甩出符箓，想把逃出的邪兽困住，却又被黑袍人的攻击打断。
“吼！！”邪兽重获自由，火光大盛。
黑袍人重伤男修后，凭着舍身决快速恢复，接着再战邪兽。
战况毫无意外，黑袍人把握住一次机会，刺中邪兽腹部，把它也重伤。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黑袍人喘着气，看向失去战力的男修和邪兽，癫狂喊道：“这就是报应！你们的下场就是死在这里！”
“吼……”邪兽倒地，发出凄厉哀鸣。
黑袍人走过去，准备给出最后一击，彻底杀死它。
“住……咳……住手！”男修忍着重伤，喊了一句。
他想阻止黑袍人，但有心无力，也自身难保。
黑袍人走到邪兽前，转头以胜利者的口吻对男修道：“睁大眼睛看好了，看清楚你的宠物是怎么死的！”
说完举起牛角就要刺下。
“如果你真下手了，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千钧一发之际，夏铭从后方走出，叫停了黑袍人，同时把肩上牛老二的尸首抛下。
“吼！！”地上油尽灯枯的邪兽见到干尸般的牛老二，身上火焰又冒起，艰难爬了过去。
黑袍人放下手，对夏铭说道：“别以为你能逃过一劫，等这幻境消散那时，我会在现实中马上杀了你。”
“我的事先不急，”夏铭指了指地上爬来的邪兽，问道：“你就不好奇，这东西怎么对年轻的你有这么大反应？”
“我不需要知道，也没兴趣……”黑袍人说到一半，突然哑口。
那邪兽一碰到干尸，全身火焰快速消散，露出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小牛！小牛！你醒醒！小牛！！”女孩正是晓芽，抱着干尸痛哭大喊。
“怎么可能……怎么会……”黑袍人双手颤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怎么不可能，还想不明白吗？根本就没有所谓邪兽，一切都是从半个月前，你晓芽姐契约了无法掌控的奇物开始。”
夏铭走前两步，从怀里掏出《奇物图鉴》翻到一页念出内容：
“焰心，变异系肉身奇物。
该奇物具有改变修士灵力性质的能力，需要有经验者在旁引导，稳定心境，才能掌控自如。
契约条件，心有所向，至死不渝。”
“心有所向……”夏铭合上书，看向抱着干尸嚎啕大哭的女孩意有所指道：“不知道爱上一个人，算不算心有所向？”
“不是这样的，假的，假的！”黑袍人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真相。
他喃喃道：“那个修士带来邪兽，邪兽杀死了所有人，我躲在地窖才逃过一劫，是他，是他害死了全村人，害死了晓芽姐！”
夏铭见他这幅模样，连眼前亲眼所见都不愿相信，不再迟疑，决定继续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夏铭又掏出了一块手绢抛到他脚下。
“这东西，你还记得吧？”
“这是……”黑袍人看到熟悉的事物，拾起手绢一看，再次全身一震。
手绢在凡人看来平平无奇，但如今已是修士的他，马上就看出了其中门道。
“守护术法……”一块小小手绢上，用灵力画出了守护术法。
这也是当时夏铭踢出的小石子会转弯的原因。
黑袍人掀开手绢，又看到了写在一角的留言：“我必须跟着师父回宗门，学会控制自己不暴走。小牛，你好好修行，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的。”
“这……这……”时隔多年，黑袍人现在才看到这段留言，双眼一下模糊，泪水啪嗒啪嗒流下。
夏铭没有怜悯，继续开口：“晓芽不想村里人知道她的状况，所以拜托她师父保密，只把留言写在手绢告诉你一人，可是，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不！不要再说了！“黑袍人声音哽咽，第一次在夏铭面前展现出脆弱。
“你没吸收灵石，还把它用在牛魔上，手绢就扔在了牛棚！
你还被蛊惑拿了灵果让晓芽吃下，让她体内灵力一下猛增，造成她暴走失控！
牛老二！这全村人！都是被你害死的！
你最该恨的人，是你自己，你这个罪归祸首！！”
“你住口！”黑袍人歇斯底里，手上牛角的血色幽光亮的刺眼，直指夏铭吼道：“不是我，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对了，还有一件被你忽略的事，”面对随时攻来的黑袍人，夏铭不慌不忙道：“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一直都躲在地窖里吧？”
“那又怎样！”
“所以现实里，晓芽也以为你死了，正如你以为她被邪兽杀死了一样。”
黑袍人一怔，嘀咕道：“邪兽就是晓芽姐，她没被杀死，这么说，她还活着？不，怎么可能……我调查过了，没有她的消息！”
“你调查？你一个邪修能查出什么？”夏铭话里带着暗示。
黑袍人沉默下来。
他费了大把精力，只查到了那个赤云宗的男修如今已经非常强大，除此之外的消息少之又少。
“心爱的人在被自己暴走杀死，她一定非常愧疚吧，现在可能就躲在哪个角落里日夜神伤，你不打算找到她，让她从自责中走出吗？”
夏铭像剥开洋葱一样，慢慢直击他的内心。
“不，更确切的说，是你把松果拿给她，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你就不打算，向她赎罪吗？”
“我……”黑袍人眼神垂下。
“背负着一整村子人的血债，晓芽这些年里应该不会过得舒适吧。”
“嗒啷！”发着血色幽光的牛角掉落在地。
没有了修士的灵力维持，舍身术法中断。
巨大的代价开始反噬，牛角褪去原本颜色，一道道裂缝出现，最后化成飞灰。
黑袍人全身脱力，跪坐在地，终于被击溃了意志。
“你……你会帮我？”细不可闻的声音传出。
“可以！”夏铭等的就是这句，一口答应道：“只要你自首配合，在你赎罪期间，我会利用在升仙盟的优势帮你打探她的消息。”
黑袍人低下头，苦笑声传出。
笑声疲惫，多年的仇恨失去了宣泄的对象，烟消云散。
同时，夏铭感觉到空间一阵晃动。
抬头一看，天空像是塌陷下来，远处的景色模糊扭曲。
鱼从怀里冒出来，先是怜悯地看了黑袍人一眼，接着对夏铭说道：“要回去了，这地方马上就要没了。”
“嗯……”夏铭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对鱼吩咐道：“等等，你再撑一下！”
“什么撑一下，这不是我控制的啊！”鱼对这要求表示无力。
夏铭冲到赤云宗男修那里，把他扶起说道：“师兄！你有没有什么遗愿未完？”
男修吐着血，马上就要挂了，被这么一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只能从嘴里挤出血泡，却没声音传出。
“我知道了！师兄，一定替你完成！”夏铭抓紧最后时间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绝世神功要传给我，或是什么稀世秘籍？还是有什么大人物不为人知的秘密？”
男修继续用血泡回应。
“师兄！哪怕什么地方的树下埋着钱袋也好啊，就一点东西都不给我吗？”
男修眼神渐渐涣散，临断气前，露出一个笑容，牙龈染上鲜血，格外瘆人。
远处景象的溃散蔓延到村子里，最后来到夏铭这里。
他手上扶着的男修像颜料掉进水里一样，稀释散开，消失不见。
夏铭瞬间失去了重力，腾空而起，再次体会到最初那种穿过深井的感觉。
只是这次像是飘出井口，眼前一晃，回到了小河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