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新手,声音又难听,还要避开文钰的眼线,自然很难讨到东西,等到她要到了足够那个头头的饭菜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别的乞丐都早就已经回来。
“你怎么才回来!”果然那头头很是不满,“饿死老子了!”
乞丐不就是挨饿受冻的,明明已经是最最低贱的人了,还非要装大爷。莞儿在心里暗暗嘲讽了几句,脸上却露出来讨好的样子:“包子,今天讨到了包子。”
她声音实在是难听,头头厌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闭嘴,拿过莞儿手里的包子开始吃晚饭,莞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走到了那边的席子上,侧身躺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夜色渐渐黑了下来,莞儿看着不远处依旧灯火通明的太子府,都可以想象出文钰冰山一样的脸色露出来难得一见的焦急,也能想象到此时十一爷和他正在书房想尽办法救人。铁证如山,她就不相信文钰还能把人救出来。
一天下来,莞儿已是累极,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几乎要睡去,忽然觉得身后的人胳膊忽然就压在了她的身上。
一个不大的地方,挤了这么多乞丐,睡着之后有个碰触也是情理之中,莞儿皱着眉将那人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却听见身后那个人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老实点,好好伺候老子睡觉,不然,明天让你没法在这讨饭。”
莞儿愣了愣,心头火不由烧得旺盛起来:一个臭要饭的也敢来欺负她了!不过这人也是个怂蛋,威胁来威胁去,居然就威胁了个混不下去。莞儿嘴角微微弯了弯,转身看向了那个头头,夜色里她连翻身的动作都带着妩媚的味道,看的那头头浑身一阵燥热,而莞儿又没有反抗的意思,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唬住了,翻身就压在了莞儿身上。
……
第二天天色微凉,乞丐们就已经起身了,看着大哥抱着刚来的那个女人还在睡,都心知肚明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笑意都有些猥琐的样子。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愣住了。
那个女人面色冷峻地将他们的大哥推开,脏兮兮的油腻都遮不住的妩媚面庞上还沾着几滴黑色的血迹。
而那个刚刚被莞儿一推,姿势从侧卧变成了仰卧的乞丐头头,此时已经是死透了,身体都僵直了,死状更是惨不忍睹,满脸鲜血,正是那两个死去的禁卫军的七窍流血的死法。
莞儿面不改色踢了那乞丐一脚,从容淡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把还带着血迹的木头簪子插回到了自己头上,声音沙哑,却很是冷漠:“怎么,有谁还想在本姑奶奶这里造次?”
这些个乞丐看到过的最大的场面,也不过就是乞丐之间争地盘的时候相互打架,不过也是从来没有出过认命的,哪里见过杀了人还能这么淡定的,还是个女人。早就吓得噤声了,这会儿莞儿问话,有机灵的已经知道这女人不好惹,上来拍马屁了:“姑奶奶,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以后您就是这里的老大、老大。”
莞儿翻了个白眼,轻蔑地看了那人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恩,不错。”
那乞丐看莞儿似乎是满意了,急忙吆喝着:“来来来,走了,咱们还得去给老大讨吃的,快走快走,开工了!”
等众人都已经走了,莞儿才松了口气。她哪里是什么厉害角色,刚刚也不过是被逼急了,强憋着一口气想着以前文钰的样子演了一段,这些乞丐刚刚要是稍微起个哄,她怕是就不行了。
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莞儿心里有些发慌。虽说莫名其妙死了个乞丐谁也不会在意,可是文钰一定是见过那两个禁卫军的死状的,若是被文钰发现这个乞丐,怕是一猜就知道自己的打算了。昨天夜里她也是不得已,才用了自己那支淬了毒的簪子一下子扎在了这已经死去的乞丐的身上,她本来只是上自保,却忘记了那是致命的剧毒。等那个人叫了一声就不动了,莞儿才反应过来。
她一个晚上都没敢睡觉,才能在早上的时候表现的那样淡定。
为了不被文钰发现,莞儿硬着头皮拿死去的乞丐身上的破烂衣服把他脸上的血迹都擦了干净。然后砸碎了自己讨饭的破万,一咬牙一闭眼,把一片瓷片扎进了那已经死透的乞丐的脖子中。
做完这一切,莞儿已经是心跳如鼓,拼命喘息了,踉跄着从巷子另一头跑了出去。
等到中午回到这里,平日里安静的巷子中已经聚了好多人,莞儿壮着胆子过去,听人群里的人在说:“这不是那个要饭的吗?没钱还老偷我的酒喝,估计是喝多了,自己把自己扎死了。”
“啧啧,真是作孽啊。”
“我们是不是要报官啊?”
“报官?官府忙的很,谁有时间管一个乞丐的死活?扔到城外乱葬岗就是了。”
“也是也是,来来来,大家搭把手。”
莞儿看着众人将那个人抬走,心里才松了口气。
这就是这个时代里,最最底层的人,都是人命如草芥。然而也就是众人对于一个乞丐的无所谓,终究导致了最后莞儿成功的逃脱,和最后国家命运的转折。
也还是这一天的夜里,太子府中也已经是如临大敌。
文钰面色冷峻,连一旁站着的向来嘻嘻哈哈的文琂都难得严肃正经起来。他们对面,立着的是刘白、王英,已经另外六位文钰的亲信。文高庸那边一直没有传出来消息,文钰心中已经是冰凉一片。
苏家势大,他知道皇上心中也有忌惮,只是因为苏家耿直忠诚,才一直没有出事。然而司徒昭这一招栽赃陷害,正是插中了文高庸的软肋。他不相信皇后,怀疑这是皇后耍的手段,可是他也不敢相信苏世忠,毕竟那一封封书信是铁证摆在他的面前。
文钰知道,文高庸没有表态,就是在等着朝中势力最大的司徒一脉和苏家两方相斗,本来他也是应该坐收渔利的一个,可是因为牵扯进去了一个苏愈倾,就完全由不得他不去搅合进去了。
“那些书信我完全没有见到,郭晋鹏查到之后就直接递给了那太监,想来现在父皇也是不会让我接触到的。”文钰的手无意识地点着桌子,他清楚文高庸的手段,可是自从知道他对自己的疏远是假装的,母妃出事的时候他也已经中了司徒昭的毒,所以一直抱着一点希望,希望儿时那个对自己宠爱的父皇会回来的,然而今日之事,文钰终于明白,此时的文高庸,再也不可能是个慈父了,“书信的线索,怕是行不通的。”
“可是我倒是觉得,父皇对皇嫂还是挺赏识的,而且对苏大人也还有信任,毕竟……”文琂看了看文钰,“对吧?”
他说的自然是救了应芷蔚的事情,因为在场的另外六个人都不知情,所以文琂只含混了过去。然而文钰却是皱了皱眉,他是真的了解自己的父皇,所以更深切的知道,苏府和司徒家两败俱伤,才是文高庸最想看到的局面。
然而这些东西,文钰并不想让文琂知道,只摇摇头:“司礼大人为人耿直,朝中树敌太多,想要看他落得如此下场的人太多了,何况朝中那些人又如何敢查司徒家的事情。”
这话说的有道理,文琂点点头:“所以就只能我们亲自动手了。二哥,我倒是觉得,那个什么莞儿,也不过是个棋子,就算是查了出来,也交代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想让她给皇嫂做证词就更没可能了,她对皇嫂,可是恨之入骨,啧啧。”
“不过我们还是得找到她,以后想要翻案,这是必不可少的人证。”文钰淡淡道,“王英,你还是负责苏府的事情,和绿竹、青杏二人好生照顾好老夫人,看住司徒天瑜!”
“刘白,你领一个小队的人秘密查访莞儿的下落,她虽然没有武功,但是从那两个禁卫军的死状来看,很可能会用毒,你们不可轻敌。”
“你们两个,分别带一个小队,去协助苏祁副将,到军中以后迅速隐藏自己身份,一切行动听苏祁的指挥。”
“你们两个,去和司徒旸那边的线人一起,看住司徒府上的一切动作,及时回来像我汇报,如果他们有谋逆异动,先斩后奏。”
“你们两个,到南启,给我查清楚这所谓的证据到底是怎么回事。”
底下八个亲信护卫头领,都肃然领命:“是!”
文钰装了太久的纨绔,没想到第一次显示出来自己的实力,竟然是为了救苏愈倾。文琂看着文钰一项项安排下去,似乎看见了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二哥,嘴角微微弯了弯:“那么,二哥,我要做什么?”
“你?”文钰转身从书房里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件东西,“去请萧踏雪。”
文琂看着手里那件东西,震惊了。原来二哥是认识萧踏雪的,上一次皇嫂中毒,自己还装模作样带着萧踏雪过来,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不过……
“二哥,这是什么?萧踏雪是南启出名了江湖王爷,从十岁开始就不住在南启皇宫,只游山玩水,我又要去哪里找他?”
“这东西,找到萧王爷以后,他自会告诉你是什么。”文钰眼底抹过一抹神秘莫测,这本是他不想再提及的旧事,只是为了那个女人,萧踏雪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必须试一试了,“至于怎么找到萧王爷,我倒是觉得不难,如今苏府蒙难的事情已经传遍翟城,过不了多久全北渊的人都会知道,我就不信萧王爷会一点消息也没听到。”
文琂听的愈发汗颜,原来萧踏雪对皇嫂那点心思二哥是知道的,那自己那天又是何必那样来着。如是平时,文琂一定会开文钰的玩笑,不过这个节骨眼上,文琂只严肃地好生收了那东西,对文钰点点头:“二哥放心。”
“好,你先去吧,我去找一趟南以晴。”文钰和文琂并肩往外走,“我倒是觉得,莞儿已经告诉我们了许多,你过这毒真的是我猜的那样,就是真的有人勾结南启,谋逆篡位,不过这罪人,可是另有其人了。”
两个人一起出了太子府,文琂自往自己府上的方向去了,文钰提步打算去万达,却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脚步一转,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