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心神,苏愈倾才打开那条棉布带子,文钰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此次前来西窑,得见西窑落贵妃,昔日瑶阳,今已大改,见素得吾心,其心恨矣。未想今落之势大,意图汝命,更未想其余白狐暗中勾结,而汝身负伤,唯以缓兵之计徐缓图之。今吾居落之别院,此心不改,未得汝音,实为大急,乃潜雪儿前往。今得汝之消息,吾心安矣。今汝宜蛰居高府,安之抚之,素心思澄明,必可知晓吾意。另,北渊安矣,勿念。
言辞切切,情深意长的一封信,寥寥数语就已经解开了苏愈倾心中大半疑惑,只是他一向与她嘻嘻哈哈玩笑惯了,倒是难得如此正经,苏愈倾看的有些不习惯,也有些心中微动。
曾几何时,自己还想着一定要请旨和离。
谁料想世事难料,就像是第一次与高阳夏交手的时候,她还因为那个叫紫降的女子的死耿耿于怀,以为高阳夏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来着。
连高阳夏她都有所改观,更何况和文钰患难与共这么长时间,彼此相互照顾相互关心,早已经是情根深种。
苏愈倾攥着那棉布,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动了情,那还矫情什么,大不了他的后宫,变成她的后宫就是了。
结果发现那棉布另一侧,还有一行小字:芊芊素手,盈盈纤腰,思之,念之。
一句话,就把苏愈倾从刚刚还有点少女心的情怀之中拉了出来,愤愤然起身烧了那棉布条上的密信,咬牙切齿:臭流氓!
不过从文钰传进来的消息来看,大概是自己来了西窑之后,落贵妃也就是瑶阳公主也搀和了进来。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苏愈倾也知道这个瑶阳公主大概是不待见自己的,所以想要害自己,幸亏高阳夏出手相救。
这和苏愈倾一醒来就以为是高阳夏劫持了自己的想法有点大相径庭,苏愈倾后知后觉的想,不会是因为瑶阳公主的追杀,高阳夏才与自己成婚的吧?而婚后就把自己塞到这个别院里来还不让自己出去,估计也是因为外面都是瑶阳的眼线自己会有危险?
可是就算他是好心,却还是解释不了自己那将近十天的记忆被他消除的事情。不过如今看来,这个曾经柔柔弱弱的瑶阳公主,在西窑却是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只手遮天,能和高阳夏势均力敌了。苏愈倾想了想,起身去了厨房。
谁让她得罪了高阳夏,现在还得巴结人家啊!
结果她东西还没做完,更没来得及送,好几天没露面的高阳夏却是自己出现了:“跟我走。”
虽然现在大概明白高阳夏应该是救自己的那一伙儿的,但是苏愈倾还是有点一头雾水:“诶,你等会儿,你倒是先告诉我干嘛去啊?”
高阳夏拽着苏愈倾就往外走:“不想死,就跟着我走。”
要是之前,大概苏愈倾听了这话还会以为高阳夏在耍什么花招,不过如今得到文钰的消息,自然是很快就明白过来大概是瑶阳公主知道了自己如今在高阳夏的别院。
“糍粑!”苏愈倾反应过来,下意识跟着高阳夏的脚步往外跑,却是高声喊了一声小狐狸,“出来!”
小狐狸这会儿刚美美地吃完自己的鲜鱼,正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听苏愈倾这么一嚷嚷,唰的一下就窜了出来,蹭到了苏愈倾的脚边。
“你对它倒是上心。”高阳夏看见小狐狸就没好气,语气不冷不热嘲讽了一句,却还是让苏愈倾抱上了小狐狸,才拽着苏愈倾道,“走后门,我给你准备好了轿子。”
他不打算一起走?
苏愈倾愣了一下,下意识就问了出来:“那你呢?”
高阳夏嘴角勾了勾:“这是本王的别院,我为什么要走?何况和这个畜生一个轿子,本王不屑。”
还真是记仇……
苏愈倾也撇撇嘴,不过也知道高阳夏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至于为什么自己这个“明媒正娶的王妃”不能出现在王爷的别院里,苏愈倾不明白。不过此时也来不及问了,苏愈倾抱着小狐狸匆匆就往后门去了。
然而却是晚了。
苏愈倾刚刚到后门,门却是自己开了,衣着华贵而又雍容的一个女子,身后跟着一大串的宫女太监。
“给贵妃娘娘请安。”苏愈倾抬眼看见眼前人,就知道瑶阳该是听说了自己的所在,又知道高阳夏护着自己,索性直接就往后门来了,虽然不知道瑶阳来意,但是也只能先这样虚与委蛇,见机行事了。
小狐狸早就在苏愈倾行礼的时候绕在了苏愈倾的脖子上做假死装,看上去就像苏愈倾为了个狐皮的围巾,虽然这个天气有点不伦不类,可是总好过让瑶阳发现这只狐狸。
“王妃免礼。”落贵妃开口,连声音都透着尊贵,眼神却是看都不看苏愈倾一眼,只把玩着自己那细长的、涂着丹蔻的指甲,对着一侧的贴身丫鬟道,“芜儿,你可确定是这里?怎么四王妃会在这里?”
“这……奴婢确定国师大人说的就是这个院子。”芜儿恭恭敬敬上前,“只是为何王妃会在这里,奴婢却是不清楚了。”
苏愈倾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瑶阳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心里也大概猜得到瑶阳不过就是在故弄玄虚,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把什么国师给搬了出来,只能笑了笑,装着糊涂的样子:“这里是王爷的别院,妾身身子不好,才来这边休养几天,贵妃娘娘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吩咐?”
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厉害角色。瑶阳微微动了动眼神,也微微一笑:“本宫本是有别的事情出宫,如今却是误打误撞到了四王爷别院。其实说起来,本宫倒是不知道四王爷还有这样一处僻静优雅的别院在,今日也是唐突了。”
“贵妃娘娘大驾光临,是鄙府的荣耀。”苏愈倾说着套话,努力保持自己的身子不让装死中小狐狸掉下去,“既然来了,还请王妃进去坐一坐?”
瑶阳却是无视了苏愈倾的客套,反而看着苏愈倾脖子上的小狐狸:“呦,看来咱们的四王爷是真的疼爱王妃,连雪山灵狐这样的极品,都能送给王妃做了衣服。看这狐狸的成色,还是灵狐中最为通人性的那一种呢。”
话里有话?苏愈倾心中疑惑,灵狐的皮毛有什么区别,她不知道,可是瑶阳也是北渊人,就算是嫁到西窑,也统共不过六七年,怎么就连西窑灵狐都能这么熟悉了,竟然还能从毛皮看出来狐狸的品种?
“贵妃娘娘说笑了。”苏愈倾试探着,“这也不过是普通的白狐狸,王爷狩猎得了一只,就送给我做了这个,最近几日我畏寒的很,所以才带了出来,让贵妃见笑了。”
“是吗?”瑶阳走近过来,带着长指甲的手指有意无意抚摸着小狐狸,看的苏愈倾心惊肉跳,瑶阳才继续笑了,道,“看给王妃紧张的,本宫不过就是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狐狸,能让本宫看走了眼。”
苏愈倾仍旧看不出来瑶阳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微微后退了一步,让小狐狸逃开她的魔爪:“那贵妃娘娘可是看出来,这是什么狐狸了?妾身愚笨,王爷送了就收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这话已经是给自己留了余地了,反正要是瑶阳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就装成真的不知道这东西宝贵的样子就是了。
谁想瑶阳却是不打算演戏了,轻轻靠近了苏愈倾:“王妃,这是,活、狐、狸。”
她声音不大,听在苏愈倾耳中却是一炸。果然小狐狸再能演,一只活狐狸也装不成死狐狸的样子。
虽然自己五月天围着个狐皮的围巾奇怪了些,可是身为贵妃的瑶阳本来不应该会把重点放在这个上。苏愈倾微微眯眼,心中有些恍然,难不成是小狐狸去找文钰报信的时候,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不过苏愈倾一时还猜不到瑶阳此行的目的,瑶阳进,她就退,活生生装成了个怂蛋的样子:“贵妃娘娘太看得起我了,一只活狐狸绕在妾身身上,那臣妾早就吓傻了。”
“是么?”瑶阳也退了回去,继续看着自己那葱管一样的玉指,声音悠悠,“王妃可不是那么胆小的样子,本宫可是依然记得,你躲过了本宫身边的四位高手,安安稳稳回到了四王爷府。啧啧,王妃可是好手段啊,一朝之下,竟然从刺杀本宫的刺客身份,变成了我西窑尊贵的四王妃。王妃大概不知道,在我西窑,四王妃这个位置,可是无数人争抢着想做呢。”
交过手了?
苏愈倾挑眉,暗自恼怒高阳夏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自己把这段记忆忘记了,不然刚刚何至于还辛苦演了半天,看在瑶阳眼里,估计就像个跳梁小丑吧?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和瑶阳的人交手,以及交手之后发生了什么,苏愈倾一概不清楚,只觉得自己被动的很。不过……既然已经交过手了,就没必要继续隐藏自己的实力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主意已定,苏愈倾拍了拍小狐狸的头:“糍粑,睡醒了就起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装死的小狐狸打着呵欠一个打滚坐了起来,稳稳蹲在苏愈倾的肩膀上,朝着瑶阳笑了笑。结果这一笑不得了,大部分女的还是没有苏愈倾这么淡定的,瑶阳带来的那些宫女都白了脸,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就连瑶阳,明明知道这狐狸是活的,刚刚还摸过这狐狸,此时真的见它动了,却也还是有些害怕,故作镇定地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可是看在苏愈倾眼中,却是无论如何都是露出来了怯意。
扳回一局,回头给你加餐!
苏愈倾心中给小狐狸点了个赞,才继续道:“贵妃娘娘说我这位置好多女子喜欢,可是再多,也多不过皇后的位置吧?不管哪国的皇后,可都是每个女子的梦想之位,贵妃娘娘,妾身说的可对?”
“说的对极了。”瑶阳眼神一厉,声音不高不低,离得远的那些护卫根本听不见,“可惜的是,不管是北渊的皇后,还是西窑的皇后,都与王妃你无关了。”
她这话意思就明显了,若是说西窑的皇后,自己已经名义上嫁给高阳夏了,自然不可能再成为皇后,但是北渊的皇后嘛……她是想说自己已经嫁给高阳夏,就不能继续做文钰的太子妃?
“可惜的是。”苏愈倾也神色严肃,目光坚定而狠厉,“西窑的皇后之位,我不感兴趣;北渊的皇后之位,我也不感兴趣;甚至如今这个王妃的身份,我也嫌弃的很。我在意的,只有文钰的正妻这一个名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