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愈倾震惊了,这国师的意思,是要皇上堂而皇之地给高阳夏戴个绿帽子?虽然自己也不打算真的成为高阳夏的什么人,可是听见这句话,还是很想骂那个国师:逼一个已经嫁人的女子侍候别的男人?你这才是真正的无稽之谈!
西窑人的三观,真是让苏愈倾觉得大开眼界。
此时高阳夏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子杀意,苏愈倾只是以为高阳夏是真的生气了,不过她却是不知道,高阳夏的怒意,其实还有更深的缘由。
这更深一层的缘由,苏愈倾也很快就知道了,因为高荣昌此时很开心地一拍桌子,浑身的肉都跟着一颤一颤的:“那就没问题了,还没嫁给王爷的时候,她侍寝过了。”
高阳夏脸色刷的就变了,目光如剑一样看着那国师,愤怒的几乎就要上前直接揍人了,额头之上青筋暴起,手紧紧握成了个拳头,奈何高荣昌此时心情极好,竟然道:“好了,此事了了,传歌女舞女!”
今天的朝臣,心脏都跟着一起一伏了好久。而且这会儿这个惊天秘闻说出来,更是吓傻了在做的所有人:王爷和王妃看上去这么恩爱,但是王妃竟然被皇上给……啧啧,王爷真是可怜啊。
收到刺激最大的自然当属苏愈倾,高荣昌那话一说出口,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高阳夏,她的记忆中,自然是没有这么一段的,她也想以为是高荣昌在痴人说梦,可是她却是很清楚,自己有一段缺失的记忆。
这就是高阳夏不告诉自己那段记忆里发生了什么的原因吗?
这就是他让自己失忆的真实原因吗?
这就是,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
里面有自己两段生命中,最最恶心的一幕。
她无法想象,这样一滩肉对自己做了那样恶心的事情,如今却这样宣传出来,还兴高采烈地要歌舞升平。
苏愈倾只觉得自己气血上涌,愤怒出离,周围的人似乎都在窃窃私语,她听不到,也听不懂,高阳夏似乎也看向了自己,可是这又有什么?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忍受?为什么要理智?为什么?
下一秒,她可能就要炸了。
好在此时也愤怒到青筋暴起的高阳夏还维持了仅有的理智,走过来拉住了她早就冰冷的手:“素素,你听我说,素素,你先听我说。”
然而苏愈倾只是迷茫地看着高阳夏,眼神里只有一个欲望在叫嚣:杀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杀了此时此刻喝酒吃肉笑的那么开心的那个人,杀了他,杀了他。她开始挣脱高阳夏的手,拼命咬着牙往前冲。
众位大臣的脸色真是五彩缤纷,有的露出来嘲讽之态,那意思明显就是在说“没想到你叱咤风云的四王爷,也有如今这样的时候”,有的则是满面同情:自己的王妃被皇上睡了,不能休妻不能发怒,当定了这个鲜活的冤大头,更可悲的是,居然还是当着如此之多的同僚被说了出来。
当然,也有人的妒意可以淹没这整个大殿。瑶阳看着脸色焦急的高阳夏,心里真是五味陈杂。她瑶阳和那个什么苏素,虽然事实上苏素是完整身子,可是如今在高阳夏眼中看来都不是完整之身,而她瑶阳可以为高阳夏铺平宫中一切道路,可以为他铺排谋划,而那个什么苏素,心里根本就没有他高阳夏,为什么他还是要如此关心那个女人!
“你要做什么!”高阳夏只能吼了苏愈倾一声,却是完全唤醒不了苏愈倾的意识,无奈之下,为了避免她一时冲动做出来不可挽回的事情,高阳夏只能一个手刀,拍晕了苏愈倾。
当着这么多人,让高阳夏这样失态的事情可不多,一件是发生在他八岁那年,另一件,就是今天他怒吼苏愈倾了。
在座各位各怀心事,歌舞虽起,真正有心情看的,却真实只有高荣昌一个人。自从高荣昌继位,就将歌女舞女的衣服也做了规定,均是无法完全遮蔽身体的轻纱为布料制成,所以此时的高荣昌正看的性质勃勃,随意瞟了一眼苏愈倾和高阳夏:“王妃不舒服了?扶到偏殿去歇歇吧。”
高阳夏的眼睛充血,恨恨地瞪着高位之上那个人,深恨自己的动作还是太慢,竟然没能在这件事情暴露出来之前,杀了眼前这个昏庸帝王。
“王爷?”瑶阳看着高阳夏的眼神,心中一惊,赶紧给了身边的贴身宫女一个眼神,示意宫女下去扶苏愈倾,“王爷还是扶王妃去歇歇吧,节宴之上,不宜生事。”
宫女匆匆从瑶阳身侧过来,扶住高阳夏怀里的苏愈倾,轻声道:“王爷,娘娘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小不忍。
高阳夏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不由得冷笑,是啊,和帝王之位想比,和这西窑江山想比,一个女人自然算是小事,待他到了那万人之上的高位,还有谁会敢提起这个他一生之中的耻辱?
可是看着怀里的人,高阳夏只觉得心里疼痛蔓延,叫嚣着的仇恨,根本不是因为自己,只是因为她。这个骄傲成这个样子的女人,得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该是有多难受?
思绪混乱之间,苏愈倾竟渐渐有了清醒的迹象,高阳夏这才反应过来,必须先要带着苏愈倾离开这里。一开口,他的嗓子竟然已经哑了:“皇上,贵妃娘娘,王妃身体不好,臣,先行告退。”
说着,抱起苏愈倾,就要往大殿之外走。
此时的高阳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带她走,带她离开这里。谁人拦他,杀谁。
高荣昌只来得及瞥了他一眼,就挥了挥他那短粗的胳膊:“去吧,去吧。”
面对如此缺心眼而又精虫上脑的皇上,众位大臣只能纷纷端着杯子喝酒,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看着高阳夏抱着苏愈倾出去的样子,瑶阳忽然心中一凉:高阳夏大概是永远的失去了那个女人,而自己,大概也已经永远的失去了他。
走至殿门口,那块掉落在地上的“宝华殿”牌匾还惨兮兮躺在那里,高阳夏避也不避,直接就踩了上去,木匾被他踩得“咯吱”作响,彻底咔嚓一声,断裂成了无数木头渣滓。
然而就是伴着这声响声,高阳夏怀里的苏愈倾缓缓地醒了过来。刚刚醒过来的时候意识还是模糊的,只知道高阳夏在抱着自己往什么地方去,而后颈的位置有些酸酸地疼。然而等意识慢慢恢复,苏愈倾想起来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心中倏忽就是一紧,挣扎着要从高阳夏怀里挣脱:“你放我下来。”
“素素。”高阳夏清楚自己刚刚的力道,换做平时,苏愈倾肯定会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可是现在她醒了,听着她已经理智而平静的声音,高阳夏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本王带你回去。”
“回哪里?”苏愈倾愣愣地看着高阳夏,眼神之中没有曾经高阳夏熟悉的狡黠,却多了绝望的仇恨。
“哪里都好,随你喜欢。”高阳夏看着苏愈倾的眼神,开始后悔自己自私的带了她回来,在西窑还不平静、他还没有安稳的时候,带她回来了这个地方,“只要不是皇宫之中。”
“那我若是说回北渊,你肯吗?”苏愈倾讥讽地笑笑,“大概王爷是肯的,如今休妻的理由,都很充分了。”
“素素。”
高阳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加快自己的脚步,出了宫门,自己的轿子就等着了,他就可以迅速的带她离开这里了。
然而苏愈倾却依旧用平静无波的声音道:“你放我下来,宫宴还没有结束,我为什么要离开?”
高阳夏愣住了。
她的意思是,她真的要留在宫宴上?
他早就知道她与众不同,心胸不是女子能比,然而遇到这样的事情还可以在短暂的失态之后立即平静成这个样子,这心性,可就是要用可怕来形容了。
“素素,你听我的,不要乱来。”他的自称,已经从“本王”变成了“我”。
“乱来?”苏愈倾继续讥讽地笑,“高阳夏,你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让我失忆,阻止我报仇,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就要替我做主?”
“是,我谁也不是。”高阳夏声音透着淡淡的疲惫,如今事情闹成这样,他内心的悔意已经快要淹没了他,“可是既然事情是因为而起,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冲动去做更让我后悔的事情吧?你信我,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苏愈倾脸色一沉,冷声道:“我凭什么要你替我报仇?高阳夏,你放我下来,我自己的仇,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报。”
高阳夏有些痛苦的微微闭眼,心中明白,她这是连自己都一起恨上了。
他松了手,让苏愈倾下了地:“只要你不现在回去找他报仇,我什么都答应你,算我求你,行吗?”
苏愈倾冷着脸色往外走,脊背挺的笔直挺拔,一边走一边把头上那些宣誓她身份的头饰、珠宝、簪花一一除了下来,就那么扔了一地,将梳的好好的发髻就那么打散披了下来,才一字一顿对着高阳夏说:“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放我走。”
看着她的动作,高阳夏一向平静的脸色,终于露出来了痛苦的表情。她是如此的恨自己,是如此的想要离开自己。
可是他不能放她走。
可是他舍不得放她走。
如今西窑的局势她不清楚,而她今日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瑶阳虽然是自己的同盟,可是却是对她恨之入骨,国师和自己对立,不知为何也打算从她下手,自己那个皇兄从一开始就在觊觎她,而如今,她又要放弃自己对她的保护,这如何可以?
可是不舍得,自己还能如何?
高阳夏紧紧握了握拳头,抬步跟上苏愈倾的脚步:“你现在不能走。”高阳夏顿了顿,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我可以让你去见文钰。”
文钰。
白天自己见到文钰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文钰既然在自己失忆的这段时间里见过自己,他知道这些事情吗?他知道真相吗?他是知道却不告诉自己,还是根本就不知道?
苏愈倾脚步很明显的有些乱了,很久才听见苏愈倾淡淡的回复:“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终于走过了漫长的一段路到达宫门,守门的侍卫看见高阳夏和苏愈倾,还上前请了安:“王爷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高阳夏也未曾解释什么,只淡淡道:“开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