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愈倾本来以为,江淮看过文钰的伤势,要先吃了午饭再看时疗伤治病,谁想江淮是个急脾气,而文钰这伤势又是刻不容缓的样子,所以饭是不能先吃了,看了看另一个本来打算亲自送到高阳夏书房的食盒,苏愈倾叹了口气,对立在门外的那个宫女道:“你去把这个给高阳……给你们陛下送过去吧,就说是我亲手做的,谢礼。”
“这……”宫女有点为难,“要不还是夫人送去吧。”
“我前几天不是说过,你服侍我的话,以后就要听我的话。”
“不是……”宫女继续为难,绞着裙摆,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那个,奴婢,奴婢……”
苏愈倾纳闷了,不就是送个饭么,至于让这个宫女这么纠结?看着那宫女一脸不情不愿十分为难的样子,苏愈倾叹了口气:“算了,今日我是走不开的,只能我明日再重新做了送去吧。”
“夫人,您……”那奴婢一听苏愈倾第二天还要重新做,更不知所措了,绞着裙角的手都快把裙子扯破了,“奴婢不是不送,要不,要不奴婢在这里伺候着,您还是自己跑一趟吧。”
“我就是让你送个食盒,你纠结什么……”苏愈倾十分的无奈,把食盒放到一边,“难不成你们陛下是什么洪水猛兽么,你去都不敢去。”
“奴婢不敢!”那宫女吓得直接跪了下去,把陛下当成洪水猛兽?她有几个胆子敢这么说,何况她们陛下的相貌,从来都是整个西窑未嫁女子的梦想好么?
苏愈倾头疼了,她也没说什么,怎么就把这个宫女吓成这样,刚想说让她起来的话,就听身后有人开口了:“你起来吧,先下去候着。”
好吧,苏愈倾知道原因了,高阳夏本人就在这里,这宫女自然不能给高阳夏送过去,而且,肯定在刚刚听到自己说高阳夏是“洪水猛兽”的时候,会吓成那个样子。
经过苏愈倾几天的训练,在高阳夏说完退下以后,那宫女居然下意识看了一眼苏愈倾,苏愈倾很满意地点点头:“下去吧。”
等那宫女下去了,高阳夏才走过来,对着苏愈倾笑了笑:“怎么,朕的宫女倒是现在最听你的了。”
“这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最要听的,是他们顶头上司的话,不然等到最后,就会管理混乱,事事乱套,等那个时候,你就有的忙了。”苏愈倾说的一本正经,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诶呀,我是不是应该给你请安?”
高阳夏哭笑不得,要是按照她这个反应速度,按照大不敬的罪名来论的话,都够她死上好几回了:“你这才反应过来?请安就免了,刚刚让仪诗给我送什么去?”
他对自己的称谓,再次从“朕”变回了“我”,苏愈倾明白他的意思是希望自己不要和他太过生份,可是即便不把他当西窑的那个万人之上,可是他的身份地位总归是变了。苏愈倾笑笑,提了提手里的食盒:“自己做了几样小菜。”
高阳夏十分给面子地顺手接过来:“正好我饿了,就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吃吧。”
“别。”苏愈倾急忙拦住打算推门进屋的高阳夏,“江淮在给文钰疗伤,不能打扰。”
“这样。”高阳夏很自然地从门口走了开去,顺手就把食盒子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这么看来,你也没吃吧?”
苏愈倾胡乱点点头,又摇摇头,对于高阳夏打算就在这里吃饭这件事情有点头疼:她现在是完全的心不在焉,没心情也没工夫应酬高阳夏啊。
“你这点头又摇头,意思是吃了还是没吃啊?”高阳夏把食盒放在石桌上,转身走回去拉苏愈倾,“总不能文钰饿着,你就不吃饭吧?他那伤可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总这么辛苦的熬着,小心病倒了,我可是不打算派人手来照顾他。”
说到这里,苏愈倾倒是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跟高阳夏道谢,不着痕迹地避开高阳夏的手,勉强露出来个笑脸:“那个,找来江前辈的事情,多谢了啊。”
“你要是想谢我,就过来陪着我吃一餐饭,日后我怕是日日独自用膳,想来会无趣的很。”高阳夏看苏愈倾避开他的手,只能收了手,顺便就着苏愈倾的道谢说了下去,“过来,顺便给我介绍介绍,今天又做了什么新鲜东西。”
苏愈倾哪里有什么心情还报菜名说菜谱的,微微皱眉跟着高阳夏走到那边石桌前坐了,眼神还是不住往屋子的方向瞟:“就是随便几个菜。”
她敷衍,高阳夏水晶心肝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无奈地叹了口气,高阳夏才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把他们带过来吧。”
他们?
苏愈倾的注意力稍微从文钰那边转移了一点点,顺着高阳夏的目光往门外看过去,正好看见卫名疏带着羽然随着一个太监走了过来,看见龙袍加身的高阳夏,赶紧跪下请安:“民妇卫氏,叩见皇上。”
羽然也跟着卫名疏有样学样的跪在地上叩见,高阳夏已经笑着让两个人起来了:“平身吧,今日是带你们见她的,我和苏夫人是旧交,今日不分什么君臣。”
卫名疏自然早就看见了在一侧坐着的苏愈倾,可是良好的教养和等级观念让她非常有礼地先给高阳夏请了安,这才看向苏愈倾:“恩人也在。”
苏愈倾点点头,对着羽然招了招手:“来,饿了没有,过来吃饭。”
羽然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哪里懂这么多等级观念,本来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就饿了,跟苏愈倾又是很是熟悉,这会儿苏愈倾一招呼,自然就高高兴兴往苏愈倾那边跑,却被卫名疏赶紧拽住:“草民身份低微,哪里能与陛下一同用膳。”
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苏愈倾看了低眉敛首的卫名疏一眼,捅了捅身侧的高阳夏:“诶,这么好的姑娘,就是以前所嫁非人,你那些个侍卫什么的,有没有到了娶亲的年纪的,把卫姑娘娶过去,肯定是个好媳妇。”
这一句话说完,卫名疏羞红了脸,赶紧道:“民妇乃是残破之躯,只愿好生教养然儿长大成人就好。”
高阳夏似笑非笑看着苏愈倾:“果然你是有做媒婆的天分的,不过你也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随后又看向卫名疏,“朕说了,今日无君无民,素素要你过来吃饭,就一起吧。”
苏愈倾想了想,也对,自己有心撮合,人家却是不一定愿意嫁人,不要好心做了坏事,于是话题也就搁在一边,笑了笑:“是,高阳夏已经说了,你就过来吃吧,何况今日这饭菜是我做的,没他什么事,不用听他的。”
这番言论听在卫名疏耳中,在她接受的教育中,已经算是违背伦理纲常了,迟疑着还是不敢过去,倒是羽然还在不懂世事的年纪,冲着她娘脆声问:“娘,恩人姐姐和漂亮哥哥已经让我们去吃饭了,为什么你不去?”
恩人姐姐?
漂亮哥哥?
苏愈倾有点忍俊不禁,也没管一直犹豫着的卫名疏,直接把羽然抱到了自己怀里,给羽然喂了一口蛋黄焗南瓜:“因为漂亮哥哥很厉害,你娘有点害怕他,来,你跟你娘说,就说姐姐做的东西很好吃,让她也过来吃饭好不好?”
羽然十分听话的照做:“娘,恩人姐姐做的饭真的很好吃,你来。”
卫名疏终于在苏愈倾的劝说下,十分拘谨的入座了,却是只小口吃了几口离她最近的一个菜,苏愈倾无奈地看着高阳夏,对高阳夏做眼神:“把她们带过来你就不要留在这里,你看看卫姑娘对你这个皇帝身份接受无能的样子,你不难受,我要难受死了。”
她挤眉弄眼,高阳夏只能无奈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卫名疏会这样拘束,毕竟她在王爷府上也是小住许久,应该熟悉了才是。
于是一桌饭菜,最后倒是只有羽然一个人吃的十分欢快。
气氛有点尴尬的样子,却最后被江淮推门而出的声音打断:“丫头,你不地道啊,我给你男人疗伤,你居然在外面吃饭?”
“咳咳。”苏愈倾只能咳嗽了两声提醒江淮收敛一点,高阳夏在这里不要紧,还有一个十分守规矩的卫名疏呢,刚刚自己那不守常规的行事估计就已经吓着卫名疏了,再加上这个更加放荡不羁的江淮,她怕卫名疏会傻眼。
然而能够按套路出牌,江淮就不叫江淮了。
江淮大大咧咧走过来:“咳什么咳,我疗伤完事了,饿。”
疗伤完事了?
苏愈倾这下管不了什么卫名疏,也关不了什么江淮了,只问了一句“结果怎么样”就飞速地往屋里跑:“文钰,你怎么样了?”
江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保住了腿,但是想要彻底痊愈,难。”
于是刚刚跑进屋里的苏愈倾又跑了出来,停在江淮面前:“什么叫保住了,什么又是彻底痊愈?”
“意思就是,他不会变成一个不会走路的瘫儿,这腿算是保住了,不过因为我算是强行打开了他的筋脉,有点附加作用。
“附加……作用?”苏愈倾疑惑着看江淮,“就是后遗症?”
“诶,后遗症这个词用得好啊用得好。”江淮对着苏愈倾露出来十分赞许的表情,然后一沉脸“这个什么后遗症,就是以后阴天下雨,他的腿会疼,冬天冷的时候,他的腿会疼,走的时间长了,他的腿会疼,打架的话……估计也会疼。”
总之就是等于做点什么动不动就腿疼?
苏愈倾眼睛瞪圆了,看着苏愈倾露出来瞪人的表情,江淮赶紧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不是无药可救,不是,但是如果我没猜错,就算你现在去北渊把南晟小儿叫来,也只有一个法子。”
“别卖关子,什么法子,快说!”和江淮客气,那肯定会耽误事情,苏愈倾深知江淮的脾气,索性就一点也不客气直接追问了。
江淮却是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很不开心:“需要一味药引子,不太好找。我说你们都吃完了,我吃什么?”
“那边那个食盒子里的,全是你的。”苏愈倾指了指屋子的方向,继续追问道,“你倒是先说说什么药引子这么难找行么?”
“哦,就是天玉莲,那东西长在千年寒冰之下,反正很是罕见,但是对筋骨复原却是有奇效,文钰的腿伤的太重了,除了那个东西,我是想不出来别的法子了。”江淮讲起正事来,还是很一本正经的,“而且那东西因为是极寒之物,需要用极阳之物来调和,才能不伤及人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