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首领的弯刀刚要转掉宗珏脑袋,只听嗖的一声,一道寒光急急射向他的手腕,来不及多想,翻手用刀一劈,只听“咣当”一声,电闪之后,一枚梭形的飞镖,钉在地上,入木三分,露头部分,冒着幽幽寒光。
“小六,你做甚!”
其余几人唰的一声,纷纷抽出配刀,指向名叫小六的汉子。
那汉子面容清瘦,棱角分明,示意几人放下刀,朝着为首那人抱拳道:
“大哥且勿冲动!先问清楚,再做处置也不迟!”
“鸟!还用多问!那些探子即使不是他派来的,也和他跑不了干系!若不然,昨日大哥布局,今天便来入瓮!”
“没错!这几日跟踪我等的探子,功夫路数,隐匿身法,武器制式,皆有王室暗卫的影子。虽然可以瞒得他人,却瞒不住我等!种种迹象,分明是那昏君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如此关键时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大哥勿要犹豫,先让我赚一个再说!”
说完就要动手砍下宗珏的脑袋。吓得秋月连忙爬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挺胸抬头,将宗珏护在身后。
宗珏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拉开秋月,用秋月给他止血的手绢,擦拭一下脸,随意丢到栏杆上的短箭上,轻笑道:
“若我没有猜错,诸位恐怕是正儿八经的大周军士,而不是什么走卖皮草的匈奴商人!”
几人听他此言,脸色皆变。喊杀之人从左侧跳出来,长刀作势就要砍死他。宗珏岿然不动,不躲不避。为首那人用配刀轻松一格,挡了下来,抱拳道:
“阁下是谁?来此何为?”
为首那人没有正面回应,反而如此问道。虽然如此,也让宗珏基本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望了眼秋月,心下稍安,当即起手说道:
“请!”
宗珏示意屋里说话,微首那人喝止住蠢蠢欲动手下,回应道:
“远来是客,阁下请!”
宗珏笑着踏进屋里,也不客气,兀自坐在主座上,那喊杀汉子刚忍下火气,立马又被惹的暴跳起来,作势就要发作。为首那人说摆摆手说道:
“我和这位爷屋里陪话,你们几个外头守着!”
虽然十分不乐意,却也遵照,骂骂咧咧走了出去,麻利的分守要害之处,除一人把房门,其他人等皆隐身不见。
为首那人盯了宗珏片刻,随即扯掉络腮胡子,脱掉翻面皮帽,露出本来面目,冷峻而严肃。
宗珏见他不说话,微微一笑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很简单!箭长3寸6,矢长1寸,镞矢采用西北寒精铁打造,重6钱3,三道蛇形血槽,乃大周骑兵标准配置之一。
将军格刀手法,属下攻击步伐,挥刀姿势,皆是大周步兵实用击技。虽是扮作胡人,尽管刻意掩饰,说话腔调,却是十足的西北调。
若我没猜错的话,将军几人乃是弓马娴熟,步骑皆精的大周锐士。”
为首那人听完,哑然之余,却又无比服气。不仅对宗珏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分析出如此细节而惊叹,更是惊恐于他对大周军例制式的谙熟。不过眼前之人是敌是友,尚未清楚,念及任务紧急,须得弄清,当即说道:
“分析的不错!纵如此,是又何妨,不是又何妨!阁下三番五次派人跟踪,今日又寅夜造访。若不是手下阻拦,阁下的项上人头恐怕早已落地,那还有机会剥理条析!”
说完,右手按住圆月弯刀的刀柄,若宗珏说不出一二或者表明来意,恐怕此刀便要见血。
秋月看出他的意图,脸色刹那变得苍白,宗珏觉察到她的状态,用手轻轻拍了拍,让她不用担心害怕,意思是一切有我,哈哈一笑,说道:
“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来,是给诸位送行的!”
话音刚落,圆月弯刀悄无声息出鞘,在幽暗的灯光下,犹如一轮弦月,映入眼帘,与此同时,屋门砰的被撞开,伴着一声爆喝:
“大哥,小子欺人太甚!与他聒噪个甚!砍了一了百了!”
“是啊!大哥,这贼定是昏君派来的!毋须多言,先砍一条胳膊,再卸一条腿,自然老实交代,跟他客气的屁!”
宗珏听完,失望的摇摇头又点点头,叹道:
“皆是有勇无谋之辈,怎堪大事!死到临头,犹自嘴硬!”
圆月弯刀入鞘,呵呵一声冷笑道:
“我等生死自有天命,用不着阁下操心!阁下此来,若是专为羞辱挖讽,便请了!”
言罢,让愤愤不平的手下,让开一条道。
宗珏坐在椅子上未动身,拿起桌上的酒壶,满饮一口,未曾想辛辣无比,忍不住猛咳几声,呛着眼泪道:
“行刑之日,大理寺分派三队囚车,东南,西北,正东,三路进发刑场。三路必经之道,方圆二里,伏兵皆精,良兵劲器,蓄势而待。以你们这几人,哪里动手妥当?”
为首之人神色一惊,而后复归其色,嘴唇抽动一下,并不说话。宗珏又道:
“劫法场?法场更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飞。若强为之,无异于飞蛾扑火。且,所有关联路口,皆有伏兵和看守,莫说苍蝇,一只蚂蚁都出不去。假若侥幸成功,尔等又有何法脱身?”
喊杀那人没有先前得气势,狠狠反驳道:
“鸟!既然来了,我们就没想着活着出去!死,早晚而已,怕个锤子!”
宗珏听此话,已经平复的咳嗽又猛劲起来,秋月急忙轻拍其背。宗珏缓了口气,摆摆手笑道:
“我被你的勇敢折服!冒昧问一句,那你们还救什么人!就在此地自裁得了!还不会连坐家人!”
为首那人眼神闪烁,仍旧不说话。
宗珏有种说不出来的挫败感,这几个兵憨憨,自己话都这份上了,尚自不清。
名叫小六的汉子,已经看出来,上前一步抱拳道:
“阁下所说之境,我等也有耳闻。虽精细打探,却不曾知晓具体安排。听阁下意思,我等不管作何努力,皆是救不出王将军,敢问阁下可有妙计?”
宗珏多看了他一眼,此人自救下自己后,便未再出一声,话极其少,也并未与他人一样,吆喝喝要砍了自己,反而时不时盯着自己看,听他言语,扫了一眼几人,说道:
“果然是王道之的人,我果然没猜错!云中一难,就剩几位了吗?”
宗珏连用两个果然,为首那人仍未主动承认,反问道:
“阁下既有妙计可救人,自可行之!与我等何干!若无他事,请吧!”
虽下了逐客令,态度却缓和不少。宗珏摇了摇头道:
“今番前来,一则为了确定诸位身份,你虽未亲承,我自有定论!二则我虽有妙计,却缺人手,不知诸位能当大事否?”
“不知阁下要我等何为?人手又所缺几何?”
“若有四十余人,足可成大事!至于做什么,待时机成熟,我自会相授机要!”
“不知阁下救人有多大把握?”
“十成!”
“成交!”
宗珏有点佩服他,见他干脆利落的承下,忍不住问道:
“你就这么相信我?”
那首领哈哈一笑道:
“若有十成手段,信与不信又有何妨!”
宗珏哈哈一笑出门而去。
“大哥!”
众人看着他,对于他这个决定,皆觉草率。
“不妨!原计划不变!且看他如何施为,再相机行事!至于人手。。”
为首之人沉默片刻,似下了决心,坚决说道:
“小六,速调剩余人马进城!”
“是!”
“慢着!五人一伍,皆作胡商,分批而进。切勿暴露身份!”
“是,明白!”
应罢,名叫小六的汉子便急行而去。
此时,宗珏的耳朵正接受秋月的软语轰炸,诸如“老夫人若在,阿月不被打死才怪!少爷,以后千万不能如此行事,若是丢了性命,阿月可怎么活啊。又如少爷,脸疼不疼,明日我去城东请最好的大夫看看,可客千万不要留下疤痕”之类。
宗珏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思考问题,秋月顶着月光说了半天,见他没反应,扭过头,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少爷,那些人凶巴巴的,靠得住吗?”
“啊?靠得住么?阿月,你可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不过嘛,不用担心,你家少爷从来不把要命的事交给别人!知道了吗!”
说完刮了刮她的琼鼻,而后一甩马鞭,马蹄如飞,伴着一阵娇呼,将满天月色,丢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