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踏出不规则大门,便见甲胄明光明,火光滔天,长矛挺刺,长弓满弦。
阵丈后方一员虎背熊腰的大将,驾驭着一匹枣红色骏马,不时仰头宣鸣,配身阔剑斜空一刺,一道震天吼响彻夜空:
“喝!”
整个队伍随之前进三步,整齐划一的步伐,让地面随之一震。
领头太监二话不说,双手往腰间一抽,双手中多了一四尺来长的窄身软剑,剑势一抖,只听咻咻咻之声,数十枚银色暗器射入前排,噗噗噗几声,倒了十数人,末了腾空而起,犹如金蛇出洞,一个转影,便杀进阵中。
随行太监几乎同时往身后一探,手里多了一对子母鸳鸯刀,刀光霍霍,将王道之护在身后,和领头太监里应外合,破开一条血路,二人护着王道之便向东南方向边杀边撤。
此时东南向暗中埋伏接应的一众人马,看着东边火光滔天,南边杀声震震,当即不再犹豫,一挥弯刀,众人在他的带领下,砍翻验照门守卫,急急跃上门楼,隐约可见东南向,数百兵马中,三道身影犹如秋叶飘零。当即寻了一条近道,杀将进去。
锐士之锋,世皆尽知。更不说这二十余人历经百战,劫后余生。寻常军士那是对手。
大周锐士有此锋芒,乃是精锐中选拔精锐,几近千军取一,选拔极其苛刻。
首一体魄关。凡入初选者,全身着大周软鳞束身绢棉甲胄,手执长矛一支、阔身断剑一柄,寒铁短匕一把,身背长箭三十余,外带一张铁胎硬弓、同时携带三天军食,总重约一百五十余斤,连续疾行一百里,还能立即投入激战者,方过体魄关。
体魄关通过者,方可进入武较关。步战则要在大周步军中名列一流,骑战,要在大周骑兵中名列一流。武较关选拔过关后,还要通过武阵关,以能够完成大周既行阵式结阵而战为标准,达标者过。最后通过各种战用兵器关,才能成为合格的大周锐士。
大周锐士在统一天下过程中大放异彩,犹如一柄尖刀,破开一切艰难,立下不世功业。几近今日,大周锐士荣耀仍在,传说仍在,却不现往昔光辉。
百十年来,虽然大周军士因体制和内部因素,素质参差不齐,但选拔条件没有任何缩水,反而更加苛刻。到了姬星河这一代,大周锐士数量锐减,只有堪堪三百余人,其中绝大部分调拨给了年延兆。
大理寺内调过来的防备守军那是对手,二十一人犹如一体,化作一柄利刃破开层层守军,守军的指挥官迎来了噩梦,成为优先打击目标。
二十一人砍杀的酣畅淋漓,丝毫不在乎身上得轻伤,为彼此守护一片空间。
“大哥!”
小五和小六带着剩余人马且退且杀到此处,情势危急,眼见大部队,当即大吼一声。领头那人见状,长喝一声:
“疾!鹰击!”
二十人立即化作一道鹰阵,将他们接应过来。诱攻战变成白刃战。人数增加,其势备增。大周锐士一加一的效果远远大于二。很快突破抵挡,近了三人激战之处。
围攻军士以骚扰消耗为主,并不急于擒杀,显然想要活捉。三人虽然一时突破不了,却无性命之忧。
在后掠阵指挥的骑马统领,远远看见了突破而来的二十余人,眼神一寒,单手一挥,箭雨破空而去。
“小五,小六,弱侧迂回。干掉他!”
“是!”
小五小六挥剑边格矢,边往弱侧退去。方走百步,便撞上隐藏在院林之中的一堵重甲盾墙矛林,小五左臂被长矛戳出一个血淋淋窟窿,犹自不顾,和小五左右快速横移,想要找出破绽。
又添了两处新伤之后,小五怒吼一声,飞身扑向盾矛,打算以身做基,助小六飞上檐墙,借道近身。
小六急吼一声“五哥!”,来不及伤心,单脚一跺,踏着小五的后背,飞上檐墙,头也不回,眼红着杀向骑马统领。
“王将军!”
小六跃下檐墙时望了一眼被铁桶阵困在中心的三人,大呼一声。余下二十余人听到此呼,神情一顿,继而更加用命。
“长蛇阵!我打头!”
防御阵型立变为攻击阵,领头那人跃居蛇头位置,左右挥砍,蛇形走位,破开铁桶阵外围,与三人只有数百步之隔。
“王将军!”
为首那人神情激动,领头太监和随行太监力将竭尽,听得呼声,身形大振,又生出许多神勇,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慢杀将过去。
小六纠缠住骑马统领,一时让他顾不上下达阵令,兵无阵令,长蛇入阵,只得自发格杀抵挡。或三五围一人,或十人攻三人。
因无变势,铁桶阵一角陷落,便成破阵漏洞。仅剩十七八人加大攻势,没多时便接应到三人,看着王道之,群情大振!
“护卫!撤!”
火焰和着血光,将夜空映红。一声炸雷响,紫龙飞天,照亮众人血淋淋的脸部,唯剩一双电目可与雷霆夺辉。
小六以一敌三,仍在与骑马统兵周旋,身上虽落了几处轻伤,却也攻势不减。感知到他要撤出战斗圈,想要上马指挥时,小六不顾二人夹击,左手精铁短匕回防,阔身长剑封住那人去路。
“找死!”
那人怒吼一声,用剑一格,小六的剑锋划过左腿,身形一顿,却也不顾,趁着他回防二人之际,瘸着爬上枣红马,纵马长嘶,将令旗一挥,已乱做一团的甲兵重新组织起来。
兵有主将,士气徒增,依照指令,快速的变着阵型,新的铁桶,在不停的移动中渐城其势。藏于院林的盾甲兵和长矛兵在铁桶外也围逐渐合龙。
“快速突破!”
带头大哥振臂一呼,要在成阵之前突破出去,否则就要全部交代这里。
响雷过后,下起了雨,和着飞溅的鲜血,在狂喝怒吼中被震成血雾,弥漫在战局之上。
“你们走!不用管我!”
一直沉默的王道之眼中浮出一丝不忍,拉住带头大哥,喝道。
“今天纵是全死,也要救出你!兄弟们,随我杀!”
言罢,重新将王道之护在阵中,以一抵十,艰难往外围突去。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倒下,王道之眼睛红了,推开护着的几人,兀自朝着锥形殿跑去,立时被淹没在甲士之中,重陷敌手。
猝不及防得变故,让带头大哥一愣,朝着王道之消失的方向,哀吼一声,仅剩的十数人在丢下几具尸体后,身影淹没在茫茫细雨之中。骑马统领喝住想要追击的甲士,回守锥形殿。
领头太监和随行太监失去援手,力竭被擒。一场厮杀落下帷幕,尸体遍横,血流成河。
在不远处的前边朝阁楼上,宗珏借用远镜将这一幕看在心里,待见仅剩的十数人撤入黑暗之中,喟然一叹道:
“可惜!可敬!”
旁边的秋月紧紧抓住宗珏的衣角,呼吸粗重,胸脯起伏不定,被那滚滚杀意和漫天血光惊吓如此。听见宗珏开口说话,颤着声说道:
“少爷!你不怕吗?”
宗珏摇摇头,低声自语道:
“对不起了,诸位!”
秋月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宗珏的整个计划,她都知道,宗珏不想回避她,就是为了让她明白内中曲折,不让她为他担心。
“少爷,他们必须得死吗?
宗珏没有回应她,而是问了一句空气:
“紫荆城哪何如?”
“一切在计划之中!”
从黑暗中闪出一道身影,恭敬回道。宗珏点点头道:
“很好!任何时候都要保证王上的安全!”
“属下明白!”
“去吧,这封信安排人送到旧事大街!”
“是!”
秋月看着宗珏面无表情的安排完,拉住他的手凝视他的双眼,想要从眼中看出,曾经的少爷,怎么会变成这样。
两目对望。
风不语,雨不言,只有低声的呢喃,在风雨之中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