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良走了没多久,张云雷就推开了素竹院的门。
“你真是啊……”他无力的笑了笑,指尖轻点着孟鹤堂的下巴。
“来了……又起晚了?坐吧,我去给你煮碗面。”孟鹤堂站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你到底还想瞒我多久?”张云雷咬了咬舌尖,眼眶红红的。
“没有想瞒你。只是怕你发挥失常。”孟鹤堂烧开水,娴熟的打入鸡蛋,再把香菜切碎。
“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张云雷的眼泪从眼角划过,他声音哽咽。
“王爷,我不得不这样做。我不能让您因为我,受到任何损失。”孟鹤堂放好盐,加了点醋,最后放入面条。
“孟鹤堂,你别忘了,你不仅是二王爷手下的一名医师,”张云雷咬紧了牙,说,“你还是我的小哥哥。”
孟鹤堂的手瞬间顿住了。他苦笑了下,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小哥哥!”张云雷急忙站起身,朝着孟鹤堂的方向奔去,速度快的一把搂住了他即将摔倒的身体。
“咳咳……”孟鹤堂站起身,抹干净嘴角,捡起筷子,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能只是因为说不出来了。
张云雷给他端来一杯水,叫他漱漱口。孟鹤堂没有接过来,只是依旧面带微笑,捞出了面条。
“孟哥,漱一下。”张云雷把水又往孟鹤堂那边放放,孟鹤堂自顾自的端出面条,放在餐桌上。
他倒了杯水,随意漱了漱,哑着嗓子说:“快吃吧,不然要陀了。”
张云雷其实吃过了,但是心里难受,又吃完了孟鹤堂煮的面。
说实话,孟鹤堂不怎么会做饭,跟张云雷一样。
张云雷吃着淡的没味的面条,就听见孟鹤堂说:“那天,在庆功宴上,那个王爷,是我找人替代的。”
张云雷点点头,问:“那人是谁?”
“于子淇。”
张云雷噎了一口,差点咳出来,说:“于子淇?为什么是他?”
“我知道他小。”孟鹤堂平静的看着他,说,“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这种宴会一类的东西,平常不都是被推掉了吗?”张云雷皱了皱眉,问。
“这次,皇上特意给你留了一份请柬。”孟鹤堂攥紧了袖子,说,“说是请柬,其实真正的意思是,要你拿王府一府人的性命,换你出席。”
“我没办法了。王九龙,李九春的都跟你差距太大,我不能用他们。想来想去,只有于子淇了。”孟鹤堂揉了揉太阳穴,低下了头。
“对不起……”张云雷抬起杯子,灌了口水。
“没事,我说过,你不用跟我道歉。”孟鹤堂抬起头,笑了笑,给张云雷又倒了一杯水。
“唉,我也该想到这一点。”张云雷接过水,抿了一口。
“还有事吗?”孟鹤堂端起碗,放到一边。
“没有什么了……诶,对了,今天你家那位出门的时候冷着一张脸,你知道他怎么了吗?”张云雷吃着糖,乖巧的看着他。
“能有什么事啊?”孟鹤堂笑了笑,说,“不过,今天也的确挺奇怪的。”
“是啊,他平时从你那里出门时,都是笑着的,哪有过这样的啊?”张云雷揉了揉脸,说。
“行了,没事你就早点走吧。”孟鹤堂揉了揉张云雷的头发,说,“你家那位快回来了。”
“你轰我!”张云雷推开他的手,气的鼓起了腮帮子。
“就你家那位的醋性,还是少酸他好。”孟鹤堂收回手,笑了笑。
“咱俩又没什么……”张云雷说着,还是站起身,告别了孟鹤堂。
孟鹤堂擦了擦嘴,站起来,端起了放在灶台旁边的药。
是周九良。
除了周九良,没人会拿药去关心他了吧?
孟鹤堂其实能感觉到,周九良今天状态不对。但是他也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他灌下药,很意外的感觉到了一丝丝甜味。
糖的味道。
孟鹤堂细细思索着。对于那天周九良抱着他上马车的片段,他也没什么印象了。
“我好像想告诉他什么来着……”孟鹤堂端着碗,思索着。
太多的东西,他记不起来了,只能靠猜。
“九良……我好像叫过他。还有吗……”他的头疼的要命,但是他拼了命的去想,他觉得自己好像落下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好像有……”
“松莲!”
手里的碗摔在了地上,清脆的瓷器声映在耳朵里,他觉得他的心里头,都是这种声音。
松莲……
他当时想说的是:“周九良,小心松莲。”
孟鹤堂的手死死捏住桌子的边缘。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孟鹤堂的嗓子当时太难受,已经很难发出什么声音。所以他到底说出口了几个字,他自己也不知道。
麻烦大了……
“小孟?小孟你怎么了?”许鹤丹匆匆忙忙的推开了门,只看见孟鹤堂用手指慢慢拾起摔碎的瓷片。
“师姐,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把碗摔了。”他笑了笑,掩盖过去脸上的悲伤。
“那……好吧。”许鹤丹从食盒里端出来一碗药,还冒着热气,“赶紧喝了吧,凉了药效不好。”
孟鹤堂端起碗,一口气灌了下去。
他放下碗,颤颤巍巍的去拾起地上的碎瓷块。
“我来吧。”许鹤丹看见他那副样子,就弯下腰,帮他捡。
一滴鲜红的血滴在了孟鹤堂的手上。
“小孟……你……”
许鹤丹抬起头,孟鹤堂抿着嘴,血顺着嘴角滴到地上。
许鹤丹连忙拿起手绢,擦干净孟鹤堂的嘴角。
她这才发现,孟鹤堂病的比她想象中的严重了太多。
“这是点糖,你先拿着吃吧。”许鹤丹掏出一包糖,放在了桌子上,“没事你就别出门了,在家好好休息吧。”
“好,那我就不送师姐出门啦!”孟鹤堂直起腰,挥了挥手。
许鹤丹推出门外,长叹了一口气。
孟鹤堂不出门,很多事他是不知道的。
比如,京城里去了内蒙古的军人基本上都病了,连带着他们的家人,病的很是奇怪。
这病,会传染。
她当然不是怕孟鹤堂传染他,她只是怕周九良知道这事会难过。
孟鹤堂其实也猜出来不少了。他总觉得师姐刚才看他的表情不对,像是在惋惜。
他剥开糖纸,把糖塞进了嘴里。
混了甘草了。
孟鹤堂咬碎了糖,掩盖住嘴里头的血腥味。
渐渐的,太阳升到正中间,孟鹤堂就趴在桌子上,拼着碎瓷片,吃着糖。
他感觉到了,大家都不希望他出门。就连药,都让人给他送进来了。
孟鹤堂玩一会儿,睡一会儿,混着时间。
张云雷那边。
“不让出门?为什么?”张云雷扇着扇子,问道。
“皇上规定。”杨九郎无奈道,“咱是和孟哥一起回来的,自然是有可能染病的。不过幸好,咱俩被关在一个屋了。能聊聊天。”
“行吧。”张云雷合上扇子,指尖点在一朵月季花上。
“你这里有什么可以解闷子的吗?”杨九郎站起身,问道。
“床旁边的柜子的第二个门里头。”张云雷把水浇在花的根部,说。
杨九郎打开柜子,里面是满满一柜子的荷包。
“你怎么绣了那么多荷包?”杨九郎皱了皱眉,问道。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跟我要来着。”张云雷放下水杯,往他那边走过去。
“那你就做了那么多?”杨九郎拉开另外一个柜子,里面全是一些针线和布料。
“我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所以一个色做了一个。”张云雷耸耸肩,道。
“那我帮帮你?”杨九郎拿出一个没绣完的,就抬起针落了下去。
张云雷也默默拿出来一个,熟练的绣着。
很快。
“这是什么玩意?也太难了吧!”杨九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