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坐在马车上,换着衣服,随后又将金纱系好。
是时候该去朝堂上看看了。
这样想着,他撩开车窗上的帘子,对着车夫说:“麻烦快一点!”
毕竟,晚了就没法看戏了。
他倒是还真挺想知道,这样一位皇帝,同那些油嘴滑舌的老奸臣们论政,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
马车疾驰着,驶进了皇宫。
朝堂上。
“陛下,”江院士向外走了一步,低着头,往杨九郎的方向一撇,说,“我认为,张九南能力不够,这次打了败仗,自然是张九南的责任。”
“陛下,从前期的战况来说,打败反叛军并不是问题,但最后为何成了败仗,我认为原因不在张九南。”杨九郎低头示意,脸上露出了一点礼貌的微笑。
“将军说笑了,”韩大都督也站出来,看了看江院士,道,“张将军是领军之人,这仗败了,又怎会不是他的过错呢?我知道那是您的师弟,但您也不能这么护着他呀!”
“首先,我没有说笑,其次,我没有偏袒任何……”
还没等杨九郎说完,江院士又道:“您心系师弟的心情各位都能理解,只是这样袒护师弟,倒有失了将军的风范。”
“陛下,臣附议。”
“臣附议!”
杨九郎背着手不再说话,眼睛里的那分隐忍若隐若现。
皇上看了看杨九郎,那种想要袒护却无可奈何的神情使韩大都督跟江院士都不自觉笑了笑。
杨九郎则低下头,看不清神情,但是抿起的唇却透漏着一种悲伤。
皇上回过神,准备说话,却被人打断了。
“今日的朝堂,甚是热闹啊。臣是不是来晚了?”张云雷摇着扇子,轻笑着,踏入了门,“参见陛下。”
江院士不敢看他,神情紧张起来,道:“稀客稀客,倒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皇上看见二王爷来却很是高兴,连忙摆手道:“快快快,快拿椅子来,给王爷赐座!”
“谢皇上。”张云雷毫不客气的一撩衣服,坐在椅子上,笑着说,“臣向来游手好闲,却能得皇上如此恩典,甚是惭愧。”
皇上也笑了,道王爷是有不世之功,哪里是游手好闲之人一类的话,也忘了朝堂上的正事。
大臣们纷纷转过身,同身旁的人交谈几句,又站回原位。
韩大都督与江院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诧异。
江院士缓缓回过身,躲闪的目光却恰恰好对上了张云雷的桃花眼。
张云雷抿抿唇,虽被金纱遮住半张脸,但是那笑里藏刀的月牙眼仍显得杀气腾腾。
“江院士,进来时似乎看见您在谏言,可否与本王讲讲您有何高见啊?”
江院士一愣,有些慌神,连忙道:“并非大事,也不劳您费心。”
“哦?不是大事?”张云雷眼里的笑意渐渐褪去,声音里也带着些怒气,“朝堂之上,岂有小事这一说?”
江院士一颤,手也开始发抖。他想要辩解什么,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臣、臣...”
“哦~”张云雷语气一转,接着又说,“怕是江院士不大懂这辅佐陛下之术,今日道出如此之话却也是有情可原喽?”
张云雷半眯着眼,使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晃了晃扇子,看着江院士将压在他心头的那口气吐出来,又道:“不对啊,我记得江院士做官倒也有年头了啊?这么多年过去,江院士依旧是不知天高地厚,本王是应该说你单纯?还是说你不知轻重啊?”
这句话打的江院士愣住了,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韩大都督见情况不妙,连忙道:“陛下,王爷,臣看江院士面色发白,腿也打软,连站也站不住了,不如臣带着他下去歇息片刻。”
“站不住就跪着!”张云雷怒斥道,手中的扇子被砰地一声摔在地上,“本王来这里不是来陪你玩的!自己不知安分守己,还想把责任推给别人?你可真是打的好算盘!”
“不知王爷这番话,是何意思?”韩大都督说。江院士已经站不住了,几次险些跪倒在地。
“我什么意思,韩大都督还不明白吗?”见韩大都督还要讲话,张云雷根本没给他机会,“是你自己讲,还是本王亲自说?”
韩大都督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连着磕了两个头,道:“臣不知何罪,还请王爷明察!”
“明察?”张云雷轻笑一声,半眯着的眼睛瞥向跪着的二人,说,“好啊,那就明察。待会儿若真查出个什么,两位可说如何罚?”
“这……”韩大都督犹豫的低下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就答不上来了?”张云雷伏下身,捡起扇子,有些玩味的说,“祝贺你,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来人!”
几个侍卫把一个少年带上大殿,年纪不大,也不敢抬头,紧张的咬住了下唇。
“韩大都督,别人你可以不认识,但这个人...你不可能不认识吧?毕竟,这卖身契可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
那人是一身奴才服饰,那双带着厚厚茧子的手,更肯定了他的地位。
“奴、奴才拜见皇上,拜见王爷,拜见...拜见老爷。”
那奴才声音又细又软,再加上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真是叫人心生怜爱。
“这...这...”韩大都督惊的瞪圆了眼,想要说什么却不知怎样开口。
“隶迟,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不妨跟大家讲一讲,都发生了什么吧。”张云雷把玩着折扇,头也没抬,道。
“遵命,王爷。”隶迟缓缓道,“奴才并非是老爷近身伺候的,奴才是老宅的人。半年前,奴才正在打水,突然,管事的姐儿叫住了我,让我去北门等人。”
“奴才不敢违抗命令,只得去北门等候。等奴才到了那里,才发现几乎所有能被调动的人都被调来了。”
“哟,”张云雷抬了抬眼,道,“韩府,那可是一大批人吧?”
“回王爷的话,是的。”隶迟道,“而要奴才们做的,不是别的,就是搬粮食。奴才不知道一共有多少斤粮食,只记得老宅的粮仓都装满了也没有装下。”
“剩下的粮食不多,奴才们得令把粮食搬到街上卖了去。到了街上,一两银子才能换一斤米!但来买粮食的人仍很多。”
“粮食很快就被买完了。而奴才们换到了一大袋子银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奴才们每天都去街上卖粮食,每天都会换来很多银子。”
“老爷和夫人叫我们不能说出去,但很快,一个跟奴才一起去卖粮食的下人死在了水井里。之后,接二连三的,其他买粮食的下人们都死了。”
“奴才害怕,偷着跑到了北京,正巧遇见王爷在查询此事,我便向王爷将此事讲明白,之后王爷就叫我来大殿。”
张云雷打开折扇,扇了扇,道:“我若没记错,韩大都督是江西人吧?那老宅也必然在江西。江西的以山地和盆地居多,粮食不好运,这么多粮食,怎么就偏要运到江西呢?”
“韩府的粮仓应该不小,还装不下,你这么多粮食,是从哪来的呢?”
“本王知道江西前两个月一直在闹饥荒,但粮食供应不过来,这段时间没办法。东北地区战争不断,朝廷尽可能把粮食供应到战事方面,所以这么巨大的粮食移动,必然来自军队。”
“那又是谁能瞒天过海,把这么一大批粮食运到江西呢?”张云雷半眯起眼,笑着说,“江院士,粮食运输这方面,是你一直在管吧?”
张云雷笑着摆了摆手,几张纸被递到他的眼前。
“粮食若运到了,张九南会在上面盖章,但是纸上的红印,张字右边的撇断了一块。连续几张,这个位置都是断掉的,但张九南带回来的遗物里,章是完好的。”
“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张云雷嘿嘿一笑,说,“陛下,接下来的事情臣便不管了,您来处理吧。”
“岂有此理!”
皇上愤怒的狠狠拍在龙椅上,道:“韩大都督,江院士,打入地牢!后日,斩立决!至于家人,贬为奴,发配边疆,家中财物充公!”
张云雷扫视了一圈人,才发现国师没来。
天牢里。
韩大都督靠在蹲坐在墙边,看着那人穿着红衣走到他面前,问:“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
“我是来看你笑话的。”张云雷隔着门,看着他,道,“你没想过会死在我手里吧?”
“想过,就是可惜,死了也不知道你是谁,报仇的机会都没有。”韩大都督自嘲的笑了,道。
张云雷没有管他,等他笑完,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收买这个孩子的吗?”
“给了多少银子?”韩大都督扣着手,问。
“没有,一块铜板都没有。”张云雷道,“他让我许给他年幼的弟弟一个好前程。哈哈哈,有意思吧?”
韩大都督眨眨眼,问:“那他自己呢?”
“他说他自己会解决好自己的。”张云雷闭上眼,心里有几分不舍。
突然,一个下人慌忙跑进来,跪下来就道:“王爷,隶迟饮了毒,自尽了!”
张云雷再睁开眼时,眼眶已经有几分湿润:“韩名梦,你后悔吗?”
韩名梦扯着嘴,说:“后悔,后悔跟你说这一盏茶的话。但我不后悔这么做,永远不后悔。”
张云雷转过身,阔步向外走去,而他听到韩名梦的最后一句话,是:“今天的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我能走在你前头等你!我要一直看着你,看着你从山顶,坠落到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