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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庙堂高江湖远

燕国北部边境乌石县,数十骑燕军轻骑兵正在城门外扎营休憩,从这队军士所穿的甲制和战马品种看,应该是北部边军,但因为并无战旗,营帐也只是寻常制式,所以看不出隶属北军哪个骑兵营,但是凛冽寒风所吹散的阵阵浓重的血腥气味和陆续被抬入军帐中的伤员来看,应该是与敌军刚有一番险恶交战。由于燕国早有军中禁令,边军交战除非有特殊战势需求,上至总兵将领下至寻常兵士,一律不准进城扰民,只能与地方主官接洽后进城补给物资,而地方主官需在第一时间为驻扎军队提供所需粮草医药,或持军令向上级及周围地方筹集。

此刻在中帐接洽乌石县县丞张廖却是一头雾水,由于县令有要务外出,便匆忙持官文进入中帐,但是刚刚进入帐中,气氛陡然变得凝重,张廖虽是文官,但作为边陲县地主管佐官,平常与边军将士也不少打交道,而此刻帐中原本围绕摊开地图席地而坐的数名轻骑兵突然起身看过来时,也可能是浓重血腥的缘故,他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巨大压迫感和如芒在背的窥探视线。居中拄刀而立、战甲破损严重的统领却笑了笑挥挥手,周围军士重新低头凝视地图,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张廖上挑的眉头和紧绷的后背稍微放松下来,刚要开口,那名统领却是率先说道:“我是北军乘风营三卫都尉吴冕,这是乘风营军令。“

吴冕伸手从战甲中拿出军令打开,却并未递给与张廖,面带微笑地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我营好手,我们只是先军,任务是先行探查,路上与楚军游骑交战,现在你处补给休憩。”

张廖听完此番话,身形顿了顿,都尉吴冕注意到这个动作,确实饶有兴致看了他一眼,只见张廖双手执礼,声音平稳地说到:“县令外出,县内食药齐全,下官即可带人进城采购。”吴冕与旁边一名兵士对看了一眼,转过头笑了笑说道:“那麻烦张县丞了。”

张廖躬身执礼道:“不敢。”

随后数名兵士驾车跟随张廖进城,吴冕却呵呵笑了两声,不顾伤口撕裂的疼痛,艰难地半躺下,对帐中其他兵士言语道:“不错,是个聪明人,省事了。”

此时进入城中的张廖却一刻不敢耽误,心里翻江倒海,自我思量:“竟然是个都尉!还隶属于北军乘风营,边军翘楚啊,看年龄不大,必然是个将种!”

三九寒天,张廖却是抬手擦了擦汗,松了松手里的缰绳,但脚下马刺却是一刻不停,身后的兵士只是沉默地驾着马车跟着他,但目光却从张廖和周围环境之间来回打量。张廖脑中飞速地算计着:“身为都尉,与各郡郡守同级,乘风营将士更是尽为精英,但听他话里意思还是只能作为先锋,那来我们这个小小县城探查什么?而且绝不是只带了如此几十骑,看战损程度应该是死伤不少。但乌石县离边关要塞还很远,绝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怎会有这般精锐骑兵进行惨烈战斗……“

但是张廖和入城兵士没有注意到,此时采购马车刚经过一处小酒肆,有一个青年站在酒肆拐角处皱眉盯着马车,因为身着寻常的青麻布衣,头发也只是随意扎了个发髻,相貌寻常,别说另有心思的张廖和驾车兵士,就是匆忙赶路的县城路人也未能必能注意到屋檐阴影下的他。

“我说周小老板,今天怎么不见你那榆木疙瘩店小二了,一天不逗逗他还挺没意思,还有,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你的马呢?“一个喝的脸有些微红的汉子对他说道。

青年名叫周陆,两年前才到乌石县,身边跟着个五大三粗的随从,说是祖籍在此,家中老人很早就迁出谋生路,现在家中只剩他自己,早年做过酒铺生意,自己会酿酒,也有点闲钱,外面混不下去了,想在这安生下来。由于县城周姓人家不少,祖籍无从考证,加上周陆此地方言说的顺溜,人也热心,加上开了个小酒肆也经常提供廉价却又清冽的酒水,周围人也就慢慢熟络起来,打趣叫他周小老板,最近还有不少姑婶要介绍县城的“漂亮“姑娘给他,吓得周陆好几天歇店打烊不敢出门。不料今天刚一开门就听见城外有些许嘈杂声,那个随从也不知哪里去了,今天的酒客们刚进门就看见他托邻居帮他看店,自己骑着那匹养了两年的瘦弱红棕马出去遛弯了,酒客们才懒得管他,只顾坐下喝着免费的酒水。刚这位汉子还算有心,看周陆自己走回来,脸上愁眉不展,便打趣问了句。

“老曹回老家了,最近是回不来了。“周陆迅速收回视线,挂上往日的微笑,与那汉子说道。

“哈哈!那家伙莫不是要回家找老婆了吧,是不是不想跟你混下去了,你这小酒铺,肯定是赔本了!还有你那匹马,我说你到底会不会养,你到底给它吃了什么,比我的驴还瘦,哈哈哈……“另有一个光头男人哈哈笑道。

“你这个光头铁,我不挣钱还不是因为你老是赊账,要不今天把旧账结一下?“周陆伸出手来说道。

“那我去帮你找找你走丢的马吧!“那光头铁匠赶紧脚底抹油跑了,还不忘顺上没喝完的一坛酒。

周陆也只是笑笑没说话,不经意间又往马车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言语道:“难道是乌露草?那估计他们要亏大了。“

周陆摇摇头甩掉些许思虑,慢慢踱步回酒肆,像往常一样与酒肆客人聊天喝酒。

张廖带领车队绕了小半个县城,总算大致采购完备,但是张廖疑惑的是这几位兵士似乎并不急躁,购买军粮补给时还特意多挑了几家,只是嘱咐最后采购军用医药,而且采购物资量也并不大,所驾马车还有很大的富余空间,张廖按下心中疑虑并没有问寻,只是到了这最后一间全城最大的药坊时,张廖注意到随车兵士竟然全部下了马车,跟随张廖刚刚跨入药坊,还未等张廖开口,其中一名兵士气势陡然一变,猛然踏前,大声喝道:“乌露草,我们全要了!“

药铺老板被这名兵士身上地浓重煞气吓到了,战战兢兢说道:”没……没了……“

屋内几名士兵神情巨变,几乎同时望向老板,眼睛瞪得浑圆,大声问道:“怎么回事?乌石县盛产乌露草,又不是什么名贵草药,怎么会没有?!“

这几名兵士人人紧握军刀,还有两名未穿甲胄的士兵迅速跑向药铺前后院进行探查,显然不相信药铺老板说的话,张廖突然明白了什么,也顾不得许多大声向兵士们说道:“他说的没错!确实没了,就在两天前突然有药商大肆采购乌露草,全城现有的草药全部卖出了!“

张廖也是突然想起两天前那队药商,带着大量的金银,在小镇以高出市价数倍的价格大肆采购乌露草,因为这种草并非什么名贵草药,只是有些许消肿止痛的作用,反而便宜的很。当时张廖只以为是别处缺货或者采购另有他图,但是这些草药乌石县遍地都是,也没太在意。但是县令蔺和却感到大为疑惑,还主动接触了那一行药商,不过后来也没说什么,只是药商在昨日清早走后县令也随之带队出城,说是往别处县域交流政事,县内事务暂由张廖主持。

此时张廖突然双脚离地,不知何时已被两名兵士架起,带上马车飞速往城外奔去,路上行人看到还以为有紧急军情发生。

周陆在自己酒肆门口同样看到这一幕,神情微变,马上回身对酒肆内酒客们说道:“各位客官,小生今晚约了姑娘,要准备休沐一番,今天就到这儿啦,对不住啦各位!”说罢就要开门送客。酒肆内嘘声四起,却也都感叹道咱们的小周老板什么时候开窍了,知道姑娘的好了?但是本来天色已晚,打趣一番后倒也都各回各家。

周陆送客之后径直走向自己房间,嘴里嘟囔:“唉,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被一路架回军帐的张廖还没回过神来,这边吴冕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继而口令频传:“收帐分队列马!”“伤员卸甲入城!”“减轻辎重!”“做好夜袭准备!”所有命令一气呵成,麾下兵士一看也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张廖气还没喘匀,这支骑兵队已经做好奔袭的准备了。这时吴冕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微笑,甚至目光也变得极为锐利,盯得张廖心里发毛,但是吴冕声音沉稳地向张廖问道:“县外大型官道可多?”

吴冕心中已有决算,商队囤积大量草药,行进速度不会太快,而且十数辆马车只能走官道,军令昨日已然下达至各路关卡,他们害怕检查必然遇关便绕,加上官道也并不平整,所以现在只需知道那条官道最有可能走,再抄近路奔袭,天亮前应该能赶上他们。

张廖使劲眨了眨眼睛,抹去额头汗水,迅速答道:“他们如此辎重能走的只有两条,一条通往西北关卡,一条就连接楚国外城了!”

吴冕迅速做出决断:“走楚国外城那条可有近路?

张廖心中大惊:“啊?他们是……楚国商队?可是……”

“张廖!“吴冕大声呵道:”没时间了!快指路!“

张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竟也自发说道:“我跟你们去,近路驳杂,没我你们追不上!“

吴冕也没想到这瘦弱县丞竟敢随军,哈哈大笑两声:“张县丞想清楚,真要交战,我们无法护你周全!“

张廖血气上涌:“我燕国文官在家国大事面前同样不惧死!“

数十轻骑动若奔雷,在乌石县外掀起阵阵烟尘。

城头之上,周陆换了一身灰色束袍,看到骑队离去,轻声言语道:“这都尉倒也不愧是乘风营精锐,城外散乱扎帐应该是意图封锁多条出城方位,在城内的缓慢补给和探查,应该是怀疑城内还有楚国潜伏之人,想靠乌露草的采购引蛇出洞。胆子够大,就那么几十轻骑兵,战马还在城外,看样子在之前交战中还拼掉不少,竟仍想杀掉城中潜伏之人,也不怕在城内的是高手,就等着你们来送死么。“

周陆一个轻步跃下城头,翻身骑上那匹一早就栓在城外的瘦马,缓缓踢着马肚子,好像让马先热热身,神色黯然道:“哎,可惜了老曹。夜探如此小心,还是让他们发现了,说来还是我让老曹的夜探,让他们察觉到不稳妥主动离去。哎,希望那位吴都尉不要追上吧……那群药商……应该说楚国碟探,隐藏的极好,全都是久浸通玄高手啊……”

周陆轻轻拍了拍马头,那匹马鼻子猛喷了两下,原本瘦弱的红鬃马此刻一声嘶吼,马蹄如飞,竟比那之前的轻骑队还要快上不少,周陆拉紧缰绳,心想要不是马种一般,这老家的养马术还真称得上是神术。

暗夜降临,两国交界的丛林秘道中时不时有马匹奔跑嘶吼声传来,正式燕国都尉吴冕率领的轻骑小队,左右穿插,看来领路之人对此间丛林也很是熟悉。突然一阵嘶吼,继而群马急停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骑队发现前方两国交界的密林之中竟有多出许多篝火,更有十数辆大型马车停靠。

群马刹停之后迅速安静,都尉吴冕在进行短暂安排后,数十骑兵下马重装,迅速分成几股小队从不同方向向前方篝火逼近。夜晚的边塞丛林极其安静,吴冕率领的小队潜伏前进,距离最近的几处篝火距离不足百米,速度再次放缓,尽量避免兵甲摩擦碰撞的声音;五十米,已能看到模糊人影,前进兵士人人紧绷,握紧手中燕国北军制式军刀,随时准备应战;二十米,都尉吴冕正要下令冲击时,突然心中一颤,下意识地抬头向树上望去,这一看竟是要眼眶眦裂,只能堪堪拔出军刀架在面前,但还是被上方巨大地冲击砸地双膝跪地,顾不得自身伤势,大吼一声:“树上!”

随军兵士也是训练有素,迅速翻滚抱团,架刀应击。不过吴冕在受到树上黑影第一波攻势时就已经知道,如果前方十数人都是此类高手,自己连同骑兵队恐怕都要死在这了,自己也仅是刚入通玄境,但方才那人攻势让自己几乎丧失战斗力。果不其然,只见后方树上另有两道黑影倏忽而下,瞬间打散了几人抱团地防御阵型,阵型中直接承受攻击的几名盾甲兵依然气绝。吴冕抵御上方的冲击后立刻横刀在前,隐约能看见那人挥动的衣角及手中的短刀在月下的反光,便遭受到了横冲而来的重击,来不及侧身卸力便被击退数丈有余,吴冕借机向后翻滚,同时吐出大口鲜血向后方队伍大喊:“后撤!”袭击之人没想到这个境界不高的领队之人能承受住自己第二刀,与其余两人对了对眼色便要继续追击,但是身形刚刚前倾,三人几乎同时回头,他们车队方向有异常动静,隐约可见刀光,三人立马放弃追击全力向车队方向奔去,看来是极其害怕那批草药出问题。

吴冕深知如果对方执意追击,自己绝对跑不掉,但是在丛林中斗转腾挪了几十米后,吴冕回头发现对方并未追上来,但仍是没有放松警惕,身为骑兵的本能让他一直跑到自己战马旁边,骑兵失去战马,战斗力确实会丧失大半。吴冕口令不停:“上马卸重!全力后撤!自行注意隐蔽!”

吴冕怎么也没有想到楚国竟派如此高手当做先锋,他其实也不了解此行个中内幕,为何上级会如此看重乌露草这廉价的草药,吴冕接到的军令是先行探查乌石县内乌露草存货情况,把守城门等待后续部队到来。但是很明显消息泄漏,楚国碟探先行一步将草药采购一空,如果继续等待也没有意义,吴冕便派出斥候向后军传信,自己先行追击,但是此刻估计五脏都错位的吴冕没有想到这群楚国碟探接到的密令,除了断绝草药买办外还要找机会伏杀燕国先行部队,所以此十数人皆是早已通玄的高手,但是他们在城中采购结束准备潜伏的当晚,碰到一个发现他们身份前来刺探的通玄境的高手,搏杀此人后怕城内还有高手潜伏与燕国外部军队里应外合,所以先行遁走。其实他们早就发现吴冕的追击,再确定骑兵队中并无武道高手之后,便找了一个不便骑兵冲锋的密林,准备伏杀吴冕一行人。

其实燕军将士从来不缺乏拼杀血性,其狡诈狠戾的特点更是令所有他国军队十分头疼,而乘风营此类的军中王牌则是在刚勇之上更多了一份冷静,更加注重战势战机与战术的把控,并且燕军将领在交战过程如果中做出的保全性策略,只要不涉及延误大局战机和违抗军令,都不会受到责罚,若是极具战略性的撤退反而会受到封赏。

此时,都尉吴冕在撤退过程中判断后方确实无人追来,找到合适地形后立刻下令做好隐蔽及防卫事宜,确认一切妥当后才检查起自己的伤势,脏腑受损、血气紊乱,身为通玄境修行者竟提不起自身元气修复伤势,同行的兵士亦是受伤极重,不过在互相处理伤势时依然隐忍,疼到表情扭曲但硬是不发一声,显然是怕暴露队伍的隐蔽位置。吴冕的撤退之举不光是因为刚才的搏杀毫无胜算,只能凭借骑兵的速度优势谋求生机,更重要的是吴冕一定要把此等重要军情传递给己方军队,避免后续不必要的伤亡,方才吴冕已经挑了受伤最轻的一名兵士,轻装快马速去后军报信。吴冕非常清楚,只要军情传到,就算这十数位楚国碟探全部都是通玄境,但在真正的乘风营精锐将士眼中他们仍是如同草芥一般,燕北边军的虎狼之师,仅仅几个敌国通玄修士根本是不够看的。

只是令吴冕不安的是,敌军碟探为何没继续追击,此处离楚国边境尚远,放过自己断然会暴露位置,他们再不可能安全离开边境……吴冕使劲回忆着方才的搏杀情景,猛然抬头说道:“还有别人!”

周陆在地上十数个尸体身上搜了一遍,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叹了一声气对着旁边一人说道:“真没意思,我还以为会是叶唐过来,还想再跟他学两招。”

地上十数人尸体正是那群“药商”,尸体上没有多余的伤口,全部被咽喉处一刀毙命,旁边有一男子,双臂环胸靠在一棵树上,背部交叉叠放两柄八斩,刀制普通,神色淡然回复周陆:“将军让你回去。”

周陆显然不太情愿,说道:“这事不是还没完么,那几车乌露草药哪里去了?我刚摸过来就看只看到这些尸体了,马车呢?还有,那位县令蔺和呢?莫不是……”

“九方末来了一趟蓟州。”

“什……什么?!!”周陆眼睛几乎瞪成了牛眼,饶是他从小便见惯了大场面,仍是被这句话惊地头皮发麻,旁边的站着的那人白了他一眼,周陆又瞬间放松下来瘫坐在地上,说道:“你还活着,看来不是来找麻烦的,好事坏事?”

“带来个人,留了把剑。”那人说道。

“……。”周陆无奈摇摇头,这人一直这样,惜字如金。周陆突然凑到他跟前打趣挪揄道:“嘿嘿,你就没手痒讨教两招?”

那人转身躲开浑身脏兮兮的周陆,说道:“你不是说了么,没意思。”

那人刚刚转过身,突然又扭回头看向后方:“哦?还敢回来。”

周陆耸耸肩:“北军乘风营,还算可以,如果给他们发现了还真敢跟着我们。”周陆对那人又嬉笑道:“再说你要带着哪些乌露草,走不快的……”

那人懒得例会周陆,漠然说道:“将军有话让我带给他。”。

周陆神色古怪:“怎么,我才离开两年,就给我准备了这么多好戏么。”

话说罢没多久,便看到前方多处方位渐有士兵缓缓摸过来,只是悄悄隐匿起来观察着自己二人,周陆笑了笑,对着前方似乎空无一人地丛林抱拳喊了一声:“吴都尉伤势严重,就别浪费时间了。”

吴冕从一侧现出身形,眼睛始终盯着那个双臂环胸的男人,只是那个男人并没有看他,眼睛转向一边,很不在意的样子,吴冕并未因此而感到恼怒,满地的尸体和此人身上恐怖的武道气息告诉他,自己还没死只是因为对方有话要说。

陆舟看了看那人,他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无奈地笑了笑开口说道:“吴都尉,我就开门见山了,他是祁荣,我是陆舟,此事已了,请吴都尉下令,莫要再跟着我们了。”

整个骑兵队再不能保持先前冷静地素质,出现一阵骚乱,吴冕也死死压住自己竟想往后退地念头,脑中海中却已几近疯狂:“祁荣?!!蓟州怎么也参与此事?!!”

同为燕国军队,知道对方蓟州军的身份后却如此剑拔弩张,吴冕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他显然不是想跟对方搏杀,蓟州军队素来以狡诈诡谲闻名于世,这种形容当然是与之交战过的他国军队甚至是与之共同御敌的燕国军队所公认的,但偏偏又战力极强,军中优秀将领众多,无一不是境界高超却又行事无忌之辈。蓟州军主将陆江,正是当年差点助燕国横扫天下的主要战力“赤乌军”的副将之一,而自漓江大战天下平定后,主将徐明战死,赤乌军遭到解散,陆江领命驻扎蓟州,戍守西北,所以西北边军又叫“蓟州军”,而这一系列事件中的阴谋诡谲一直甚为神秘,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几乎人手一个版本。而吴冕眼前的祁荣,虽不是蓟州军将士,但是在江湖中的闻名程度则是一点不亚于蓟州军,只说其师祁连,一人双刀只身闯入海外孤明城,与当世第一高手浩渺境宗师孤明城主力战三日而死,天下为之震动,祁连此举无疑是为天下所有修行者提了一口心气,让天下修行者不再认为孤明城主及剑神九方末等浩渺境宗师是无可匹敌的天上仙人,我辈修士虽亦不可敌之,但仍可力战而死!而祁连当年的弟子亦是其兄弟的祁荣只是无相境,当世人关注到他时也只是知道他已经依附于蓟州陆江,个中缘由不得而知,让天下人唏嘘感慨。

不过此时吴冕便没有这么多感叹,他冷静下来,虽不能判断眼前此人是否为祁荣,但是从这十数位已经死绝的通玄高手的伤口来看,此人无相境无疑。虽说无相境之于浩渺境确是如同蝼蚁,但身在浩渺境此等仙人境界的宗师当今天下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且即使是无相境,自己与之比较也如同土鸡瓦狗一般,真要出手的话自己这队人绝对会被瞬杀。吴冕这才想起回应那位青年说的话:“这位……小兄弟。”

陆舟只得捂着额头无奈地再说一遍:“我叫陆舟。”

吴冕还是镇定下来问道:“敢问二位可见敌军所驾的十数量马车,现在何处?”

陆舟笑笑说道:“吴都尉好胆识,竟然还想着那些乌露草……不好意思,我们没见到。”

吴冕盯着陆舟“诚挚”的眼神,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心想你这厮倒也不遮掩,但确是在胡说八道了,人都被你们杀光了,现在跟我说货没了……不过你们既然有意让我看到此番作为,也并没有将我们灭口的打算,到底所欲何为呢?

没等吴冕细细思量,祁荣开口说道:“去给陈之说,快过年了,将军让他回来看看,此物交予他,陈之会明白。”说罢拿出一枚玉簪。

陆舟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看祁荣,吴冕更是张大了嘴巴,却没说出话来。祁荣话中的将军自然是陆江,而陈之,则是如今的北部边军主将,当年二人同为赤乌军副将,彼时天下征伐不断,雄才大略的帝王、纵横天下的将军、折冲千里的谋士,甚至有大量的修士如飞蛾扑火一般投入到那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当中,但是最后被后世之人铭记的名字却寥寥无几,而陆江和陈之,则是彼时燕国传奇将领徐明手中最锋利的两把钢刀,由二人所指挥的众多传奇战役更是记录进了当世的兵法教典之中,为各国所兵家所研习。虽然大战之后二人分道扬镳,再无以往并肩杀敌性命相交的默契,甚至在多次回京述职过程中有意回避对方,难道真如坊间传闻是由于大将军徐明之死的禁忌所在,使得二人不知为何心生嫌隙,就此不相往来?

不过吴冕此刻却没心思琢磨这些事情,因为吴冕突然发现那人身后出现了众多青甲兵士,吴冕之前竟毫无差距,眼前兵士各个头戴墨盔,身披强弩,手持青鞘战刀,刀柄长直青皮带有锥尖,刀身呈一个奇特的弧度。吴冕看了这身装备,就知道那些战刀刀鞘上必然刻着两个字“蓟州”,此刻吴冕终于知道,这次行动各方竟有如此提前的充分准备,看来消息是从朝中高层下达的,也是由高层走漏的,自己不是只迷信军事力量不注重庙堂修为的蠢蛋,此刻估计已经是各路神仙暗地博弈的时候了,自己已经再掺和不了什么事。

陆舟笑道:“吴都尉聪明人,您看是继续追击呢,还是代为传话呢?”

吴冕收刀抱拳:“多谢二位。”

吴冕心里明白,继续追击必死无疑,对方肯定不会留下活口,但是祁荣口中的话如果能由自己传给将军,不论将军与蓟州关系是好是坏,此等隐秘军情必然能让将军多看自己两眼!

祁荣将玉簪抛出,说道:“保管好了,如果不想被蓟州和陈之追杀的话。”

吴冕拿簪的手顿时感觉被千斤压重。

陆舟与后方一名兵士耳语一番,与吴冕说道:“吴都尉不必紧张,由此处向西侧绕行,一路坦途,乘风营就在十里外扎帐。”

吴冕听到这句话才认真注意到陆舟,看到此人与蓟州军士也颇为熟悉,心想没听说过蓟州军有如此年轻的将领,竟能与祁荣如此随意,他方才说名字叫什么来这……

吴冕突然瞳孔微缩,抱拳回道:“多谢公子告知!”

就此领着骑兵队头也不回的走了,陆舟与祁荣对视一眼,轻笑道:“看来是猜到了,不过我这混的也够差的,好歹是陆江的儿子,主动报上名号人家都不认识,临走了才想起来。”

祁荣说道:“走吧,离乘风营太近,游骑快过来了。”

陆舟却是嚣张地说道:“怕什么,早晚打一架。”

不过陆舟说此话时却是赶紧骑上了他那匹瘦马,一路头也不回往后跑,倒不是因为怕,实在是陈之调教出来的兵一个比一个麻烦,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收敛点。

祁荣与身边军士交代了几句,周围丛林黑影攒动,应该是蓟州军在进行收尾。祁荣上马追上陆舟:“那个县令蔺和,有什么发现?”

陆舟似也觉得心神疲累,半趴在马背上说道:“没什么有价值的,经验老道,如果不是这次楚国商队给他带了收网信号,估计他还不会暴露,他在楚国碟探里也算翘楚了,花了这么几年时间,杀人冒充,还在这边关小县,到底想干嘛呢……”

此间言语让外人听得必会悚然一惊,原来这乌石县县令竟然是被楚国碟探冒名顶替,看来这碟探一定是对燕国庙堂和当地局势十分了解,不然也瞒不了这么久。而且听来还在楚国颇有名气,陆舟这两年便是被派来探清此人底细,因为蓟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竟然提前识破此人伪装,同时觉得如此任务潜伏在乌石县,必有可以深挖的阴谋暗算。

陆舟扭头问道:“他不是连同这批乌露草都被你抓了么,藏哪了?楚国碟探逃走还能强行越境,咱这么大摇大摆地,肯定被陈之发现……还有,乌露草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荣想了想,答道:“不知道。”

陆舟突然很想跟他过两招,让他把自己打晕算了,一觉睡到蓟州,也免得一路如此说话血气上涌……陆舟突然想到什么,眼放精光:“那九方末呢?!剑神啊,去我爹那干嘛了?这你总得知道吧。”

祁荣回答道:“带来个人,留了把……”

只见陆舟摸剑就朝祁荣砍去:“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剑被祁荣二指轻弹砸回陆舟额头上,扭头说道:“你爹就让我给你说这么多。”

“嘶……这剑是真硬,北军的剑还是这样,硬度有余韧性不足。”陆舟气的把剑一扔,摸着额头说道:“他这么说就是怕我不回去,但是估计我再不回去我娘肯定要把他先阉后杀。”

“你还未通玄?”祁荣皱眉说道。

“没有,山巅境挺好的,踏实……哈哈。”陆舟尴尬的笑道:“你也知道我没什么修行天赋。”

祁荣看着他认真地点点头,扭头纵马向前与兵士交代事情去了。

“我……真是……”陆瞪着偌大的眼睛,脸涨的通红,指着祁荣的背影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捋顺着心口咬牙说道:“好好好,祁荣你给我等着,今年陈之来过年是吧,我得给你好好闹个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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