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时,正月初一,日食。改号元延。
刘骜自感麻木了,能有啥事啊?短得了朕的吗?短得了皇后昭仪的吗?该睡睡,该玩玩,嘛事不能往心里搁,三月,再去雍城五畤祭祀一下五帝,能有啥事?
然而四月丁酉,无云有雷,声光耀耀,四方照射下至地面。
阴火克金,天地肃杀。
什么玩意啊。
刘骜站在未央宫里看天,手心涔着冷汗。
这也是朕的事?这不是朕的事吧……这天神打仗呢吧?
什么玩意啊……
王莽在宦者署中突发高烧,昏睡着说胡话,嘴里直喊娘。
王政君急诏王渠氏和王祯入宫,一同照料王莽。
黄昏时,雷电终于停止了,王莽也渐渐退了烧,一睁眼便见到满当当挤了一屋子的人,有太后、太医令、母亲、王祯、刘歆、王舜……像在做梦一样。
“哎呀呀!醒了醒了!你可醒了!把为母吓坏了!”王莽见母亲握住自己的手,摸着自己的头,焦急不安,满眼通红。
“醒了醒了!”
“睁眼了!”
“巨君!巨君!你醒了!”
四周一片雀跃,人头一个个拱来看他的脸。
“醒了醒了。”王渠氏左右环顾,向众人报喜。
“快快,把粥端上来,还是温的吧?要温的,一天没进食了,先吃口粥和和胃。”王政君吩咐道:“太医令,您看莽儿怎样了?”
“回禀太后,脉象已经平稳了,用过粥后,再饮一剂药,休息两天便可大愈了。”
“那就好,真是有劳您了,谢谢您!”王渠氏向太医令连声道谢。
“卑职分内的事。”
“唉,莽儿平日劳心劳力太过了,自己又成日见只是节俭,不吃些好的,我这姑母真是失职。”王政君沿着床坐下,掖了掖被子,俯身看着王莽,眼含泪珠:“这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见王家人啊!”
“太后切莫自责,莽儿幸是深得太后、皇上关照,不然一时可找不到太医令这般好的大夫!何况这皇宫之中,自是神明护佑的宝地,太后,还有子俊等诸位明臣贤将又赶来看望,更是让我们沾了福气,才能好得这般快!”王渠氏向王政君笑道。
“夫君,你梦了什么?一直在喊娘。”王祯一面给王莽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面轻声问道。
“是啊,梦了什么,可把娘急坏了。”王渠氏也问。
“梦见娘在打仗。”王莽有点恍惚地说道。
“把你娘急的,可是像打了一仗。”王政君笑道。
众人闻言,皆笑了起来,王莽既无大碍,为让他好好休息,众人便放心散去,王政君留王渠氏、王祯在宫中住几日,等王莽大愈了,再将他一并接回家,务必好生调养一段时日,再回宫复职。
此时昭阳宫中,刘骜也已歪在了榻上,几个宫女给他揉着腿,捶着背,合德斜倚在他身旁,也有宫女伺候着。
“唉,朕今天累得很,心中如坠石千斤一般,提不起劲。诶,合德,你说今天这是怎么了?朕去看你姊姊,也是懒懒的,来找你,你也头晕,王莽大病,把母后都惊动去了,还打雷……这是怎么了?”
“妾也不知啊,去问陛下的大臣们吧。”
“问了,什么阴火克金,然后就还是那几套说辞,朕都能默背下来啦。”
“也许是好事呢?姊姊也懒懒的,姊姊一向有精神,许是有喜了呢。”
“嘿!你这小嘴,那是很有可能啊!合德,你阿姊若是有个孩子,你高兴不?”
“当然高兴啊!嗯……妾今日也没劲哦。”
“嗯……”刘骜笑得有些讪讪的:“那明日可得让太医给你好好号号,看是不是怀上了哈哈。”
“好。”合德笑道。
刘骜向宫女道:“行了,你们下去吧,今儿既然都累了,就早点睡吧。”说着便扶着合德起来,一起进了内殿。
秋七月,有星孛于东井。
“哎呀,那朕还能怎么办?下诏呗。”刘骜给合德抱怨着:“这是国家骚乱将死人之象,是大事,朕也很绝望啊。再举荐点勇猛又知晓兵法者备用?还有举荐点直言之人广开言路?唉,就这么办吧。”刘骜说着,让人拿来了笔墨,又道:“再找淳于长去见见谷永?看他说点啥?就这样吧。”
正写着诏书,忽然想到前些年乌孙内部发生了一系列争权夺利父子兄弟相残之事,永始元年时,小昆弥末振将又杀了解忧公主的重孙大昆弥雌栗靡,当时本想出兵讨伐,因朝臣多觉道路遥远,劳民伤财,就没出成兵,只是派中郎将段会宗带着金银丝绸去西域与都护想办法,最后立了解忧公主之孙伊秩靡为大昆弥,前几天传来消息,说大昆弥的翕侯难栖杀了末振将,现在想来,当初汉军没有亲自杀死末振将——会不会被认为无能呢?刘骜一撂笔,皱眉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不妥,怎么也得显示一下大汉的权威呀,何况这末振将还有匈奴血统,按说不能在这种问题上显示软弱,老天发威,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啊?
“陛下你怎么了?皱眉叹气的。”合德看着他,发愁地问道。
“你想听啊?”
“当然想听!”
“这事比较复杂,从头给你讲啊……”于是刘骜一本正经地从张骞出使西域之时起乌孙那就有的七七八八一堆事情,讲到现在这一系列破事,听到最后,合德笑了:“那末振将有儿子吗?把他儿子杀了不就报仇了吗?既可以防着他日后势力大了,作乱造反,又把汉朝威严给补回来了。”
“诶,好主意呀,合德你真聪明!你要不是朕的昭仪,朕也给你封个官,像冯夫人一样!”
“你要把我嫁到西域去吗?你——”
“诶诶诶,你别掐朕,疼疼疼疼——官分好几种呢,你肯定是三公之一——啊疼疼疼!”
“这还差不多。”合德做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摇头晃脑地笑道:“不过我还是乐意做陛下的昭仪。”
“嘿嘿,朕也乐意。”说着,他亲了合德一口,笑道:“那我现在就下旨——嗯……就直接派遣段会宗调发戊己校尉及各国兵,前往乌孙诛杀末振将的太子番丘,嗯。不与大臣商议了,一来二去肯定又是不行。”
“好呀,那陛下快点下旨,下完旨睡觉!”
“嗯!小心肝!”
几道旨意下达后,兵发了,人才举荐了,大多顺利,但仍有两事不如意,一是王立举荐陈咸来对策,刘骜觉得还行,就任命陈咸为光禄大夫,刚任职,丞相翟方进又以旧事举报陈咸贪邪,便又把他免了。二是谷永的奏疏到了,读到最后“窃恐陛下公志未专,私好颇存,尚爱群小,不肯为耳!”气得刘骜把折子一撂:“这不是废话吗!朕非人哉?朕非神也!”
“启禀皇上,淳于长求见。”
“见。”唉,心烦,正好来了唠会儿嗑。
“臣参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代,长乐未央。”
“起,有什么事吗?”刘骜笑问。
“启禀陛下,高平侯王逢时,今日未时薨。”
“啊?那,那太后呢?”
“太后刚知道,正要去吊唁呢。”
“太后还在长信宫?”
“还在。”
“去长信宫!”
“起驾,长信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