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怎么了?先是逢时,又是商……可让老身这个春节怎么过啊!”
“太后,您也别太伤心了,生死由天,咱强求不得,好在这小一辈也都长起来了不是,皇上又孝顺您,想着法子让您开心,您要是总这么怏怏不乐,也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孝心啊!”春节的家宴过后,王政君留王根在宫中聊天,由于王立的违法行为,刘骜已越过王立,立王根为大司马。
“也是啊。”王政君凝重地望着前方:“只是老身现在也管不住他了,今后你们得多操心了。”
“管不得又有什么,多享享清福嘛!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少,何况您若真有什么看法,皇上能一点不顾的?总不过就是选皇后昭仪这事上他犟了点罢,但还不是让她们供着您?又献歌又献舞的,变着花讨您一乐,也是难得了。”
“让你这么一说,她们在家宴上唱唱跳跳还是好事了?”
“好事!家宴吗。又没外人,她们自己说尽儿媳之道,斑衣戏彩了,要我说,皇后那舞姿普天之下,真没可比的了!太后您平日闷在宫里,让这些晚辈给您做个乐,有啥不好的!也能忘了那些伤心事,您开心,大家便都开心了,自然就是好事嘛!”
“既然如此,也就这样吧,但这政事可不能这么随便。”
“那您放心吧!丞相翟方进、御史大夫孔光这您都知道,就这大司马您不放心我,不还有那么多人帮着我吗,莽儿、舜儿、于长都常上我府上来,这您总是放心了吧。”王根笑道。
“放心——”王政君道:“不过你也得管着王立点,让他千万别再做犯法的事情了。”
“行!我给他说说,虽说我管不住他,可凭我说这是您的懿旨,他也不敢不遵的。”
翌日,合德去椒房玩,向飞燕笑道:“阿姊,你是怎么把大司马王根给收服的?听说最近他总在太后那替你说好话。”
“不过寻常一样,他任大司马那日,送去贺礼贺简罢了。”
“想来阿姊这回出手阔绰。”
“哪次不是呢?不过他好交道罢了。他这样的人本宫也了解。”
“就是,我观察过,每次他见了阿姊,那小眼神,追得呀。”
“你当我想讨好他们去?想当年孝武卫皇后身边帮她的都是什么人啊?卫青、霍去病,咱赵家呢?有那能耐吗?能不添乱就不错了!”
“阿姊,你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唉,孝武卫皇后就是有个太子又怎么样呢?想来,就是有个孩子也未必能有好下场,还有什么好气的。你还是好好把皇上捆着吧,怎么说,我们也要比卫皇后强。”
“那是!好阿姊!你又聪颖又漂亮又善舞举世无双,本就比那卫皇后强!”合德一把揽住飞燕的腰,在她的衣襟上蹭啊蹭啊:“今年祭祀我们一起去吧!皇上说要好好玩一番呢!”
“好。”
这次祭祀的阵势更加宏大,王根随刘骜从未央宫出来,见到停至宫外的祭祀车队,忍不住赞叹道:“看着千乘万骑,翠盖鸾旗!这才是大汉兴盛之姿啊!这一路,从皇宫到甘泉,百姓咸睹,高呼万岁,质子震惊,威波四海,钦祡宗祈,泰壹见之,感皇上之虔敬,国力之盖世,定会欢欣赐福呐!”
“大司马所言甚是!”刘骜见眼前的壮丽之相,亦是心中踊跃:“此次朕征召扬雄随从,为祷祀献赋,定能将这盛世之相流传万代!”
“就是文章似司马相如之人?恰之又恰!皇上圣明!真有用人之慧!”
扬雄此时正跟在随行人员之中,一路上沉默不语地看着这奢泰之相,不禁在心中默道“此非娱神,实乃娱人也。唉,真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自觉此非强烈讽谏的时机,便只委婉地用了夸张之法,作出《甘泉赋》来提醒刘骜,然而刘骜对此次祭祀极其满意,就连去时迷了一段路这样的突发事件,也让他觉得有趣,觉得看到更多的风景,所以读罢《甘泉赋》,刘骜只醉心于其文辞弘丽瑰奇,沉浸于如幸天上的幻觉之中,无以自拔,看不到其中的提醒之意,大大嘉奖了扬雄一番。三月前往汾阴祭祀后土时,又命扬雄随往。
这一次,刘骜出行一月有余,加上返回皇宫时,因起风而无法渡船又耽搁两日,可真是玩了个尽兴,整段旅程,先是率群臣横渡大河,祭祀毕,又游介山,过安邑,至龙门,游览监池,登临历山观,攀上西岳华山,挽着合德飞燕眺望四方,看殷都河内,一片苍茫,周都岐丰郁郁芳芳,尧都平阳,胜迹尤存,舜都蒲阪,尽归汉乡,不禁迎风感慨:“五帝之遐迹兮,朕心追之!三皇之高踪兮,朕心逐之!”
扬雄听到刘骜发此感慨,心中涌出了很大希望,特赋《河东赋》一篇,以激励刘骜临川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可刘骜做得到吗?
当然做不到,他就是想想,做起来太费劲了,追慕一下就够了。
四月回宫,正是虞美人草绣球争奇斗艳之时,太阳亮极了,照耀得一切如梦如幻,刘骜想着,自从恢复甘泉、汾阴两处祭祀后,国家也没什么大灾大难,些许怪事,虽然烦心,亦可不计,正是神祗降幅,国泰民安,遂心满意足,回到寝殿给张放书信一封,讲了讲祭祀的盛大,又盘算着再去上林苑玩几天。
王根回到府上,也是满面春风,称心快意,却见精通《洪范》又学天文月令阴阳的李寻正等在府中。
“子长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王根笑道。
“大司马!”李寻迎上来行礼:“此次祭祀用的时间好长!”
“那是,皇上兴致高极了,又去了介山等地,你能掐会算,正好今天摸来了?”
“在下哪会算了,不过按着奉常说的时间,早两日便摸来了。”
“哦,路上起了风,无法渡船,耽搁了两日。怎么,有什么事?”
“大司马不觉得这几日太阳太亮了些吗?”
“是挺晒得……怎么,这还是什么不祥之兆吗?不会吧。”
“天地万物居中方是正道,过犹不及啊!”
“嗯……”王根捋着小胡子点点头:“啊,来,子长咱进了屋喝着茶慢慢说,我那茶色淡而味道醇,浸泡时芳香四溢,入口后回味无穷,嘿嘿,不是珍品也是上上品了!”
二人在八子献桃红木镂花榻上坐下,用了茶,李寻便道:“往者赤黄四塞,地气大发,动土竭民,天下扰乱之征也。彗星争明,庶雄为桀,大寇之引也……”李寻言辞恳切,将刘骜继位以来至最近发生的各种异象条分缕析,得出明显有洪水之相的结论,还暗示了不敢明说的汉衰之相。
王根听了皱着眉,往嘴里填了一块奶酥玫瑰糕,将小玉碟向李寻跟前推推:“我小妻如月做的,你尝尝。”
“唔……”王根嚼着玫瑰糕,发出仿佛在思考的声音:“那……”他把玫瑰糕咽了下去:“你说的近贤士远小人,我知道是知道,但你有没有什么可以推荐的贤士呢?”
于是李寻推荐了几个人。
“好,好,丞相知道这些吗?”
“已经知道了。”
“嗯,待明日早朝毕,我去找他再商议一下,子长啊,你把你说的这些写个奏疏先。”
“写过了。”
“好,好……唉——你是知道我,本来就最不擅长管这些事的,怎么王立就出了那档子事,可好了,把我往上一推,待我的那些个后辈再历练两年,我也赶快让贤了。来来,吃吃,这糖角不错,用了陈酿的桂花蜜。”
送走李寻后,王根有些忧愁地眯了一眼烧得正旺的太阳,嘟囔了一句:“应该也没啥吧。”
回屋坐着歇了一会,翻翻案牍,有西域都护孙建的一封上奏让他比较在意,说的是末振将的弟弟,不服侄子安犁靡为小昆弥,率八万人北服康居,欲借康居兵马兼并两昆弥。王根挠挠头,这群藩属怎么天天屁事这么多?唉,就不能和平相处吗?想来上回诛杀番丘的事段会宗处理得很完美,虽然他已经七十四了,啧啧,老当益壮吗,还是让他去吧,该打打,该哄哄,老将出马,自己就省得操心啦。想到此处,便提笔开始书写奏疏,刘骜看后欣然应允。
又说刘骜,祭祀回来后玩性未减,趁着合德爬山爬的腿疼还没好,赶紧以巡视上林苑中新到的异域走兽为由,前往上林苑游乐一番。
这许美人是长期住在上林苑中,待皇上来上林苑游猎时侍奉皇上的嫔妃之一,刘骜在宫中时合德看得紧,来上林苑时便总找些理由不带她,好尽情与其他妃嫔玩味一把,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许美人,细眼丹唇,眉如远山,温顺体贴,较之合德飞燕的浓烈妖娆别有一番滋味,便时常让她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