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后一早就听着了信,气急败坏地跑过来:“你这个傻丫头!你跟他置什么气啊!男人的心变得比娃娃的脸还快,谁还不是这样过来的!想当初元帝对我也是宠极一时啊,说冷落不也就冷落了,要是我当时就放弃,还有你们现在的至尊之位?唉!我就看不惯你这样!你自己照照镜子,你这是什么样子?那么多脂粉珠宝不用,留给明天用啊?我告诉你,这宫里,你今天不过出个样子来,你就没有明天!你还指望我一直当你的靠山吗!我的命也是有限的!”
她看着傅蓓跪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不置一词,气得团团转着跺脚,直将帕子甩到她身上。
“别说皇上了!连我都恨你这闷不吭声的性子!”傅太后说得眼泪都崩了出来,往她对面一坐,晃着她的肩膀头说:“我明白,我也有年轻的时候,向往什么真心啊,感情啊,可我要是这么傻下去,现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傻了!在这里讨真心?自讨苦吃!兴起时还都以为是真心呢!虚的!这都是虚的!转瞬即逝!靠不住!”她拽着自己的衣服,漫指着这椒房里的物件:“这、这、这!这才靠得住!地位!财富!不当皇后了?我的女子呀!你怎么这么傻啊!真是要气煞我了啊!王太妪凭什么一直坐着中宫之位,不就因为她当年是个皇后吗?元帝何曾宠过她,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呢!”她越说哭得越烈,宫女给她擦着泪,她又揩了揩鼻涕,回过头来,抓着傅蓓的手说:“你灰什么心呢!再怎么说,你们是亲的,从小玩在一处的!我的境遇还不如你呢,几起几落,不照样坐回来了!你不当皇后你让谁当?就算董贤是个女的,再来十个也没人敢把你从皇后之位上挤下来!何况他一个男的,凭他再有能耐,他生的了皇子吗?你可别跟皇上置气,只要他来就好,你就顺着他,好生服侍,纵是金石也能开,等你生个一男半女,现在的皇上是你的,以后的皇上也是你的,你有什么可置气的呀!”
我就当如此吗?只配如此吗?傅蓓心里想着,看着傅太后,忽然觉得太可笑了,这一切太可笑了,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真是觉得自己是个英雄,这场戏吵吵闹闹可真是该收尾了!遂笑了笑,道:“我知道了,等皇上来了,我便顺着他,服侍他,不与他置气。”
“你可真想好了?”
“真想好了。”
傅太后又嚷嚷一会儿,问了几遍,终于收了势头,唯唯呜呜地哭了一会儿,起驾回了桂宫。
回了桂宫她只觉得累,头也晕气也短,午饭未用便倒床上睡了去,这一睡竟是浑身痛楚发了高烧,被侍女发现,忙召了侍医过来。
号脉的时候还昏沉沉地睡,当殿外传来“皇上驾到”之声时,竟一下子惊醒了,喘着气问:“皇上来了?”
“是的,太后您可醒了,您感觉怎么样?”
傅太后周身不自在,看到侍医正凝着眉,一下子意识到什么,便道:“吩咐下去,堵着门,不让皇上进来。”
“嗯?”
“没听清?不让皇上进来。”
“诺。”
“你们传话出去,皇上既然政务繁忙,也不必来本宫这儿,不过小疾,没得劳烦他跑这一趟的,最好薨了一埋,大家省事。”
“太后这……”
“你便传话去!”
“诺……”
片倾,侍女回来道:“启禀太后,皇上不走。”
太后面向里,摆了摆手道:“不见。”
又听见门外传报“皇太后驾到”、“皇后驾到”,遂将这两人请了进来。
太后没气力与她们说话,只让她们自己坐着歇脚闲聊。
又过了一会儿,侍女再来禀告:“启禀太后,皇上在门外跪下了。”
“跪一会儿就走了。”
待侍医出去,傅太后向侍女道:“你去看皇上还跪着呢?”
侍女回来道:“跪着呢。”
“侍医出去,他可问话了。”
“自然问了。”
“那让他进来吧。来,扶我起来坐着。”又向飞燕、傅蓓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跟皇上说两句话。”
“诺,太后您可务必珍重玉体,养志和神,明日我再来看您。”
“自是,天气转凉,您也多添些衣物。”
“太后好生休养,明日我再来向您请安。”
“诶,去吧。”
二人与刘欣走了个照面,请安之后,便出了殿门。
刘欣一路低首沉眉地进了屋,在傅太后的榻前跪下。
“老身怎么受得起,皇上入座吧。”
刘欣依然跪在那,不言语,傅太后叹了口气道:“唉,老身是家中的大姐,从小就操着这群弟弟妹妹的心,等他们长大了,又开始操你爹的心,你爹没了,又留下你,你们这群孩子,唉。”
傅太后衰老的病容像一座大山扣下来,摧压着他。
“朕错了。”
傅太后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哪里错了,不过是本宫贱。”
“太后!莫此说!是朕错了!”
傅太后摇摇头,道:“以前,总盼着哪天你们都长大了,我便可以清闲下来,不操心了,可是,还不觉得你们大了,一个个的便都不想让我操心了。”太后说着,用帕子抵着嘴,张着眼泪水便淌了下来。
“太后……”
“你回去吧,这会儿子见了你伤心,越是要病重了,往后能见一面是一面,谁知老身这命还有几年长。”她话说成这个样,简直是在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