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一席话信息量太大,以致少年愣在当地不知所措。直到那个修行者快要走出树林好奇心和对寨子的责任心才让他打定主意,先看看那人下一步做什么。
难道真像那个修行者说的有人要杀他,让他连打虎寨都到不了?
他蹑手蹑脚在树荫中穿行向乘马修行者追去。
他虽然心脉受创,但也练就了特别能忍疼的忍耐力,多年钻山采药让他腰腿强劲。他在树林中行走如狸猫一样无声无息,等他来到树林边就看见林外已经成了对峙局面。
中年修士仍然骑在马上,一个浑身锦绣的年轻修士带着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剑士挡在路的中央。
“驻云山翰宕,翰师兄!灵涌派朱黯这厢有礼了。不知翰师兄为何如此狼狈,让那些凡夫俗子看见岂不是堕了我鱼龙境剑修的威风?”年轻修士的语气里充满了嘲笑。
被称为驻云山翰宕的剑修洒然一笑,却说:“废话少说,要想阻我前行就拔剑吧。若只是为了看我笑话,就让开道路。”
朱黯却一副哂笑着摇摇头:“你这是何苦来哉呢?你们驻云山的人辛辛苦苦四处报信,可是又有多少人信你们?其实就算有人信你们,你让那些凡夫俗子又往哪里逃?他们不过是些蝼蚁,自古如此。啧,啧,你一个高高立于山上俯瞰苍生的修士被一些蝼蚁乱了道心,有这个必要吗?”
翰宕正色道:“那是人,不是蝼蚁。我只求尽心,就算有一个人能听了我的因此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也好。你不用企图以口舌乱我心智,没用的。就算我现在受了伤,你也打不过我!”
朱黯呵呵一笑:“翰师兄倒是有自信,不过这次我也有信心乘人之危,拿翰师兄作我破开鱼龙境的磨刀石。”
说完他只一点头,身后两名黑衣剑士立刻拔剑如两道黑色电光跃出向翰宕杀来。
翰宕神色凝重,立即从马背上跳下来,左手捏个剑诀,右手也不见如何动作背后长剑已出剑鞘,一片光华罩住两名黑衣人。
黑衣人功夫也不弱,其中一个虽然被逼退两步但一剑击在翰宕的剑上,翰宕的身躯猛然一晃。
但剑不停滞,急速盘旋。躲在树丛里的少年只能看到一片耀眼的剑影。
眨眼之间两蓬鲜血突然喷出,黑衣人甚至没有来的及发出惨叫就被割开了喉咙。但与此同时,一道寒光亮起,一把飞剑已经刺到翰宕胸口,翰宕手中长剑脱手飞出。树丛中的少年不禁心头一紧。
但是这常在深山讨生活的少年没有闭上眼睛,,眼睁睁看着朱黯的飞剑洞穿翰宕胸膛。
翰宕一只手捂胸口,另一只手仍然掐着剑诀静静地站着,似乎对剑穿胸膛这件事安之若素。另一边朱黯几乎同时被翰宕的飞剑从后直前一剑洞穿,一脸不可思议双手捂着同样被洞穿的胸口软软倒地。
“你,你,一开始就打算用同归于尽的打法?”
翰宕一脸怅然:“我知道正常的打法我已经打不过你。这样至少我不会输。”
“可是这样你也必死无疑!”朱黯咬牙切齿。
“作为一个修行者眼看浩劫到来时却无能为力,我还有什么面目活着?何况还能拉上你。先前那些截杀我的人里有不少会故意放水,不然我也走不到这里。你却是实实在在地将天下凡人视为蝼蚁。你这样心性的人留在世上只怕将来会是个祸害,就陪我作伴吧。”
翰宕的嘴角漏出讥讽的微笑:“你是不是原本还希望着浩劫到时却是你时来运转的机会,现在就死特别心有不甘?呵呵,能在死前看到有人比我还不甘心真是快哉!”
“可你杀我一个有什么用?那些打天地鼎主意的哪个不视凡人为蝼蚁?”朱黯的语气里充满了气急败坏,如果目光能杀人翰宕早就被他碎尸万段了。
翰宕仍然在微笑:“以你的心性在乱世必定是个祸害。无论如何除去一个祸害这世上总归能清静些。人力终有穷时,我只知道尽心就好。”
朱黯受创反倒更重,已经说不出话来,喘了两口气终于两腿一蹬彻底死去。
少年已经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些门道,见朱黯已死,连忙跑到翰宕跟前扶住他:“这位神仙,我背你回寨里找郎中医治。我们那里有个郎中,治伤倒是很有能耐。”
翰宕已经脸色惨白,轻轻摇了摇头说:“不必了,我自己清楚自己的伤势。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所言不虚,只要把警讯带到寨里就好。能早作准备多活下来几个人也不枉我这一条性命。”
少年郑重答道:“神仙放心,我一定办到!”
翰宕扶着少年的肩膀缓缓盘坐下来又拉着少年的手嘱咐:“那三个人身上可能有些好东西,但是你不要动,免得被找来的人害了性命。我的剑你也不要动,不然只怕也是性命难保。”
说到这里翰宕溘然长逝,一双丹凤眼犹自睁开。
少年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已经见过太多生死,并不惧怕死人。他抬手轻轻为翰宕合拢眼睛,然后跪下郑重对翰宕磕了三个头,轻声念道:“神仙请放心,若是以后有机会,小子一定报答神仙的大恩大德。”
少年知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也很清楚那些修行者的不讲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动几个人身上的东西,站起来后立即轻轻呼哨一声转身向打虎寨跑去。
在他奔跑之中,那只小鼠从一棵大树上跳下来在空中滑翔数丈的距离准确地落在少年的肩上。
少年一路狂奔很快就冲进寨门,看到姓侯的老人正在监督寨里的汉子们把扬好的粮食装进麻袋摞到车上。
“侯爷爷,出事了。在寨子外面死了四个人。”少年拉了拉老人的衣袖小声说,同时使了个眼色。
姓侯的老人一惊,但是看到少年的眼色连忙走到无人之处才问:“怎么回事?”
少年忙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姓侯的老人惊得嘴都合不拢:“这么说那三个人是为了不让人把消息告诉咱们才要杀人的?”
少年点点头,掂着脚尖凑近老人耳边:“玉先生讲过阴阳相扰必然天生异象,比如地龙翻身什么的。咱们这里这几年大大小小的地龙翻身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血玉山里也不安宁。而且为什么住在咱们寨里的那些修行的人突然之间都走了?以前从来没有这种事情。侯爷爷,你说是不是?”
老人默然良久有些无力地蹲在地上和少年脸对着脸,颓然说道:“我道为什么寨主催得这么急,必定要明天就把粮食运到城里。寨主家的行李已经装满了车,估摸着这是要押着粮食一起去城里不会来了啊。”
一老一小两人无言地面面相觑,心中却是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