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京都,神医延五更严道然府上来了两个不速之客,铁捕庄毅,御监卫大档头田听雨。
铁捕庄毅人如其名,冷面如铁,须眉似针,虎目狮鼻,身形雄伟。端坐客位抱拳道:“老神医,庄某来此,有一事相询,不知近日可曾有匪号黄泉剑的江湖客罗安来此求医?”
严道然相貌清癯,五绺长髯,看起来四旬左右,实则已年过花甲。闻声笑道:“黄泉剑罗安?听说是雄踞黑榜第三位的豪雄,严某倒是闻名已久,可惜不得一见。更别说什么到此求医了。”
“罗匪身受重伤,长剑透胸而过。”一袭青衫,负手观摩墙上书画的田听雨细声细语道。转过身来,身影细长,白面无须,眉目如画。轻捻着右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垂眉睥睨:“此等伤势,普天之下能从阎王手中夺人者,不过一药二医,佛宗道主。而昨日至今在京都者,唯有您一人...”
田听雨话不说完,意味深长地瞥着严道然,观察他的面目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严道然一愣,拳掌相击,懊悔道:“想不到他就是黄泉剑!错失交臂呀!”
田听雨瞳孔急缩,细目微眯,脸上掠过一抹厉色,捻着扳指冷声道:“这么说来,老神医是救了黄泉剑咯?”
严道然呵呵一笑,直起胸膛,不卑不亢道:“医者仁心,本分便是救死扶伤。在我眼中,没有什么御监卫档头和江湖豪客之分,莫说我不知他是黄泉剑,便是知道,也是照救不误。医者救人,莫非还错了?不知田档头何以教我?!”
田听雨满面寒霜,寒声道:“严先生怕是不知道御监卫是干什么的吧?”
严道然朗声大笑,傲然道:“田档头可以回去问问,便是你们卫主,可敢如此胁迫于我!”
田听雨神色一滞,皱眉不语。一旁庄毅抱拳道:“老神医息怒,田档头初入京都,不知老神医活人无数,备受皇家尊崇。还望老神医莫怪。”
严道然双目微闭,也不端茶,直言道:“老夫倦了,便不起身送客了。”
田听雨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庄毅犹疑片刻,终开口道:“老神医救人是本,庄某为官,缉匪亦是本。或许那黄泉剑在江湖中受人称颂,但在庄某眼中,官就是官,匪就是匪,自古官匪不两立。还望老神医告知黄泉剑去向。”
严道然沉吟片刻,缓声道:“昨夜子时,那黄泉剑被一女子送来救治,之后,便由那女子带走了,至于去向,人家没有讲,我也不可能去问。”
庄毅知道严道然还是在敷衍他,却也没有什么办法。严道然不是普通医生,一药二医皆当世神医,活死人生白骨,便是断了气之人也能从阎王手中把人抢回来,满朝权贵,江湖豪侠甚至皇家都对其尊敬有加。此等人,若不想说什么,是没有办法逼问地。
庄毅虽号称铁捕,却也避不过人情事故。苦笑了下,犹在争取:“老神医,不知那女子是谁?若不认识,可否形容一下她的样貌?”
严道然淡然道:“庄捕头,你有你的职责,我有我的操守。医者只问伤病,不掺世事。”
说着话,端起茶,“希望庄捕头能够谅解。”
见严道然端茶送客,庄毅再不好多问,拱手告别。走到门口,严道然在身后轻声道:“老夫多嘴,庄捕头清名不易,还是少与那无根之人过多接触吧,免得坏了名声。”
庄毅一顿,转身施礼,离开严府。
严府外,田听雨坐在轿中,轿帘半卷,白皙的面庞上余怒未消,见庄毅出来,下轿抱拳:“庄兄,那老家伙可说了什么?”
庄毅顿了下,除严道然最后劝告未说,将适才一切告知。田听雨大怒,“老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回头拿了他,让他尝一尝御监卫的诸般手段,看他嘴硬到几时!”
庄毅道:“田兄三思。神医和医师是不一样地。上至帝王,下至贩夫走卒,谁都有病重之时,不夸张的讲,严神医在,不啻于一道性命保障。田兄若要拿人,怕是要成为整个京都公敌地。庄某言尽于此,田兄三思。告辞。”
田听雨兀自愤愤,与庄毅告别后,喝告随从:“多加人手,给我把这里盯住了。我要知道严老匹夫的一举一动,哪怕晚上睡觉说了几句梦话,放了几个屁我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众随从轰然应诺。田听雨上轿前回身眯着眼睛看了眼严府大门,一声冷哼,啐了一口,转身弯腰上轿。
轿帘放下,田听雨脸上忿忿之色顿时消失不见,右手拇指搭着鼻翼,尾指半翘,垂眉闭目,犹如老僧入定,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