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的眼睛在年轻时受过伤,见不得强光,时间久了,就变得有些不喜欢光亮,于是无论住的地方还是办公之处,便都显得有几分阴冷。
京都皇宫西,御监卫驻处,后院,卫主休憩之所。
“老祖宗。”有人低头弯腰,小碎步来至炕前,大礼拜倒,细声道:“田听雨田档头求见。”
房间很暗,门口两盏里遮外罩的灯,光线很弱,什么都看不清楚,隐约能看到一个精瘦的身影半蜷着侧躺在炕上,旁边是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些东西,大概是些时令水果。
“嗯。”王顺的声音绵绵软软的,总是有种暮年初醒的感觉,“让他进来吧。”
片刻功夫,田听雨走进来双膝跪倒,先抱拳再伏地参拜,“参见义父。”
“嗯,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回义父话,左匪昨夜弃了妻眷出城向西而逃,儿子已派三明四暗七个小队共三十五精锐追击,不擒左贼不还朝。
至于罗匪……”
顿了顿,将适才严道然府上一幕告之。
“京都城内,天子脚下。聚众械斗,死伤数百。”王顺闭着眼睛,含着嗓子道:“这些江湖厮杀汉好大的胆子!这是没把皇家放在眼里啊!
今日早朝,京都府尹上呈天听,天子震怒,责京都府主办,御监卫协助,三日内擒诸犯归案。
若办案途中有人阻挠……
天大地大,皇上最大。
我等乃天子家奴,自当与皇上分忧。”
田听雨抱拳道:“儿子知道怎么做了。”
王顺轻咳两声,“至于严道然,确实是当世神医,活人无数。不仅是诸多王侯将相的座上嘉宾,便是皇家,也有诸多借重之处……”
话说一半,王顺顿了下,没有接着往下说。田听雨沉吟片刻,轻声道:“义父放心,听雨乃天子家奴,无论任何险阻,也必定协助京都府把事办好。”
“嗯,子轩哪。”王顺叫着田听雨的表字,“入京也有一个多月了吧。”
“回义父话,三十七天了。”
“嗯,都还习惯吧?”
“劳义父挂念,一切都还好,没什么不适。”
“嗯,没有人为难你吧。”
田听雨傲然笑道:“义父,不是儿子奉承您。满京都扫听去,谁敢为难御监卫主的干儿子?!”
“猴崽子!倒是机灵。”王顺呵呵一笑,“起来吧,地上怪凉地。”
“谢义父。”
“最近在忙着什么啊?”王顺貌若随意地问了一句,捏起一块水果塞入口中咀嚼。
“正要同义父讲。”田听雨丝毫没有停顿,“这些日子,一直在训练下面那些番子,免得遇上硬仗丢了义父的脸面。”
“嗯,不错,有点儿意思。”王顺点点头,声音里有了几分欣赏,“上炕来,坐近点儿。离得远了,看不真切。”
“前些日子,儿子使人去龙江收购锦鲤,据说超过五十年份的龙江锦鲤明目清神有奇效。待人回来,立刻送义父府上去。”
“嗯,子轩有心了。来,吃点儿雪莲果。补气生血,外面吃不到地。”
“雪莲果?!”田听雨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孩儿有福,追随义父。连雪莲果这种稀罕物都能吃道。”
一番话逗得王顺哈哈大笑,“窖里还有,走时带些走。”
“谢义父。”
二人闲聊片刻,田听雨见王顺有些倦了,便拱手告辞。
走至门口,王顺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天子有意新增玉麟卫,卫主之职,咱家属意你,外相属意文将军之子,新科武状元文秋蝉。”
田听雨翻身大拜,“定不辱义父神威!”
王顺半隐在阴影中,挥挥手,淡淡说道:“去吧。”